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组的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味道。


    那味道混合了劣质空气清新剂的廉价花香，以及某种……不可名状的、具有强烈穿透性的生物气息。


    角落里，李刻薄的位置空着。


    据说他被两个保洁阿姨用装化肥的麻袋给抬走了，一路上，留下了长达百米的湿滑痕迹。


    “张……张顾问，您喝水。”


    王富贵腆着脸，双手捧着一个玻璃杯，恭恭敬敬地放在张阳桌上，腰弯成了九十度。


    杯子里的水，是他亲自从饮水机接的，还特意放凉到了他认为最适宜入口的温度。


    张阳的目光，压根没从手机屏幕上挪开。


    屏幕里，一个穿着清凉的女主播，正在声嘶力竭地喊着：“家人们！今天三号链接的这款小黄鱼，不好吃你来打我！”


    他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点点头，仿佛在研究什么高深的学术课题。


    整个办公室的几十号程序员，全都默契地与他的工位保持着三米以上的安全距离。


    他们敲击键盘的声音，都比平时轻了三分，生怕惊扰了这位正在“体察民情”的大神。


    昨天发生的一切，已经彻底颠覆了他们的世界观。


    什么996福报，什么狼性文化，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


    就在这时。


    “哒，哒，哒……”


    一阵清脆而富有节奏的高跟鞋声，从走廊尽头传来，由远及近。


    那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每响一下，办公室里的温度就骤降一度。


    原本还算正常的键盘敲击声，瞬间变得稀稀拉拉，最后彻底消失。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呼吸都放轻了。


    王富贵的胖脸，“唰”的一下就白了，额头上瞬间冒出细密的冷汗。


    他猛地转过身，看向门口，那副表情，活像见了鬼。


    一个身影，出现在F组的门口。


    那是一个女人。


    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将她高挑而完美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


    她的脸庞精致得像是AI建模，找不出一丝瑕疵，但那双丹凤眼里的目光，却比西伯利亚的寒流还要冰冷。


    她只是站在那里，什么话都没说，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就笼罩了整个办公室。


    天启集团，首席技术官，柳如烟。


    一个真正意义上，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执掌着整个集团技术命脉的铁血女人。


    传闻她开除的人，比F组的头发加起来都多。


    柳如烟的目光，如同一台精密的雷达，缓缓扫过整个办公室。


    所有被她目光扫到的人，都下意识地把头埋得更低了。


    然后，她的目光停住了。


    她看到了一个异类。


    在整个噤若寒蝉的办公室里，只有一个人，不仅没有低头，甚至还把双脚翘在了办公桌上。


    那个人，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手机屏幕，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就是张阳。


    “王富贵。”


    柳如烟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是冰锥一样，扎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柳……柳总……”王富贵的声音都在发抖，两条腿哆哆嗦嗦，差点没站稳。


    “这就是你管理的F组？”柳如烟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上班时间，看视频？”


    “不……不是的，柳总，这位是……是新来的张顾问……”王富贵快哭了。


    柳如烟迈开长腿，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向张阳的工位。


    她身后的空气，仿佛都凝结成了冰。


    “我不管他是什么顾问。”她走到张阳桌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现在，立刻，给我一个解释。”


    张阳终于舍得把目光从手机上挪开。


    他抬起头，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人，然后皱了皱眉。


    “我说大姐，你谁啊？”他一脸不耐烦，“没看到我正忙着吗？别影响我寻找工作灵感。”


    办公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王富贵的眼睛一翻，差点当场昏过去。


    柳如烟漂亮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灵感？”她的声音更冷了，“你被开除了。现在就去人事部办手续。”


    “哦。”张阳点点头，完全没有半点意外的样子，“可以。工资结一下，N+1也麻烦算清楚，少一分都不行。”


    他收起手机，慢悠悠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作势就要走。


    这下，反倒是柳如烟愣住了。


    她预想过无数种反应，愤怒，哀求，辩解……唯独没想过，对方会如此平静地接受，甚至还在跟她讨价还价。


    “你就是昨天那个，破解了‘虚空蠕虫’的人？”她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什么蠕虫？不认识。”张阳掏了掏耳朵，“我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打工人，赚点钱，好去菜市场买打折的鸡蛋。”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柳如烟身后，主屏幕上正在滚动的一串串复杂代码，撇了撇嘴。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这系统写的，是真的烂。”


    他毫不客气地评价道：“就跟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我看点美女跳舞的视频洗洗眼睛，不然我怕我的审美，都被你们这坨狗屎一样的代码给污染了。”


    “你说什么？”


    柳如烟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一股危险的气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周围的程序员们，恨不得当场钻到桌子底下去。


    敢当着柳如烟的面，说她引以为傲的核心系统是“狗屎”？


    这哥们，是真的不想活了啊！


    柳如烟气极反笑。


    她伸出保养极好的纤纤玉指，指向那块巨大的主屏幕。


    “哈佛大学博士团队，耗时三年，耗资五十亿美金研发的‘天穹’核心算法。”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弄，“你，现在，能把它优化哪怕百分之一。我，给你一百万。”


    办公室里，响起一片吞咽口水的声音。


    优化百分之一，一百万！


    这是何等的天价！


    所有人都看向张阳，想看他怎么收场。


    然而，张阳只是打了个哈欠。


    “一百万？”他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柳如烟，“你打发要饭的呢？”


    他伸出一根手指头，在柳如烟面前晃了晃。


    “一千万。税后。”


    然后，他又指了指自己脚上那双价值三十块的地摊运动鞋。


    “另外，以后我上班，可以穿拖鞋。”


    狂！


    太狂了！


    这已经不是狂了，这是疯了！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柳如烟盯着张阳，足足看了十秒。


    她的胸口，因为愤怒而微微起伏着。


    最后，她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好。”


    她倒要看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到底有什么本事！


    “成交。”


    张阳满意地点点头。


    他并没有像众人想象的那样，冲到主控台前，大展拳脚。


    他只是慢悠悠地走回自己的工位，拉过键盘，甚至都没有把椅子上的靠枕拿开。


    他就那么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双脚再次翘上桌子，甚至还把手机架在显示器旁边，继续播放着那个女主播的带货视频。


    “三号链接！家人们！都给我冲！”


    在这诡异的氛围中，张阳的手，放在了键盘上。


    然后，他的手指动了。


    “啪啪啪啪啪……”


    一连串密集的、清脆的键盘敲击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响起。


    没有人能看清他的动作。


    他们只能看到一连串模糊的残影，以及屏幕上，那如同瀑布般飞速滚动的代码。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了。


    一分钟。


    两分钟。


    五分钟。


    当那个带货女主播，喊出第五遍“家人们”的时候，张阳的手指，停了下来。


    他在回车键上，轻轻一按。


    “搞定。”


    他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喝了一口王富贵给他倒的水，砸吧砸吧嘴。


    主屏幕上，原本复杂的代码流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简洁明了的数据分析图。


    图表的最上方，一个鲜红的、硕大的数字，刺痛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


    【系统核心算法运行效率，提升：317.4%】


    整个办公室，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所有技术员，包括站在一旁的王富贵，全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个个张大了嘴，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提升……百分之三百一十七？


    这他妈不是优化！


    这是重写！不，这是神迹！


    张阳完全没理会这群人的反应，他拿起手机，站起身。


    “钱记得打我卡上。明天我穿人字拖来。”


    说完，他便揣着手，哼着小曲，悠哉游哉地朝门口走去。


    柳如烟僵在原地。


    她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她看着那个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屏幕上那个刺眼的数字，眼神，在短短几秒钟内，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从最初的愤怒、不屑，到震惊、骇然，最后，全都化为了一种……近乎扭曲的狂热。


    那不像是在看一个人。


    那是在看一件足以颠覆世界的，独一无二的……神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