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门弟子被打散分往各处。拿着抽到的一截木牌，莫清冉停在处院子前。地方被分为三间屋子，前院芝樱开得绚烂，后院中便是满池的水域。


    最外面的木门已被打开，猜想院内应该早有别派弟子，莫清冉迈脚的动作越发谨慎。


    院内空无一人。只有一边的屋中放了佩剑，被人占下。


    “这位仙友，你来啦。”院门吱呀一身，未闻其人便听其声。这声音，莫清冉听出几分熟悉。


    不等她回头，这人已经三步一迈到她面前弯腰。


    “仙友年岁多少？怎么还是个孩童就来了？”


    闻花笑。


    又或者说浣花派下一任门主闻掌门。


    莫清冉：“十一。”


    闻花笑左看右看，在她的身上品出几分稳重，这样一比，自己才有些像孩童。


    这可不行。


    闻花笑抬头收了笑容，有些感叹。


    “当真年纪尚小。我从前在玉静门修习时，同门中有一位弟子比你大不了多少。”


    莫清冉知道她说的是秦知聿。


    闻花笑大手一摆，问道：“这位小仙友想要哪件房呢？”


    二选一，莫清冉没犹豫选了间角落处。


    闻花笑从前是师妹，如今哪怕已是闻少主，自己也理应谦让。


    闻花笑不知她心上猜想，见莫清冉率直前往角落处，哎、哎几声。怎么如此呢！她本想将那件宽敞的屋子给这位师妹的。


    “师妹！你怎么能选那里？”


    “为何不能选？”


    闻花笑被她一本正经问住，说不出话来，她问得有礼，闻花笑晃眼感觉看到另一人。


    “师妹毕竟还是个孩子嘛，我想着照顾一番。”闻花笑憋了口气，小声喃喃，“这也太像了。”莫名的，这位师妹有些玉静门那位师姐的身影。


    “多谢师姐好意，师姐不用担心，我喜欢那里。”


    三间屋子被各自主人认下，角落处堆了不少干的稻草，莫清冉抖落出一半心细地将透亮的门框挡住。当真是个角落，素陋，还是个茅屋，莫清冉在屋内一眼便能看尽。


    闻花笑将自己屋内收拾妥当便到了北面敲门。一日的水行，闻花笑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师妹收拾好了吗？可要师姐帮忙？谷内准备了晚膳，你可要同我一起去尝尝！”


    门内寂静得厉害，闻花香再次敲过三声。


    “师妹？”


    仍旧没有什么声响，院外却回应起几声铃铛声。来人墨发间扎着几缕小辫，每缕的发尾处带着块银铃，故而一动便是一片声响。看见闻花笑，女子一笑，“仙友是浣花派少主闻花笑？”


    “在下万枫派弟子谢嫣。”


    闻花笑鬼使神差地放下敲门的手，“我正要去吃食，谢仙友可要去?”


    谢嫣好奇看向门内：“这位仙友还未到吗？她叫什么名字？是哪门的弟子？”


    一连几个问题抛来，闻花笑才发现自己还没问那位小师妹的名字。


    补过一觉。莫清冉听着门外大有畅聊的情形，悄声打开房门。


    两人齐齐看过来，谢嫣看着个孩童站在门槛处，那双丹凤眼本该将人显得有些傲气，却因为一股莫名的气质衬得有些清雅。这气质太矛盾，引得谢嫣又注意到莫清冉那身衣裳。


    “竟是玉静门的弟子吗？”


    “在下万枫派弟子谢嫣，你们唤我一声阿嫣就好。”


    来得正好，闻花笑问：“师妹叫什么名字？”师妹气质出众，名字想必也是不同凡响。


    “叶三清。”莫清冉道。


    “嗯？师妹叫什么名字？”


    莫清冉再次开口：“叶三清。”


    这名字与这张脸也太不相配。谢嫣在周围转过两圈，面向两人。闻花笑已是黑眉一蹙，“谁给师妹取这样一个名字？你叫叶清灵也比三清好上许多。”


    谢嫣附和点头。


    相见恨晚般，两人对莫清冉的名字进行了大肆研究，她们没什么恶意，莫清冉本想开口解释的心也放下。


    院门响过三声，门外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叶师妹可在此院？”


    三人齐齐回首。瞧见中间被围住的莫清冉，秦知聿轻轻招手，解救她于水火之中。


    “师妹，我找你有要事相谈。”


    院内如今有两位师妹，想到闻花笑，秦知聿再道一句：“闻少主。”


    今日故人当真易见。看到秦知聿，闻花笑一时恍惚，三载间，她在浣花派修心也曾经多次听到有关这位玉静门新秀的事迹。


    他身份如此划分，闻花笑神色也严肃起来。


    “秦师弟。”


    秦知聿并不愿多聊，同在院另一人点头代礼，他到角落处等莫清冉出来。


    两人不该有什么可谈论的。莫清冉心里纳闷，追着他背影出门，不过慢了一步，秦知聿已站到院后那片水面的观景亭中。大概是谷内弟子观景的地方，不过三里便有建木亭。


    莫清冉到时，秦知聿已经备好吃食。石桌上玉盘上尽数不同，中间一道被筏木盖住。见她到了，秦知聿将筏木拿开。


    “我在谷内膳食堂中带了些回来，师妹可要尝尝。”


    莫清冉在一边坐下，有些猜疑。


    这是何故？


    “秦师兄？”


    秦知聿随意应和半句，“嗯。”他将甜粥推到莫清冉手边，“师妹吃些吧。”


    两人一起吃饭的次数少得可怜。若是将从前在浣花派同桌吃饭算上，这次也只是第二次。


    秦知聿依照那次猜了些莫清冉的口味，可那也已经是三年前。不知道师姐如今的口味，这些合不合她的心意。


    那碗甜粥因为筏木盖着，还氤氲带着热气。碗间掺了薏米粒，又加了些山药在其中，白中点黄，再配着周围青柳糕和预言谷内特有的琼花包，看得人心上舒展。莫清冉拿起一边的汤勺，在碗中转圈。秦知聿本就是这般热情的人吗？还是师尊特意吩咐过？


    吃过几勺，莫清冉抬眼看向对面。


    “秦师兄吃过了？”


    秦知聿答非所问道：“可还合胃口？”


    “我听百药峰师兄讲你不太喜欢甜食，便带了些清淡的小抄回来。”


    “我不吃了。”莫清冉摇头，将嘴边那点残余擦过。看着几道没动过的糕点，莫清冉将青柳糕推回秦知聿。


    她记得从前秦知聿似乎喜欢这个。


    “师兄也吃些吧。”


    好坏不坏是青柳糕。秦知聿征了征，不知莫清冉是还记得还是是无心之举，单单因为这点小事，他眉色飞舞起来。


    不太舍得吃。


    “师妹吃过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他手上动作极快，利落地将刚刚莫清冉多夹了几块的那几道糕点留下，其余的又被放回食盒中。


    “师妹记得将余下的带回房中。”


    秦知聿道完便转身就走，大有此行本就是来送个饭的任务。莫清冉被这一系列的动作呆住。


    走过一半，秦知聿忍不住回过头来。


    他想知道些别的。


    “师妹。”


    “嗯？”


    “甜粥喜欢吗？”


    口中还带着半点余味，莫清冉仔细回想刚刚，慢声回道：“喜欢的。”


    听到满意的答案，秦知聿心松口气，几步赶回原地，趁着莫清冉不注意，秦知聿轻轻揉过她发间。他手伸得极快，半瞬又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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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


    秦知聿浑身上下僵硬得厉害。


    “喜欢就好！明日师兄我再给你带别的。”


    他挥手道别：“走了，师妹。”


    素来饱受尊敬的莫清冉被一位小辈摸了头。莫清冉不太确定地看向秦知聿离开的方向，那道蓝色衣袍早已不见。


    秦知聿摸了自己头？


    她太过惊恐，动作也慢了不少，慢吞吞地走回院中时，迎面碰上闻花笑。


    瞧见她面色，闻花笑惊呼道：“叶师妹？你这是怎么了？”


    莫清冉莫名有些羞怯，她长自如今，除了门内熟悉的人，何时被这样欺负过。


    秦知聿变得太快，太奇怪。


    莫清冉想不明白。


    古仙人讲三人行必有我师。


    莫清冉没什么表情地反问：“闻师姐。如果有一个人突然对你很好，那是为什么？”


    “嗯……无非不过三种！一是良心发现自己曾经误会于你。二嘛就是男女情爱之事啦至于三——”


    闻花笑收了点笑容，“恩情与贪欲。”


    她这位师妹年岁如此小，便可前来参加千门大会，想必身世不简单，修真界不少有急于就成的，怕不是叶三清遇到了？


    闻花笑规劝道：“师妹可不要被他人的甜言蜜语以及一点小手段骗了。”


    秦知聿，贪欲。


    莫清冉莫名肯定这个不是答案。她思虑半刻，又补充几个条件。


    “倘若你曾经救那人几命、养过他几日呢？”


    她话不过尔尔，闻花笑却止不住拍手，神色激动几分，“啊、这个我知道！”


    “我在话本里见过这样的故事——依照这个故事发展，师妹，你被人追求啦！是哪家的弟子这样有眼光？”


    等等，今日来找叶三清的？


    闻花笑扬声：“秦知聿师弟！”


    莫清冉懂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是何感受了。她反应极快，“不是的。”看出闻花笑不信，莫清冉再次肯定道：“师姐，真的不是秦师兄。”


    “我倒希望不是他。”背后叨扰他人，闻花笑不由得压低了声。


    “我前几载听过不少有关你师兄的事。”


    莫清冉不知怎么回答，一日间，她竟又经历了一番新的体验：背后“议论”他人。


    她忍不住想走，却被闻花笑一本正经拉住。


    “你可知晓你们门内闻名的莫清冉大师姐？”闻花笑不过象征一问。毕竟在玉静门修行何人不认识莫清冉。


    莫清冉摇头，紧紧记得自己身份。重病初愈的一位师妹。年岁小，记不住人是很正常的事。


    “你不知道莫清冉？”


    “不知道。”


    “天素呢？天素你也不知道？或许我叫她另一个名字？清冉仙君，清冉仙君你可听过了？”


    “清冉仙君？”


    “莫祈城内满城供奉的仙君，清冉仙君，你也不曾听过吗？”几个问题下来，叶三清竟然一个都不知晓。闻花笑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事情。


    三载前那场白面骨闻名修真界，上至年岁衰老者下到孩童都会知道些。


    叶三清竟然不知。


    莫清冉念过几字，不曾想到会在如此机缘下听到莫祈城的消息。


    “莫祈城供奉的清冉、仙君……”


    闻花笑还待询问什么，却注意到叶三清肩膀似有似无地抖动着，暗道不好，闻花笑急忙将头探到莫清冉下颚处。


    果真，叶三清眼眶红成一片，她难过得太安静，若不是那轻微的抽动，闻花笑一点也察觉不到。


    她倒是忘记了，师妹如此懂事安静，哪家的父母会早早就将她送入山门呢？想必……家亲早已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