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第 79 章

作品:《琥珀蛇心

    听到寨主那句话,林蒲桃最初有些震动,而后才慢慢稳住心神,背脊挺得更直了些。


    她可以接受因自身行为招致的危险,却绝不允许有人以偏概全,污蔑那些为正义献身的英魂。


    她抬起眼,目光清正,不闪不避地迎上寨主的视线:“警察,是一种职业,对许多人而言,也是一份赖以谋生的饭碗。这其中或许存在一些异类。”


    她脑海中闪过父母模糊的笑脸,闪过宋家锋毫不犹豫推开她、自己却被爆炸吞没的决绝身影,语气更显铿锵,“但更多的,是那些将信仰刻进骨血里的人。我的亲生父母,还有我后来的师父,他们都是这样的人,他们都是好警察。”


    寨主似乎没料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在她如此明显的敌意下,竟敢如此直接地反驳。


    “呵,”她轻笑一声,“真没想到,梁祖尧那样的人,还能教出你这样的愣头青。”


    “他虽曾是我的上司,”林蒲桃立刻否认,眼中有不容作伪的光,“但教导我何为警察职责、何为心中信念的,是另一位长辈,是我的师父。”


    寨主能清楚地看到她提及梁祖尧与“师父”的态度差异,这让她重新打量了一下林蒲桃,又瞥了一眼旁边面色沉郁的迦陵,话锋一转,“你这样的人,跟我这位乖孙在一起,应该不是自愿的吧?”


    “……”


    迦陵现在很把这个老巫婆丢进鳄鱼池。


    林蒲桃并没有顺势诉苦,反而在迦陵爆发前,向他靠近一小步:“不是。”


    她微妙的举动,让迦陵不由得一愣。


    前者仿佛在斟酌词语,最终吐出:“我们……是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


    迦陵猛地转头,直直看向林蒲桃。


    她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在这种时候,对着这个恨他入骨的老巫婆,说他们两情相悦?


    寨主也明显怔住了,像是被这句话触动了某根深埋心底的腐刺。


    “两情相悦?”她重复着这四个字,“上一对在我面前,信誓旦旦说着两情相悦,非要与外族通婚的,就是我的女儿,和他那个警察父亲。”


    “结果呢?她为了那所谓的爱情,背叛家族,跟着那个男人远走他乡,最终换来的是杀身之祸。”


    “……”


    林蒲桃微微侧头,用目光示意了一下身边煞气冲天的迦陵:“您觉得以他的身手和性子,我,杀得了他吗?”她忍不住嘟囔:“他不把别人杀光就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哪里轮得到我……”


    的确。迦陵那身经百战、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实力,以及他那睚眦必报、动辄取人性命的作风,是整个东南亚公认的事实。


    林蒲桃这话,无异于指着迦陵说“他才是更危险的那个,我能留条小命已经算是福大命大了”。


    迦陵斜睨着她:“……”


    寨主猝不及防地愣住了。


    她看着林蒲桃那张认真的脸,又看了看旁边被脸色古怪、似在忍怒的迦陵……


    “噗嗤”一声,寨主竟没能忍住,笑出了声。


    这笑声越来越大,变成了笑出眼泪的哈哈大笑。


    这小姑娘倒是有趣,居然能将他这个乖僻残暴的孙子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寨主这才上下下、仔仔细细地重新打量着林蒲桃,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女孩。


    半晌,她缓缓开口,脾性如风:“我改变主意了。”


    林蒲桃一愣,不解地看着她。


    寨主嘴角一勾:“你身上的蛊,我可以救。条件就是——”


    “解蛊之后,你不能再跟他走。你必须留在我的寨子里,留在我的身边。”


    “……”


    林蒲桃松动的心又被捆住了。


    留在寨子里?与留在迦陵身边又有何本质区别?甚至可能更糟,因为她完全不了解这位看似年轻、实则深不可测的寨主。


    她嘴唇微动,那句“我考虑一下”尚未出口,身侧的迦陵踏前一步,怒火中烧:“你到底想做什么?!”


    寨主面对他汹涌的杀意,只是挑了挑眉:“怎么?我才刚提出要留下她,你就这般不舍得了?”


    林蒲桃看向迦陵。


    不知为何,明明都是被限制自由,或许是因为迦陵为了她不惜涉嫌、又与阿提功交易的行为,竟让她品出一丝莫名的安全感。


    她几乎未经思考,便脱口而出:“我不能答应您。”


    这话一出,不仅寨主脸上笑意凝滞,连迦陵都再次愣住了。


    寨主微微眯起眼,嘲讽一笑:“小姑娘,你想清楚了?宁愿死在他身边,被蛊虫啃噬成一具枯骨,也不愿意留在我这里,换取一线生机?”


    林蒲桃吐出三个字:“无所谓。”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如果注定无法挣脱这命运的漩涡,那么死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


    说完,她不再看寨主的眼神,主动拉住了迦陵因紧绷而冰凉的手腕:“我们走吧。”


    迦陵低头,看着那只主动拉住自己的手,又抬眼看了看林蒲桃那双平静的眼睛,一时怔然,最后反手用力握紧了她的手。


    -


    这次没有返回海岛,也没有在泰北停留,而是回到了曼城。


    林蒲桃大部分时间都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热带景致,眼神空茫,不知在想些什么。


    迦陵也异常沉默,视线时而落在林蒲桃苍白的侧脸上,时而凝望着窗外。


    车队最终驶入了位于曼城守卫森严的那座庄园。铁门缓缓打开,熟悉的热带植物与精心修剪的花园映入眼帘,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茉莉花香。


    重新踏入这里,林蒲桃的心情复杂难言。


    迦陵直接带着她回到了主楼,吩咐女佣照顾她休息后,便径直走向了书房。


    书房内,爆鲨不在,维猜和吉姆早已在此。


    “老大,”维猜率先开口,眉头紧锁,“您真的打算履行与阿提功的协议?解除对童蛊营的封锁?”这无异于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吉姆更是急得抓耳挠腮:“那个老毒物!他的话一句都不能信!说什么定期给缓解药丸,我看他根本就是在拖延时间,背后在使阴招!说不定那药丸根本不是解药,反而是加深蛊毒控制的毒药!”


    维猜赞同地点头:“而且,我们刚刚得到消息,颂恩在返回芭提雅的途中遭遇了意外,车辆坠崖,人虽然没死,但重伤昏迷,恐怕短时间内无法清醒了。这意外发生的时机,未免太巧了些。”


    迦陵背对着他们,望着窗外在夕阳下摇曳的芭蕉叶,一言不发。


    维猜和吉姆对视一眼,不禁担忧。他们跟随老大多年,深知他行事风格,向来是斩草除根,绝不受人威胁。此次为了林蒲桃,竟如此干脆地答应了阿提功的条件。


    良久,迦陵才缓缓抬手,用力揉了揉紧蹙的眉心:“都出去吧。”


    维猜和吉姆欲言又止,但看着迦陵那副明显不愿多谈的模样,最终躬身行了一礼,退出了书房。


    -


    回到曼谷庄园的日子,表面上看,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轨迹。林蒲桃的活动范围依旧被限制在庄园内,生活起居有女佣照料,一日三餐精致依旧。


    然而,有些东西终究是不同了。


    最明显的改变,是迦陵。他依旧忙碌,但每天晚上,无论多晚,他都会出现在林蒲桃的卧室。


    起初,林蒲桃是抗拒的。但迦陵在这件事上异常坚持,几次无声的较量后,林蒲桃便放弃了。身体的疲惫与精神的困顿,让她无力在这种事情上持续消耗。渐渐地,她竟然也开始习惯身边多了一个热源。


    这晚,迦陵照例在她身边躺下,手臂习惯性地环过她的腰。林蒲桃白天和吉姆玩了德州|扑克,忽然想起了那个眼神凶狠如幼兽的少年。


    “爆鲨呢?好久没看见他了。”


    迦陵冷冰冰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失职,没能保护好你,已经被我遣送走了。”


    林蒲桃当然知道迦陵的手段,“遣送走”这三个字背后,往往意味着极其残酷的惩罚,不禁道:“他才十七岁……”


    “十七岁怎么了?”迦陵冷哼一声,“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手上沾的血比他喝的水还多。”他顿了顿,似乎觉得林蒲桃的关心有些多余,嗤了声,“我又没把他卖去当俄罗斯妓女,你急什么?”


    林蒲桃知道他不想再谈,只能抿了抿嘴,将剩余的话咽了回去。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两人交织的呼吸声。就在林蒲桃以为迦陵已经睡着时,他却突然开口,声音低沉:“那天,在寨子里,你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林蒲桃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话?”


    “两情相悦。”迦陵吐出这四个字,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些,“还有,后来拉着我要走的话。”


    林蒲桃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如果……我当时真的答应留在她那里了,你会怎么办?”


    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迦陵冰冷而笃定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先让她把你的蛊毒解了。然后,一把火烧了那个寨子,把你抢回来。”


    林蒲桃:“……”


    这确实是他做得出来的事情。


    “怎么了?”迦陵窝在她的肩颈里,懒懒道。


    林蒲桃叹了口气,带着点无奈:“这么说起来,我当时是不是应该假意顺从,先骗她帮我解了蛊,然后再过河拆桥?”她转而否定,义正言辞地评价,“不过这样……不好。”


    她话音刚落,身旁的男人发出一声轻微的嘲笑。显然,在迦陵的世界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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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义、承诺这些词毫无分量。


    林蒲桃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她再次叹了口气,轻声解释道:“我只是不想那样做。如果你和你外婆的关系本就不好,再因为我的事情,逼得你不得不向她低头,甚至动用那种极端的手段……我不希望看到那样。”


    “……”男人灼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后颈,带来一阵微麻的痒意。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仅仅是这样?”


    “嗯。”林蒲桃低低地应了一声,将脸往枕头里埋了埋,掩饰自己有些过快的心跳。


    迦陵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环在她腰间的手又动了,指腹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她腰侧的软肉。


    “啊!”林蒲桃惊呼一声,身体瑟缩了一下,“放手!你干什么!”


    黑暗中,她看不到迦陵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胸腔传来的震动,像是在笑,又像是某种得逞后的恶劣满足。他将她搂得更紧,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闷闷地传来:“睡觉。”


    -


    一个月后,迦陵的履约,并未换来预期的短暂平静,阿提功派来的信使,传达了新的合作建议。


    “老大,阿提功那个老毒物,他要求我们将靠近挝国边境的三条利润最丰厚的矿产运输线,也划归到开放范围之内,并且要求我们额外支付一笔安全保障费,作为他悉心照料梁沅沅的酬劳。”吉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他妈的!这老不死的!真当我们是任他拿捏的软柿子?老大,让我带一队人,直接轰了他那狗屁村子!看他还敢不敢嚣张!”


    维猜意识到他们在与饿狼交易:“老大,此事绝不能答应。阿提功此人贪得无厌,毫无信义可言。这次我们退让了,下一次他只会提出更过分的要求。如此一来,我们等同于将命脉交到他手中,将永远受制于人。”


    迦陵坐在书桌后,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雪茄。他当然知道阿提功是在得寸进尺,是在试探他的底线。他也知道维猜和吉姆说得都对,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后患无穷。


    然而,就在他的拒绝指令几乎要脱口时,书房的门被急促地敲响。一名负责庄园内务的手下冲了进来,甚至来不及行礼:“先生!先生!不好了!梁小姐她……她……”


    迦陵的心脏一缩,霍然起身:“她怎么了?”


    “林小姐她突然倒在房间里,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几乎是刹那间,阿提功那阴恻恻的警告窜入迦陵的脑海——“梁小姐恐怕是睡不了一个安稳觉了。”


    “砰!”迦陵一脚踹开红木椅,身影快得只剩一道残影,朝着林蒲桃卧室的方向狂奔而去。


    维猜和吉姆惊骇对视一眼,立刻紧随其后。


    卧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林蒲桃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着,脸颊青灰,冷汗早已浸透了睡衣。她指节泛白地抠着地毯,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痛苦呜咽。


    那原本就伴有耳鸣的右耳,此刻仿佛被塞进了成千上万只的、正在疯狂振翅的虫子,在她的耳道爬行、啃噬。一道道如同蛛网的红色纹路从脖颈蔓延到四肢百骸。


    “啊——!”她终于无法忍受,发出一声惨叫,双手抱住自己的头,指甲抓破了颈侧的皮肤,留下道道血痕,想将那些“虫子”从耳朵里抠出来。


    “葡萄!”迦陵一个箭步冲上前,抓住她伤害自己的手。可是,一个被耳鸣折磨得崩溃的人,阻止也是徒劳。


    他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那老毒物给的所谓缓解药丸,根本就不是三个月的量!他甚至可能在其中做了手脚,能够远程操控蛊毒的发作!他可以随时让林蒲桃生不如死,以此来要挟他!


    “医生!叫医生!”迦陵朝着门口怒吼。他紧紧抱住不断挣扎、痛苦呻吟的林蒲桃。向来掌控无数生死的他,此刻却对一个女人身体里看不见的虫子,束手无策。


    维猜和吉姆站在门口,脸色都难看至极。他们最是了解阿提功,此人蛊毒不仅在摧残肉|体,更是摧毁心志,招数阴毒,令人发指。


    迦陵瞳孔赤红,无法再犹豫:“告诉阿提功,矿脉线立马开放!那笔资金,也随后补上!”


    维猜身躯一震:“老大!不可!这……”


    “聋了吗?!”迦陵声音嘶哑欲裂,“我让你答应他!所有条件!照他说的做!现在!立刻去传话!!”


    维猜攥紧了拳头:“……是。”


    消息传出后不久,阿提功那边似乎很满意。新的药丸被迅速送到,同时送来的,还有阿提功拟好的口信:


    “迦陵先生果然情深义重。请放心,血线蛊玄妙非常,发作时间不定,恰巧师父手中配置的药物还算充足。只要迦陵先生一直如此珍重梁小姐,信守我们的合作承诺,那么梁小姐定当福寿安康,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