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

作品:《蝴蝶效应

    一月初的北京城,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粒抽打着车窗,长安街两侧的银杏早已凋零,只剩下光秃的枝桠在暮色中勾勒出尖锐的剪影。


    江让望着国贸三期玻璃幕墙上流动的霓虹倒影,扭曲的光斑让他幻视四年前被公司雪藏的那天:雨过天晴,整座城市都因那道横跨天际的虹桥而沸腾,写字楼里的白领们挤在落地窗前拍照,情侣们跑到广场上相拥,每一张脸上都映着愉悦的色彩。


    唯独他,站在人群之外,看着那道绚烂的弧光,觉得那场暴雨并没有结束,而是化作一场绵长的阴雨,无声无息地渗进他的骨缝。


    夜店门口,穿着皮草的年轻女孩正踮着脚给中年男人点烟,貂毛领口滑落,露出肩头鲜艳的玫瑰纹身。


    江让摩挲了下手中的丝绒礼盒,里头是块百达翡丽,表盘特意选了齐宇钟爱的蒂芙尼蓝。


    司机拉开车门:"江先生,到了。"


    江让捻了烟蒂,迈步踏进电梯,玻璃镜面映出他今天的装束:Givenchy黑色衬衫,Balmain修身西装,左耳一枚钻石耳钉,足够精致又不显得刻意。


    随着电梯门缓缓打开,低音炮的震动顺着地毯传来,走廊尽头的水晶壁灯下,两个穿着亮片裙的姑娘正凑在一起补妆。


    Waiter躬身推开包厢门,混杂着香槟、雪茄与香水的气息扑面而来。


    包厢里蓝调灯光流转,香槟塔折射出的光斑在墙壁上浮动,像一尾尾游动的鱼。


    环江影业董事长高华陷在中央卡座里,六十岁的人保养得像是五十出头,灰白鬓角修剪得一丝不苟。


    影帝陈驰正俯身给他斟酒,手腕上那串小叶紫檀是江让去年在慈善晚宴上以三十万高价拍下后转增给这位影帝的见面礼。


    "宇哥。"江让颔首。


    齐宇从女人堆里抬起头,衣领上沾着半枚唇印,这位川盛二公子今天穿了套骚气的酒红色丝绒西装,左手漫不经心地转着酒杯,右手则搭在女网红林夏的腰上。


    “来了,坐吧。”齐宇松开林夏,往后仰靠。


    林夏识趣地挪开,江让顺势坐下:"听说宇哥刷新了圈速纪录?"


    "你小子消息挺灵啊。"齐宇挑眉,顺手划开手机相册,展示他那辆荧光绿的改装GTR。


    江让适时露出惊叹表情:“这配色,太漂亮了!”随即奉上礼盒:"一点小心意,表盘颜色是找瑞士那边定制的,和您车库那台918spyder同款色号。"


    齐宇大笑着一巴掌拍在他背上,转头就对高华嚷道:"老高你看看,现在的小年轻比我们当年会来事儿多了!"


    高华闻言抬眼,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在江让身上停留了两秒。


    陈驰适时插话:"高董,这是江让,我们公司的,《荒原之狼》男主角。”


    "高董,驰哥。"江让端起新斟的酒一饮而尽。


    "来这儿坐。"陈驰往旁边挪了挪,给江让腾出位置,顺手扯开他衣领:"您瞧,《边境线》试镜时炸点出的意外,留这么长道疤,结果乔导那边..."他咂了下舌,没往下说。


    高华瞥了眼那道疤痕,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诮:"老乔的戏,是得留点纪念品。"


    "要是《边境线》在环江手里,我这疤也算值了。"江让说着就从口袋掏出个紫檀盒子:"听说高董最近收了不少田黄,正巧朋友在寿山淘到方老料。"


    高华眉毛微动,打开盒子的动作却顿了顿。


    江让指节微微发紧,他花大价钱买的这块"银包金",就是为了迎合这位高董的喜好。


    陈驰微微倾身:“高董您掌掌眼,阿让挑东西向来有分寸。"


    盒子这才被打开,上好的银包金,高华用拇指摩挲着石料,抬眼扫了下江让:“不错,是块儿好料。”


    "能入您的眼,这石头才算没白挖出来。"江让肩膀微松。


    齐宇晃着酒杯插话:"高董,现在这么懂事的年轻人可不多见了。"


    "好说。"高华眯起眼,目光在三人之间转了个来回。


    陈驰趁机拍了拍江让手臂:“您瞧他这身板儿,为了演军人特意练的,结果呢,进了趟医院,还没落到好儿,所以说啊,还得跟对人。”


    江让脱下西装外套,衬衫袖口绷出隐约的肌肉线条:"年轻不懂事,总以为拼命就行。"


    高华转而问到:"《荒原》之后,确实没怎么见你作品了?"


    "拍了几部剧集,小打小闹。"江让放下酒杯:"倒是前阵子在西北拍了个献礼短片,演了个边防兵,算是圆了军旅梦。"


    "对军事题材有兴趣?"


    不等江让回答,齐宇抢白:"这小子什么都能演,就是缺个好机会。"


    高华点点头:“环江最不缺的,就是机会。”


    酒过三巡,包厢里的空气变得稠腻,高华接了个电话起身告辞,江让余光瞥见齐宇往他西装口袋塞了张房卡。


    "让哥..."带着醉意的女声突然贴上来,指甲上的水钻刮过他脖颈:"您这儿好像弄脏了~我帮您擦一擦吧~"


    江让不记得她是谁了,但她身上香水与酒精混杂的甜腥味叫人不适,他原想推开,余光却瞥见齐宇正意味深长地看过来,只好伸手扶住对方的腰肢:"是吗?"他勾起嘴角,用在镜前练过无数次的眼神凝视她:"那你打算,怎么擦?"来这种地方,最忌讳的就是不合群。


    女孩娇笑着将脸埋进他颈窝,发丝扫过耳垂时,江让几不可查的拧了拧眉。


    趁着女孩转身去拿酒的间隙,江让端起托盘上的香槟杯,走向包厢里其他投资人:"张总,上次您说的剧本创意,我回去琢磨了好久......"他一边赔笑,一边将酒杯碰向对方,冰块相撞的清脆声响在喧闹中显得微不足道,一圈下来,喉咙已经被酒精烧得失去了知觉,但他依然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再次举起酒杯:"这杯,敬各位前辈的赏识!"


    酒过三巡,江让的脚步已经开始发飘,包厢里的景象也变得愈发混乱,有人在舞池中扭动着纠缠的身躯,有人醉醺醺地将钞票撒向空中。


    齐宇还想继续,江让却觉得翻江倒海:"宇哥,我......我不行了......"不等对方回应,他便捂着嘴冲出了包厢。


    推开洗手间的门,江让一头栽进隔间,扶着马桶呕吐起来,喉咙火辣辣的疼,随即扯松领带,卸下了维持整晚的完美面具。


    他吐完终于清醒了些,扶着洗手台用冷水冲脸,镜中的男人眼尾泛红,领口微敞,下颌还沾着一点未干的口红印,他盯着自己看了几秒,猛地闭紧双眼,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黏腻的调笑和熏天的酒气,统统从脑海里冲洗干净。


    腕表的指针已经逼近凌晨,他没有回包厢,而是拐进了消防通道,沿着楼梯间一路下到了会所背后的小巷。


    冬夜的风像刀子一样刮过来,他靠在斑驳的墙角点燃一支烟,薄荷爆珠的凉意刺进喉咙,让他忍不住低咳了两声,抬头时,恰好一阵风卷过,吹散了厚重的乌云,露出一弯苍白的月牙。


    这样的阴天,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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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月色。


    他莫名想起那个小姑娘。


    不知道她有没有回老家?或许要等到春节吧,她在采访里说家乡的冬天比北京暖和,雪是软的,不会像这里一样,落在地上就变成了脏兮兮的冰碴。


    烟烧到指尖,他才回过神,掐灭烟蒂时,指腹被烫得微微发疼。


    ……


    那天晚上,江让做了一个梦。


    起初,他的视线是落在黑板上的,粉笔灰在阳光里漂浮,教授的声音遥远而模糊。


    然后,一只蓝色的蝴蝶忽然从窗外掠过,翅膀在光线下近乎透明,轻轻扇动时,像是搅碎了一池静水。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过去,然后,看到了她。


    窗边的女孩儿背对着他,校服洁白,长发披肩,阳光从玻璃窗漫进来,把她的轮廓镀上一层毛茸茸的光晕,她低头写字时,发丝会滑落到颊边,又被她随手别到耳后,露出纤细的后颈。


    干净得像是一幅画。


    江让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指尖即将触碰到她发丝的瞬间,他忽然看清自己手背上的青筋、腕表冰冷的金属反光,这根本不是十八岁少年该有的手。


    "啪!"


    一记耳光在空荡的教室里炸响。


    江让扇了自己一耳光,她才十九岁,自己真他妈不要脸!


    下课铃猝然响起,他的身体却像是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他看见一个清瘦高挑的男孩儿豁然起身,书包随意地甩在肩上,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上去,笑着喊她的名字。


    少年眉眼明亮,笑起来时带着点没心没肺的朝气,连奔跑时扬起的衣角都透着鲜活的生命力。


    和现在这个在酒局里虚与委蛇、在投资人面前赔笑讨好的男人,判若两人。


    而他站在阴影中,无论如何,也无法动弹。


    从那个梦境里醒来时,天还没亮透。


    他盯着天花板怔了几秒,摸过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大数据又一次给他推送了从一一的视频。


    画面里的女孩穿着简单的白T,在厨房里煮面,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却遮不住她笑起来时嘴角那颗小小的梨涡,江让拇指悬在屏幕上,迟疑了一秒,还是划了过去。


    下一条视频的标题赫然带着“霸凌”两个大字。


    他指尖一顿,点进去却又显示“该内容已被发布者删除”。


    他摇了摇头,把手机扔到一边,起身走进浴室,冷水扑上脸,梦境里那只蓝色蝴蝶的残影终于彻底消散,镜中的男人眼窝深邃,下颌线因为常年控制饮食而愈发锋利,剃须刀沿着下颚线缓缓移动,泡沫下露出青色的胡茬。


    “啧。”镜中的男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像是自嘲的笑,水珠顺着喉结滚进衣领,他抬手抹掉镜面上的雾气,盯着自己看了两秒。


    人总归是要长大的。


    像是在说服谁。


    泡沫被冲进下水道,他关掉水龙头,浴室里骤然安静下来,今天中午要和齐宇打高尔夫,下午得去试镜,晚上还有个品牌方的饭局。


    存在即合理。


    现在的他,能轻松买下当年想都不敢想的名表,能对着投资人谈条件,能在每个酒局游刃有余地全身而退。


    这样,也很好。


    他系上衬衫最后一颗纽扣,手机震了一下,是齐宇发来的信息【今天穿休闲点,高董带他女儿来。】


    江让顿了顿,回头看了眼镜子里那张成熟到近乎陌生的脸,忽然把梳到脑后的头发随手拨乱了几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