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她先开口了：“我跟你走。”


    崔兆玉看着她。


    他恢复了冷淡傲慢的姿态：“先进马车。“


    车厢方才稳住，马蹄声答答作响。


    寂静中，崔兆玉忽然开口：“谁派你来的？你都知道些什么？”


    在他冰凉的眼神中，江玖苏感到一阵不安。


    她急忙问系统：“1987，我该怎么存档？”


    系统：“玩家只要心中默念存档即可。”


    江玖苏心中默念“存档”二字，眼前瞬间出现了一长串的空白的存档位。


    不愧是无限存档和读档的恋爱游戏，颇有她在蓝星玩单机乙女游戏的既视感。


    “你还在走神？”崔兆玉敏锐地发现她的心不在焉，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又想说谎？”


    负40的初始好感度果然差劲。


    江玖苏：“我也只是大胆赌了一把，就为了让他不杀你。”


    虽然崔兆玉高傲跋扈，可在她面前反复去世之后，她倒也没什么不满了。


    都是可怜人。


    崔兆玉追问：“你怎么知道他要杀我？”


    接着，他又说：“我身边有崔家侍卫保护，他近不了我身。你为何如此笃定？”


    她笃定是因为每次都和美人头对视了。


    江玖苏松垮地靠在了马车的软垫上。


    她不顾崔兆玉越来越冰冷的眼神：“我有预知能力，我知道他是来取你项上人头。”


    崔兆玉嗤笑：“你为什么要帮我？”


    江玖苏随口胡说：“我救你，是想留在崔府，借机麻雀变凤凰。”


    “说白了，我好吃懒做，图你们崔家的荣华富贵。”


    少女长着漂亮的眼睛，弯起来的时候眼角下垂，这么个看着秀气的女子，却语出惊人。


    “我还想当你大哥的小老婆。你懂了吧？”


    江玖苏以为怎么着，旁边的少年总得给些反应。


    如她所料，崔兆玉的脸色居然好转了些。


    “我早就知晓你是三教九流之人，粗鄙不堪。”他冷冷道，“如此看来，还是低估了你。野心倒不小。”


    马车一颠一颠，江玖苏也摇头晃脑地点点头。


    崔兆玉沉思起来：“自祈雨以来，崔门蒙佛恩宠，众口共传。无论你说了什么荒诞胡话，之前之事，我既往不咎。”


    说着，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江玖苏，“你今日之话，不可跟旁人说。若被别人听到——”


    他顿了顿。


    “休得妄想踏入崔府半步。”


    他面无表情，“至于能否苟全性命，也说不好了。”


    江玖苏对他的恐吓没有太放在心上。


    “我于梦里见了仙人，”少女弯着眼，“仙人说你非崔家子。”


    她盯着那尊带满金玉的美少年。


    “若仙人说谎，他为何不杀你？”江玖苏说，“若仙人没有，崔家这瞒天过海，又是怎么实现的？”


    少年扯了扯最，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笑。


    “是或者不是，重要吗？”他轻笑着，傲慢几乎从骨子里渗出来，“众人皆知我崔兆玉衔玉而生，降生之日异象腾空，佛光普照。”


    “我便是堂堂正正的崔家二公子。”


    他说话的语气带着一种特别的轻慢。


    明明嘴上说着神佛，可那神态、表情，没有一个显得他虔诚。


    这简直和他说话的内容全然相反。


    他不在意，江玖苏却捕捉到了。


    祈雨，异象腾空，佛光普照？


    身为二十二世纪蓝星社畜的江玖苏怎么听起来怎么觉得，这事不是鬼神，倒像是人在作怪。


    古往今来，什么异象人不能伪造？


    鱼肚里塞纸条，脚底板长三十多颗痔的奇人轶事数不胜数。


    江玖苏忽然笑了：“好，你就是堂堂正正的崔家二公子。”


    她讲起话来轻飘飘的，似乎全然没被他刚刚所说的那些神异吓到。


    “可这也挡不住有人要杀你，你就不好奇谁想要你的命？”


    这倒让崔兆玉多看了她一眼。


    他虽然不信鬼神，但如今江玖苏的模样到真像是被什么仙人指点了一番，整个人带着些诡异的机灵。


    看起来和之前话说不灵清，脑子里满是爬床的农家女截然不同。


    他不是不知道有人要杀他。自从他名义上的长兄崔昭遭山匪绑架之后，他便感觉有人在暗中窥视他的行踪。


    可谁叫他崔兆玉就是想赌一把？


    他最恨事情不在掌握之中的感觉。


    这次高调出街，就是为了钓出谁想杀他。


    江玖苏这一问题，也着实问到了点子上。


    “你认识那个乞丐？”他问。


    江玖苏摇摇头：“看着倒是眼熟，尤其是那面具。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每当她试图回想，记忆就像是被打了马赛克一样。


    她虽然不知道那男人为什么在每次回档都没杀她，但是她确实没有见过他的记忆。


    难道说这部分记忆也属于读档错误丢失的记忆里面？


    更何况，她还是莫名其妙被卷进了这场游戏。


    全息的真实度就不说了，连记忆都被动丢失。


    怎么看都透着一股不对劲。


    崔兆玉嗤笑：“没用。”


    江玖苏撇了撇嘴：“不管怎么样，我救了你们崔府的人两次。”


    被投入了这具年轻的身子里，她讲话风格、行事举动，都比现实生活中活泼了许多。


    她喜欢这样回到少女时期的感觉。


    江玖苏嘴上吊儿郎当：“总归我还是能混个婢女当吧？堂堂崔府，容不下我一个弱女子？”


    如果要攻略成功才能完成恋爱游戏，怎么说也不能离攻略对象物理距离太远。


    崔兆玉思索了一会。


    他浓眉深目，长得又秀丽。


    静静思索时，窗外的光映在眉眼间，仿佛工笔画里留下来重彩。


    他点头：“如此，我便不会阻拦你。”


    马车也正好到了崔府门口。


    江玖苏下了马车，却发现四周都没有那狗腿子的踪影。


    明明之前还一直在崔兆玉身边转，如今连人影都没有了么？


    正在她思考之际，只听到一道男音从马车帘后传来。


    “你在找阿芒么？”崔兆玉的声音很好听，“你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江玖苏皱眉。什么意思？


    马车里的少年轻笑。


    他笑起来的时候，就越发成熟了，带着令人心悸的轻慢和高傲。


    “你说了不该说的。所谓非礼勿听，他自当留不得。”


    江玖苏后背冒出冷汗。


    即使是开局就连续死了几次的攻略对象，也有着吓人的手段。


    ****


    江玖苏刚踏入崔府，便觉一阵阴风扑面而来。


    那风冷得刺骨，仿佛她不是走进宅院，而是闯入了一头沉睡巨兽的口中。


    她下意识打了个寒噤。


    忽然，一道清亮的女声划破静寂，打断了她的颤抖。


    “玖苏姑娘，你还是回来了。”


    江玖苏转过身，看到一中年女子对着她笑。


    女子的声音显得年轻，样貌却有了些年纪。


    江玖苏下意识地回了个笑脸。


    那女子却像是有些惊讶，但很快便收敛了表情。


    她依旧长得面熟，可江玖苏还是想不起来她的名字。


    只见她开口：


    “玖苏姑娘，随我来。”


    说完这话，她便轻快地走起步子。


    她走路的方式很特别，像是在用脚跟在走路。


    她走的时候一步步带起了细小的尘土，在阳光下散发着金色的碎光。


    江玖苏存了个档后问：“姐姐叫何名？”


    女子停了下来。


    她毫不意外地回道：“婢子兰韵，侍奉夫人左右。”


    “姑娘若有不明之处，除却梁管事，亦可来问我。”


    江玖苏点头，读档。


    这次她直接对着兰韵开始闲聊：“兰韵姐姐，别来无恙？这些时日可好？”


    兰韵愣了一下，但她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她犹豫道：“玖苏姑娘... ...你记得我的名？”


    面前这位一直眼高于顶的农家姑娘对着她露出了一个极为真诚的微笑。


    “是呀，我记得。”江玖苏亲热地说着，“叫我玖苏就是。”


    “之后兰韵姐姐可要多教教我，我什么也不懂，恐怕是要冲撞府里贵人。”


    兰韵恍然间像是看到了另外一位年轻而熟悉的、在记忆里尘封许久的姑娘对她笑。


    她顿了一下，“晓得了。玖苏。”


    两人接下来一路无言，江玖苏拐着弯套话，都被兰韵滴水不漏地打了回来。


    难缠得很。


    她们在一个布置简朴的屋子前站定。


    兰韵指了指屋子：“这便是你的住处。”


    江玖苏抬眼望去。


    院子虽说其貌不扬，地方也不算宽敞，


    但在这恶劣的古代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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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环境里，能有这么一处落脚之所，倒也算得上不错——起码能撑上几天。


    兰韵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你本该同其余婢仆一处栖身，可夫人念你不喜与人同宿，特地吩咐你仍居旧屋。”


    崔府终究是体面大家，待客亦不失规矩。江玖苏面前的屋子，正是当时原身执玉上门时，府中所安置的客舍。


    江玖苏走进屋子，对着兰韵回头一笑，“谢谢兰韵姐姐领我来这，夫人有心了。”


    “若是有什么我可以帮着的，随时吩咐我便是。”


    等到兰韵走后，江玖苏努力搜寻记忆。


    她隐约想起这屋子虽说离崔夫人和崔老爷的院落都远，但离崔家两位少爷的院子都算得上近。


    也不怪当时原身起了想法，两颗金子般的摇钱树天天在面前晃，换谁谁不动心？


    江玖苏大字型地趴在了床榻上。


    门外隐约传来争执声。


    她一激灵，下意识存档，接着把耳朵贴到了窗棂上。


    薄薄的一层纸，几乎什么都挡不住，外面的对话尽数传到耳中。


    那男音尤为的熟悉。


    “长兄，煮出来的药，怎么不喝？”


    是崔兆玉的声音，盛气凌人中居然还带着点怒气。


    “阿玉，这药我喝不得。”


    另外一道男声响起。


    清澈、温润，好似春水一般在耳边淌过，对声控极其友好。


    崔兆玉叫他兄长，看来是这人就是传说中的崔昭？


    江玖苏更仔细地听了起来。


    “怎么就喝不得？”崔兆玉冷笑质问，“自小就喝着的药，怎么从那山匪处回来，就再也不愿喝？”


    崔昭叹气。


    “阿玉，非要在这里说么？”他恳切道，“我们之后再谈此事不好么？”


    “我身子也好些了，不必再喝药。“


    “不必喝药？”崔兆玉的声音中带出了些扭曲，“你以为你是谁？说不喝就不喝？”


    崔昭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


    “阿玉... ...”他颤抖着，“那药里有你的血！”


    崔兆玉沉默了。


    江玖苏以为是他们说话声音变小了，忍不住更往窗上靠了些。


    下一瞬，她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崔兆玉面上带着毫无温度的笑，好似一尊玉面佛像。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道：“抓到你了，偷听的老鼠。“


    少年笑收了起来。


    “非礼勿听，这不是我跟你刚说过的话么？”


    还没等江玖苏反应过来，她的视线就被一大片黑暗笼罩。


    熟悉的红字再次闪现出来：【玩家攻略失败，达成结局：非礼勿听。请选择是否观看结局说明，十秒内做出选择。】


    江玖苏立马点头：“看，我现在就看。”


    系统1987应声放出了“非礼勿听”结局的文字。


    【非礼勿听，这不是崔兆玉跟你说过的道理？你却偏要置若罔闻，后果便同阿芒一般了。说到底，你也只是偌大的崔府吞噬掉的另外一条人命。至于那金身佛像的秘密，你一生都无从得知。】


    【玩家探索度不足30%，无法解锁后日谈。】


    江玖苏盯着那行字看了许久。


    金身佛像？什么金身佛像？


    除了祈雨，崔兆玉出生之日天降吉兆，这还冒出个佛像？


    不过这一结局也给了她一些线索。


    崔府死过人，崔昭喝的药里还有着崔兆玉的血，这宅门里肯定没好事发生过。


    而且，崔昭、崔兆玉，怎么这两人名字都差不多？


    线索聚集成一团乱麻，江玖苏隐隐感觉自己错过了什么，可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罢了，读档重来，还是好女一条。


    只是这一次，她要再想个办法，不能让崔兆玉发现她在偷听。


    江玖苏回到了两人刚开始在窗外争执的存档点。


    下一秒，她一鼓作气推开了门。


    两人都闻声看了过来，她却在看到崔昭的一瞬间就愣住了。


    那是一张极为俊朗的面庞，眉目温润，仿佛额间系着的那方美玉般清雅清贵。


    眼神澄澈而包容，带着不加掩饰的体贴与善意，叫人下意识生出依赖与安心。


    “你们怎么在外面？”


    少女眼神里带着些做作的好奇和天真。


    崔兆玉神色不明地盯着她。


    他身旁的玉面公子则是露出了个温柔的笑。


    “玖苏姑娘，”他说，“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