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声鼎沸的嘈杂声像是按下了安静凝滞的开关。


    伴随着接踵而至的是乌云压低的紧迫，尚未散去的余热被霏霏秋雨骤然浇湿。窗外湿润绵密的雨帘浸染大地。


    ——一场及时雨。


    天气是，突然出现的他也是。


    宋茸茸侧着偏头从身边弹出一双眼睛偷摸看了两眼。


    那人在原地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怒睁着双眼。面对叶侨南高大精壮的体型却顿时熄了火。扯着嗓子：“你谁啊！”


    “间接受害者。”叶侨南嘴里吐出几个字。


    ……


    宋茸茸动作一顿，闻言神色僵了僵。


    完了。


    敢情这人还记仇呢。


    叶侨南本无心插手这些闲杂事，但这事根源由面前这人而起，自己又平白无故被莫名其妙污蔑摆了一道。也算间接受害人。


    算他好人做到底大发慈悲行善积德了。


    “你也别整这些狗嘴吐不出象牙的说辞了，公开道歉赔钱。这事就算完了。”叶侨南掀了掀眼皮淡然陈述道。


    停顿间目光一转，视线倏然轻飘到身后探头探脑的人身上。意味不明轻哂一声：“以免某个人揪着我这个替罪羔羊不放。”


    被某人指名道姓意有所指点到的宋茸茸沉默好半晌。


    对面俨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默不作声的态度，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随着围观群众消退试图不了了之。


    雨点噼里啪啦砸在崎岖不平的洼坑，疾风骤雨愈演愈烈。


    宋茸茸在昏暗中划开手机屏幕，二十分钟前的通话界面赫然在目。短信栏里猝不及防发来一条消息。


    是她之前报警的警察叔叔，告诉她已经出警到了宿舍门口。


    宋茸茸根据这条短信四顾望了望，远远瞥见两个身影模糊在雨幕中越发清晰，渐行渐近。


    宋茸茸颇有种绝处逢生雪中送炭两眼泪汪汪的激动。


    太好了是警察！她的外卖有救了！


    同行前来的两位民警年纪不大，约摸着也就二十出头。目光看见聚焦的人群拥堵，上前遣散了无关人员以便更好办案。


    世界纷纷扰扰拥挤得被隔离天日的乔念此刻终于有机会观看战况。


    宋茸茸把事情从头到尾经过阐释一遍，掏出手机把先前整理好的监控录像和乔念拍摄记录的作案过程视频递给旁边的民警小哥看。


    前者监控死角人脸尚且还有些模糊不清，后者乔念录像的视频放大人脸后的画面和面前这个人脸完全重叠。


    眼见人证物证确凿，面前猥琐男良久后盯着视频界面上放大细节倍数的人脸。语气一如既往恶劣：“不就偷了你几份外卖吗，谁稀罕，这点小事都要追究。谁让你放在那里不及时拿。”


    没有半分悔改之情。


    看得乔念在旁边瞠目结舌：“果然是人老屁股松，屁股松了什么话都拉得出来。”


    旁边大着肚子的猥琐男剜她一眼：“你说谁老呢！”


    “谁对号入座说谁呗。”宋茸茸补刀道。


    “行了别吵了，先把这外卖的事弄清楚。你说你这个月连续四五次被偷了？”民警小哥询问道，夺过对面手上的外卖确认了一会儿基本信息无误。


    “警察叔叔不是我们怀疑啊，这人之前月黑风高趁着润物细无声潜进女生宿舍偷别人的贴身衣物。很难让人不怀疑啊。”注意到对面猥琐男不动声色投来忿忿不平的眼神，乔念继续添油加醋道。


    她说话音量不小，两位民警出警招摇本就在过道有些引人注目。周围路过的行人有些纷纷侧目停下脚步，一步三回头听热闹。


    民警警惕的目光游离在这人身上，联想到乔念方才的话不动声色往后撤退了些许安全距离。


    敢情这人还是个前科变态。


    “身份证号码和手机号报一下，念在初次犯罪现对你进行依法警告赔款，若后续有问题据量拘留。”民警小哥公事公办道。


    盗窃外卖事小，轻者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罚款。重者构成盗窃罪就不单单是拘留了。


    那人闻言后在原地怔了怔，似乎没考虑到法律责任。有些后怕踟蹰不前，楞缩着脖子不为所动。后知后觉开始隐隐感到害怕。


    “没听见吗？”民警小哥粗声威吓着重申一遍。


    叶侨南顺着声音压低视线，低头睨了一眼额头泛冷汗的肥胖男人。正对着他目光脸上紧张的虚汗还未散去。


    “听不懂人话的话我也略懂一些拳脚。”良久后他目光平淡扫过他身上，凌厉的眼神，俯瞰的姿态。宋茸茸莫名从他淡然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点威胁的意思。


    一秒，两秒。


    停顿半晌后这人勉强动了动。


    宋茸茸：……


    看来刚才威慑这下对这人威力还挺大。


    民警带头走在前面，宋茸茸和叶侨南走在身后。身边跟着乔念絮絮叨叨一路成行。


    无端沉默了很久，气氛莫名有些束手束脚的局促。宋茸茸偶尔偏头看他的表情。湮没在半明半暗的昏暗中。隐约低垂下的眉眼影影绰绰，看不大清表情。


    话音刚落地。身前人背影微顿。宋茸茸小步跟在他身后的脚步一个踉跄及时刹住脚步。勉强错开脚步。


    对面闻言转过身来。两人隔着咫尺的距离被拉进。隔着指尖几厘米的间隙，宋茸茸身体被他覆盖得严丝密缝。脑袋堪堪才到他胸肌的距离。


    有点大的身高差，有点危险的社交距离。


    宋茸茸再进一步就能埋……


    近在咫尺的肌肉轮廓若隐若现，脑海中浮想联翩的危险思维驰骋着骏马在一望无际的草原奔驰。宋茸茸不动声色掐了掐指腹回过神来。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宋茸茸你又在乱想什么！


    叶侨南转过来，目光聚焦锁住她。低沉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冰冷传来：“还有事？”


    ——“不当网络喷子跟着我改当私生了。”


    谁跟着她。


    宋茸茸戛然而止的笑容凝固在空中。


    呵呵。


    有点尴尬。


    “那个……表白墙的事实在抱歉。我当时情绪上头一时冲动没想这么多就发了帖子。后来让表白墙给你传话也没有后续……”宋茸茸声音分贝愈发小。


    之前莫名其妙冤枉他，这人今天还化身外卖判官挺身而出。


    宋茸茸顿时觉得自己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叶侨南这人虽然臭着一张脸，看谁都像欠他两百万似的。


    但从目前种种迹象表明，这人还是心胸宽广比她略胜一筹。


    叶侨南这人还是能处的。


    宋茸茸缓解尴尬似的笑了笑，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试图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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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不之间窘迫尴尬的关系。


    “你等会晚上有事吗？”她小步跟在他身后。小跑两步趋于并肩。目光落到他疏离的侧脸问道。


    “有事？”叶侨南视线淡淡睨了她一眼。


    “也没啥大事。”宋茸茸心理建设一番，脑海中梳理斟酌了几遍说辞。长吁一口气道。


    道歉这种东西，还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尤其是面对叶侨南这种冰块人格。


    叶侨南脚步放缓了会儿，等待片刻缓冲宋茸茸话语间的言外之意。


    一楼电梯人满为患，走楼道间来往的行人也不少。加上前面两个民警小哥制服显眼。宋茸茸和乔念两个女生混迹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一路上打量的目光前翻后涌。宋茸茸被盯得有些局促。


    良久后不知道路过第几个楼道转角，民警小哥盯着那人从四楼左侧通道口进入。


    身旁的叶侨南抬眼望了望楼上楼梯，片刻后收回视线，踱步不疾不徐跟在身后。


    “愣着干嘛，不是说有事？”他目光沉沉扫过顿在原地的宋茸茸。尾音轻佻飘然上扬。


    宋茸茸回过神来跟上他。


    ——


    窗外小雨渐停，转眼两小时过去。地平线悄然下降，落日湮没远处山峦。


    考虑到涉案金额未达立案标准。最终事态以小偷公开视频道歉写保证书，经学校沟通处分并双倍赔偿丢失的外卖损失结束。


    偷外卖可小可大，宋茸茸经历这一番折腾心撕力竭。对于民警小哥的结果也表示认可。


    乔念中途被礼仪部部长叫去救急。


    目送完警察小哥渐行渐远。只剩下她和叶侨南两人，


    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窗外麻雀偶尔两三只掠过树梢滑落几片树叶。宋茸茸心里预设的的措辞反复盘旋卡在喉头。


    “有话就说。”叶侨南眉梢微抬，盯着她三番五次望过来的视线和欲言难止言简意赅道。


    当初骂他的时候可不是这幅畏畏缩缩的样子。


    宋茸茸盯着他平敛的嘴角，面无表情冷若冰霜的脸。周围空气像是凝固成了冰霜。


    这人好像天生自带一种霸道总裁狂拽冷的气度。看上去就跟人欠他钱似的。


    宋茸茸方才脑海里想的措辞一下有点凝噎。


    “今天谢谢你帮我，那个表白墙你拉黑了联系不了你只能发帖子道歉了。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宋茸茸一时大脑有些短缺，仅凭着直觉道。


    “上次不是冤枉了你一顿饭嘛，乔乔说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家常菜馆味道还不错……”


    宋茸茸想了好半天，还是觉得有必要请叶侨南一顿饭。


    一来弥补了上次对他的误会，而来顺便感谢叶侨南今天挺身而出把她护在身后。一箭双雕。


    只是不知道他们湘城那边香辣重口味他吃不吃得惯……


    叶侨南平淡的表情随着她那句话勉强出现一丝缝隙。沉默着扫视着对面放空的宋茸茸。眉头凝重皱了皱。


    微风轻拂树梢，带着下过雨后凉爽的温度，和煦迎面吹来。宋茸茸抬眸，声音在风里被吹散模糊。


    恰巧伴随着对方敲到好处的回答，像是前后呼应的乐句自由碰撞成灵巧的乐章。


    “叶学长，我能请你吃个饭吗？”


    ——“抱歉，我有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