第1章 第零个马甲
作品:《马甲扮演指南》 *
狭小的房间内,一人倒在地上,身体止不住地抽噎,千刀万剐的痛苦也比不上这半分。
没有起伏的电子音在他脑海中回荡。
“攻略任务进度:0.1%”
“宿主任务失败”
“系统强制性脱离……”
“脱离进度:1%,10%……”
“不,不可以!”
灵魂撕裂般的痛苦传遍全身,大脑像被万万根钉子钉住,然后同时被拔出,分丝,剥离……比烈火烹煮更加令人难熬,比千刀万剐更加绝望,在那瞬间,连死亡都是一种救赎。
惨叫声撕心裂肺,门外却安静如初,仿佛身处两个空间。
巨大的痛苦令他全身抽动,他狠狠的把头砸向墙壁,试图以这种方式得到一丝安宁。
红色的液体划过秾丽的眉眼,哪怕再这样扭曲的表情下,那张脸也依旧完美地让人心动,他用尽无数任务积累的自制才让自己在无尽的痛苦中留下一丝清醒,眼神怨毒地看向虚空,恨不得把那个无形的存在找出来,一口口嚼碎。
怨毒的眼神掩藏在痛苦之下,他嘴唇微微抖动,破碎的字音逸散空气中,“我没有失败,我没有……明明是你……”来错了世界。
就算是它登错世界又怎样。
系统漠然看着它的宿主,不,现在是前宿主,有些遗憾的想:
虽然他和它已经合作很久了,能力也还行,可谁让他倒霉呢,当好遇上时空乱流卷入这个极度高危的世界,别说任务者,连系统都没有存活率,只能断尾求生,强制脱离。
所以说不管他有没有完成任务,它都会找个理由解开绑定。
强制解绑虽然会让它元气大伤,但回主神空间养个几天就好了,而且它早已物色好下一个宿主。
想着,系统遗憾地看了地上的人一眼,多完美的身体呀,可惜被个废物糟蹋了。
解绑进度有序推进中,系统捂着自己身体的裂缝,点点白光逸散,它因着以前的情谊,最后看他一眼,刚好对上他怨毒的眼神。
系统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隐藏在裂缝下的刺痛一瞬间爆发,它发出尖锐的叫声:“你要做什么!”
他的表情扭曲疯狂,兴奋与恐惧一齐迸发:“一起死吧!!”
一个个世界积攒的能量被压缩到极致再迸发,游离在真实与虚幻之间的空间也因此破碎。
黯淡的,残破不堪的白色光球在半空出现,哪怕是在初始设定没有感情的系统,在这时候也涌现出一抹后怕,然后就是,深深的恼怒。
他差一点就死了,连备份都没有!被一个蝼蚁般的人类杀死!!
它气愤地看向地上依旧完美的身体,连鞭尸都做不到,这根本不是他的身体!
没有办法,系统只能吃下这个暗亏,惨兮兮的会去迎接同类的嘲笑。
被自己宿主暗算什么,简直是笑掉大牙。
可它不知道,下一刻,它会发自内心地希望有同类嘲笑它。
一双修长完美的手截住了它,白皙如玉,指节分明,完美无瑕,哪怕是落在指尖的几点血,都像是画家为了增添美感而特意抹上的红色。
优美如同玉环碰撞的声音在它耳边响起,似乎还带着一点点礼貌的笑。
“这场戏我很满意。”
猎人在失去猎枪沦为了手无寸铁的猎物,无边的恐惧涌入脑中。
那双完美脆弱的手就像是铁钳一样死死困住它,动弹不得,恐惧滋生。
白色的光球小团子还没说出一句求饶的话就被团吧团吧,像扔糖豆一样,丢进了嘴里。
在最后的时间里,在恐惧与绝望中,它只记得那熟悉的、糜丽缠绵的眉眼,以及一句话:
“嗯,巧克力味的。”
*
“南烛。”
敲门声响起。
傅南烛开门,门外站着一位有些仓促的“母亲”,除了比一般的中年妇女好看了些,似乎没有什么区别,他露出一个友好礼貌的笑容,“怎么了?”
你可能觉得这样对一位母子来说过于生疏,但是从第一面开始算起,也不过认识了三个月。
“母亲”明显有些惊讶,他之前对她不坏,但也绝对说不上好,更多时候是面露不耐烦,像看一只一直嗡嗡叫却赶不掉的苍蝇。
现在的态度,过分友好。
“母亲”更加仓促了。
“我听见你房间里有些动静,过来看看。”
傅南烛后知后觉,“哦,没事,不小心撞到桌子了。”
“母亲”一下子紧张起来,就要去拉他的手,“你没事吧,有没有撞到哪。”
傅南烛轻巧躲过,“没事,你看。”
他拉起衣袖,露出大理石一般的小臂,手臂上附着一层薄薄的肌肉,虽然瘦弱但看起来十分有力,完美的仿佛艺术品。
“母亲”游离的视线在手臂上停留一瞬,又对上了傅南烛的眼睛,这才发现他一直在看着她,在“母亲”说话之前,傅南烛先移开了视线。
他面色如常地放下袖子,问:“这个点是开饭了吗?”
“是,是……”被傅南烛这么一说,她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叫儿子吃饭的,懊恼地拍了下脑袋,“我差点忘了,你爸还在等呢。”
或许是因为傅南烛的态度太过友好,“母亲”也放松了些,话语间也更加亲昵。
“你爸的菜连成成都爱吃呢。”
说完,她好像意识到什么,小心翼翼地看向傅南烛。
傅南烛出乎意料的没有发怒,反而嘴角含笑,目露期待,“是吗?那他做饭一定很好吧。”
“母亲”见傅南烛面色如常,才放下心,“对,他厨艺可好了。”
饭桌上。
两人围住傅南烛,时不时观察他。
举止优雅得体,跟这几天一样,又有些陌生。
似乎……
似乎变得更加好看了。
“嗯?你们怎么不吃?”
傅南烛突然抬头,下了他们一大跳,头差点埋碗里。
“吃吃吃。”
“母亲”夹着一块肉要给傅南烛,被不留痕迹地拒绝了。
傅南烛夹了一筷子素菜,微笑婉拒,“我不怎么吃肉,这些年你们辛苦了,你们多吃一点。”
饭桌上氛围十分融洽,傅南烛表现的就像是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的亲生儿子一样。
几人说说笑笑,气氛是三个月以来难得的友好。
“父亲”喝了一口酒,看着这一幕有些感叹,对着傅南烛说:“小成也是不容易,你也回来了,就不要再针对他了,我们一家人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空气安静了一瞬,“母亲”先打破寂静,她先瞪了“父亲”一眼,“瞎说,小成不容易,我们南烛就容易了吗?”
说完,就讨好似地看着傅南烛,“别听你爸胡说,你想当明星就去,爸妈一定会支持你的。”
“父亲”连忙点头。
傅南烛突然笑了一下,“好呀,其实现在我也不想演戏了。”
“怎么会?”
“母亲”惊讶的捂住嘴:“你不是最喜欢演戏了吗?”
是很喜欢的。
傅南烛在心里这样想,嘴上却说:“没兴趣了,无聊。”
“而且……”
他深深的看了两人一眼,“我们是一家人嘛。”
“一家人也不用闹得那么僵。”
他微笑地说。
“对对,我们是一家人。”
“父亲”“母亲”异口同声,脸上齐齐绽放出一个巨大的笑容。
“父亲”给傅南烛夹了一块猪肉。
“母亲”给傅南烛夹了一筷青菜。
“父亲”拿出了一瓶酒。
“母亲”给他倒酒。
傅南烛照单全不收。
两人同声异口问:
“你不吃吗?”
傅南烛摇头,平静的品尝手上的青菜,优雅的样子仿佛在吃着什么大餐,平时最正常的样子在这里反而显得诡异。
两人再次同声:
“吃吧吃吧。”
傅南烛再次摇头。
他放下碗,指着冰箱,看向“母亲”,“之前看见冰箱里还有一些饺子,可以让我带一点回去吗?”
“母亲”受宠若惊点头,“当然可以。”
傅南烛嘴角含笑:“明天我还会来的,还会给你们带礼物,希望你们还在家。”
两人对视一眼,两眼放光,受宠若惊。
家门口,傅南烛拎着一盒饺子,礼貌地和“父母亲”再见。
“母亲”:“明天不要忘了。”
“父亲”:“给你做大餐。”
傅南烛笑着点头:“不会忘了,会有人提醒我的。”
说完就离开了。
傅南烛踩着破旧的木板下楼,塑料盒跟塑料袋摩擦产生细碎却刺耳的声音,他在空旷的小区里走,周围的人对他指指点点,可他毫不在意,嘴角含着欢快的笑意。
现在,或者说今天,他的心情一直都很愉快。
他哼着歌,等到没有人了,他路过一个监控死角,随手把饺子丢进垃圾桶,头也不回的离开。
新鲜的猪肉味道在空气中飘荡,饿疯了的野狗一窝蜂冲上来抢食,眼睛里冒着绿光。
撕咬声与野狗哀嚎的声音响成一片,和着傅南烛离开的脚步声,交织成一场凯旋的交响曲,欢庆归来。
*
傅南烛戴着黑色口罩,语气欢快的跟司机报了地址。
秾丽的眉眼不仅没有被口罩掩盖半分,反而多出来几分神秘,更加引人注目。
司机当然也不意外,他一边开着一边跟人闲聊:“小伙子你长得挺好看的,怎么不去当明星呀。”
傅南烛拉了拉口罩,笑着说:“说不定我就是呢。”
声音如泉击水。
司机也笑了。
“哪会有明星做我这小破车,哎呀,地方到了。”
傅南烛付了钱,无视自己快要见底的余额,直接往家里走。
他推开门,里面依旧是买下就自带的装修,放着一些零散的家具,以最简单的姿态迎接第一次到来的主人。
傅南烛关上门,脸上的笑容无影无踪。
之前被“他”砸出来的狰狞的伤口已经被满溢的能量修复,连一点伤疤都没有留,完美的仿佛大理石雕成。
他走进浴室,看着镜子里熟悉的容颜,十分确定,这就是自己的身体。
是属于影帝傅南烛,而不是十八线小演员。
是的,他不是这个世界的傅南烛,如果用那位快穿者的话来说,他应该是穿越了,还是身穿,只不过身体被外来的灵魂占了,还愚蠢地以为只是登错了世界。
登错世界会把他带来?
开什么国际玩笑。
如果说自己原来的世界是他们的目的地的话,那么他们确实没有登错,只不过在他们抢占身体的那一刻,自己连同宿在自己身体的快穿者一起被拉到这个世界。
他才是那个目标。
那两个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到达了正确的地点,最后被拉扯到了错误的地点。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们也确实是名副其实的倒霉蛋。
傅南烛伸出手,抚摸着镜中自己的眼角,漆黑的瞳孔在暖色灯光照映下显露出深邃的幽蓝,仿佛传说中在深海蛰伏、用歌声引诱水手的海妖。
三个月……
难度再高的攻略对象在面对这张脸也不可能无动于衷,攻略进度为零完全要归功于傅南烛时不时简单但阴险的绊子,好几次做过了差点被系统探查到,好在它已经决定放弃那个快穿者了,不够用心,这才没有发现。
连这套房子,都是他在使绊子的同时顺便买的。
这么明显的动作都没有察觉,蠢出了他的认知。
傅南烛洗了把脸,走进客厅,手机铃声响成了几个人吵架的感觉,他面无表情地拿起手机,一口气把所有人都拉黑了,然后打开一个界面,直接把快穿者那套小别墅给卖了,要求就一个——速度。
然后……
傅南烛笑了笑。
就该为他最亲爱的“父母”,准备礼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