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人生没有这么多观众的。


    至少现在，此时此刻。有叶侨南这个观众。


    宋茸茸指尖凝滞在空中良久，片刻后只好手足无措囫囵吞枣干笑着打圆场。


    【我茸易吗】：你今天怎么还没睡？


    难不成对面一直在等待她的答案回复？


    耳畔流淌过温柔的伴奏旋律，宋茸茸脑海中不合时宜地猜想。恰巧遇到歌曲高潮的节点，冷不丁传来对面的消息。


    【mist】：在等你消息。


    宋茸茸心里预想过很多次的开场白被他这句话打乱节奏。连带着心跳也莫名有些紧张加速的频率。


    预演过好几种搪塞的话如鲠在喉，宋茸茸有些不知道怎么回复。


    她停顿片刻的时间里，对面的叶侨南讷讷望着两人的聊天对话，思绪牵连着眉头解不开的愁绪。面对着对面销声匿迹的沉默慢慢敲字。


    【mist】：就打算这样不回消息一直吊着我吗？


    【mist】：女朋友?


    从始至终即便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面还是能轻而易举看穿她那些小心思。


    但是也不至于……吊着他……


    宋茸茸心中暗自腹诽道。


    可她越发这样对面就越想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我茸易吗】：没有故意不回你消息。


    【我茸易吗】：就是脑子突然有点乱。


    宋茸茸之前在网上看到过这样一段话。


    面对一个问题下意识的第一想法想不出理由但犹豫的答案。一般归结于生理机制和惯性依赖。


    当看到一个人第一眼就产生不可控的吸引力的时候。丘脑分泌的多巴胺物质在生理机制上初步断定为没有任何原因喜欢上一个人的一见钟情。


    但是长久禁锢在自我习惯依赖的封闭空间的世界，突然出现了一个打破世俗陈规的靠近。迷人又危险的眩晕也容易让人徘徊犹豫。


    宋茸茸觉得自己介于着两者中间。


    面对mist的邀请她承认自己确实在这段虚拟的恋爱过程中上头，但是对于未知的见面却像是另一种恐惧。


    宋茸茸盯着手机屏幕几不可闻叹了口气，最后得出了一个至理名言——做人不能太口嗨。


    脑海中又莫名其妙想起林春莹的话。


    “摒弃掉外界的一切影响因素，就说你喜不喜欢他。”


    下意识蹦出的第一个想法是肯定的。


    但是为什么会畏手畏脚停滞不前。


    昏暗的黑，答案和心跳声同频有力振动。


    凌晨两点，万籁俱静，身边传来舍友绵长平稳的呼吸声。


    黑夜总能放大一切下意识情绪波动的蛛丝马迹。


    就像现在，她看向那对情侣头像的目光。脑海中忽然瞬间涌上很多记忆。因为害怕承担决定的风险和答案，害怕自己不能承担未知的答案错过了很多。


    再次看向屏幕时。


    又像是直面看清了自己那些纠结，迷茫，但怯的源头。


    ——【我茸易吗】：那就见一面吧。


    ——


    转眼就到了国庆假期，今年国庆混着中秋一起放。原本分开的假期聚集浓缩到八天，教室里一片哀鸿遍野。


    宿舍里除了方晴一个人待在宿舍，大多都是去旅游和回家。


    宋茸茸提前一周订好了回湘城的机票，国庆前夕就着手在宿舍火急火燎收拾行李。以便于第二天节省时间直奔机场。


    方晴看着宿舍里三人各自忙活着收拾行李百无聊赖：“你们三个倒是潇洒了，宿舍就留我一个守舍人了。”


    “没事，等我们回来给你带特产呀。”宋茸茸把叠好的衣物肤堆放到行李箱隔间，抽空应道。


    “实在寂寞难耐找个小帅哥陪你呀。”乔念出声打趣道。


    “去去去。”方晴打断她不怀好意笑嘻嘻的目光遣散道。


    宋茸茸在旁看着两人有来有回满篇胡诌给逗乐了，把手上最后一件百褶裙折好后伸了伸腰活动一下筋骨。想起方晴说的守舍人，翻出聊天列表给置顶发了条消息慰问。


    没记错的话mist好像国庆也不打算回去。


    【我茸易吗】：邓超奔跑.jpg


    【我茸易吗】；奔向国庆。


    【我茸易吗】：想到明天就要迎接我八天假期的全新空气心中就激情澎湃。


    【我茸易吗】：不过你放心你不是孤身一人，我们宿舍也有个守舍人。


    【我茸易吗】：这样想是不是有种天涯同时沦落人的相见恨晚。


    叶侨南刚刚打完一把游戏，手机屏幕在旁接二连三震动无声催促。他漫不经心摘下耳机，顺手从桌台上捞起看了一眼。


    对面一个人消息轰炸得不亦乐乎。


    叶侨南指尖划着把聊天框往上拉，一点点看完对面的消息。最后目光冷不丁停留在那句“天涯沦落人的相见恨晚”上。


    指尖蜷缩在屏幕，良久后忍不住轻笑一声。


    【mist】:合理怀疑某位人在幸灾乐祸。


    相见恨晚这个词倒也不用。


    原本对于国庆留校无感的叶侨南莫名随着她这句话萌生出了命苦孤苦伶仃之感。


    【我茸易吗】:怎么能是幸灾乐祸。


    【我茸易吗】:只是看在你一个人独守空房给你一个慰藉罢了。


    宋茸茸盯着对面揶揄的消息慢吞吞笑着打字回复。唇角也不自觉荡漾上扬。引得身边的乔念瞧着她一脸心花怒放的模样啧啧称奇。


    “你完了宋茸茸，你坠入爱河了。”她模仿着对面人捧着手机眼角上扬的模样煞有介事调侃道。


    “走开啊……”宋茸茸被她的鬼脸揶揄逗笑，伸手推开她凑上来的脸。


    ——


    国庆期间是旅游出行高峰时期。各大高校学生提着沉重的行李箱拥堵在人潮。还有上班工作党回家探亲和旅游的。


    整个梅江市像是混迹在泥海沙丁鱼罐头，翻涌入海，人头攒动。宋茸茸混迹在偌大的人流里步履匆忙。


    她定的是下午两点多的机票。


    窗外日头正晒，街道柏油路被灼热的阳光炙烤发烫。刚出宿舍的热浪裹挟翻涌，宋茸茸没过多久额头就布满细细密密的汗珠。


    这莫名其妙的天气。


    明明昨晚还冷的她开车时瑟瑟发抖，今天就要把她整个人架在火炉上烤。


    直到赶到航站楼，大厅的冷气空调扑面而来宋茸茸才得以歇了口气。


    简直是救赎!


    宋茸茸提着行李箱值机安检完，好不容易在候机口候机完这才长舒一口气。在宿舍群里吐槽。


    #群聊:甘露4#


    【我茸易吗】:终于到机场了，热死我了。


    【我茸易吗】:谁有后羿电话，在线等。


    【披着凉皮的狼】:你这太慢了，我都已经在去往宁江看海的路上了。


    【小林不是晓琳】:同上陪一个去赶海的。


    【披着凉皮的狼】: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方晴你放心我等会吃海鲜把你那份也顺带吃了。


    【方晴晴晴好】:……


    【方晴晴晴好】:乔念现在秋天了，哪里来的春暖花开。


    宋茸茸被群里胡言乱语的满篇胡诌拌嘴逗笑了。回消息的间隙看了眼时间，距离登机还有不过十分钟。


    队伍已经开始排起长队。


    宋茸茸随意扯了两句话题草草结束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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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着排起的长队随意拍了张照片。切换聊天界面给mist发过去。


    【我茸易吗】:要登机了。


    【我茸易吗】:距离下一次给你发消息是两小时之后了。


    【我茸易吗】:这两小时不要太想我。


    宋茸茸勾起一抹唇角缓慢打字道，刚想要再发两条消息被却被身后人催促两声。


    广播里播报着航班信息，登机台空姐开始检票。宋茸茸只好作罢，掏出手机切换了飞行模式后继续向前。


    ——


    没有网络消遣，在飞机上的两小时相比起平日倒显得更加枯燥漫长。


    宋茸茸迷迷糊糊小憩了片刻，又断断续续醒来了好几次。


    日光剥开云层跌进柔软的棉花糖云朵里，万米高空俯瞰山河渺小，随着时间慢慢逼近眼底逐渐放大。


    两个小时如期落地。


    宋茸茸等着行李转盘拉着二十八寸的行李箱，背着蓝色单肩包走出航站楼。


    天空一望无际的蔚蓝澄澈，身旁行人喧闹熟悉的方言。不远处街巷小店里泛滥着曾经牛肉粉的气味。熟悉又陌生。


    真正踏上这块土地才有种飘落流浪的浮萍回乡的真实感。


    门口停满大大小小的出租车，争先恐后吆喝着出站的行人生意。宋茸茸刚走两步就被一个大叔堆满笑容热情邀请。


    也是让宋茸茸这个素人无痛体会到了明星出街时狂热粉丝摇旗呐喊既视感。


    热情的让宋茸茸不知从何下手难以拒绝，只能摇了摇手机界面抱歉:“不用了阿叔，我家里有人来接。”


    话音刚落，手机对面却不合时宜冷不丁一声消息提示音。


    是宋母发来的消息。


    ——“茸茸，你叔叔今天带寻之来。现在已经下高铁了，我现在可能要先去接他们。要不你先打个车走?或者我接完他们后再来接你……”


    宋茸茸语音条播放到一半戛然而止。


    指尖攥着蓝色单肩包的布料捏紧，良久后收起手机。勉强对着旁边揽客的大叔颔首微笑:“走吧。”


    ……


    这次回来湘城她提前了小半个月跟家里人打好招呼。林湘云非常高兴，当机立断说下了飞机就去接她。


    方才听到这话心里却像是落了一拍。心里没有落差是不可能的。


    自从林湘云离婚后没过半年就找了个对象，说是找工作认识的。两人暗度陈仓相处了几年多没跟她讲，最后还是宋茸茸不经意间撞破的。


    其实宋茸茸倒也不是反对林湘云谈恋爱。


    不过习惯了母女俩心照不宣的相处模式，突然要迎接一个新的家庭。难免有些不适应。


    尤其是两人在一起之后原本对她关心不多的林湘云更要分心照看她那个新搬来的薛寻之。


    不过宋茸茸远离湘城异地他乡，放假也鲜少回来。在外对于这类事情也就不甚在乎。


    但此刻隔着灰蒙的隔窗，临近着目的地的距离越来越短。日落拉长红城青瓦景区，人声鼎沸的烟火气喧嚣蔓延。


    宋茸茸心里空缺的那一拍莫名随之越发放大。心尖上的失落和反感也慢慢萌芽。


    在此之前，她其实很期待林湘云会来接她。


    盯着车窗外看了良久，宋茸茸渐渐收回视线。收拾好心头那段杂乱无章的思绪，以更好在心头预演着如何见到林湘云时自然又从容不迫打招呼。


    视线撤退的那一秒，手机信息乍然在这安静沉寂的车间内响起。


    像是心里感应传达一样，在此刻响起。抚平她一闪而过的情绪空缺。


    【mist】:两小时过去了。


    【mist】:怎么办。


    【mist】:确实有点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