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沈期,别看
作品:《万人嫌秘书遭遇车祸后》 “你哭了?”傅深两只手提满了外卖袋,艰难地腾出手为她拭泪。
“是难过吗?”
“要查这次车祸的真相还是太难了,肇事司机的家属似乎已经被用钱封口了,但是你别担心...”
“给你信任的朋友发个信息怎么样?或者我叫人带你去附近的商场逛逛?怎么样...”
唐墨感觉到视线模糊。
在傅深的话里,她才意识到眼眶湿热。
原来她在哭。
液体同样模糊了面前的人影。
她再次陷入了回忆。
同样的冬天,好像同样有一个人,在雪花落在眼角的时候问过。
“你是哭了吗?”
*
今天和裴子轩一起上完课,梳的好好的马尾被扯掉,五颜六色的发卡被夹在后脑勺上,荒谬地可笑。
但如果发生在一个还没有成年人一半高的小女孩身上,这似乎就变得可以接受,可以忽视。
父亲还没有来接她。
或许是矿区又出了什么事。
上周隔壁小队就因为产量太低被全部裁掉,他们跪在工地门口下跪、痛哭,以死亡作为威胁。
但没有人理。
所以没事的,再等等。
唐墨走进了街角那家时髦的奶茶店,简陋的标牌配色很鲜艳,店面很小。
周末本身人就少,今天踏进去的时候气氛更加奇怪。
身穿蓝色制服的警察姐姐半蹲在一个孩子面前,嘱咐着他在这里待一会。
年轻的店主朝那边不知道翻了多少个白眼,唐墨这才注意到,在对面的另一头街道上已经围了一圈人。
人群的正中心,一男一女正在激烈争吵,他们甚至上手去扯彼此的头发,想致对方于死地。
有其他警察正试图将他们分开。
本来路过的游客都生怕沾染半分,更别提这家奶茶店也被暂时用作“安置家属”。
店主自然是不愿意扰了他们的生意,可面对警察,他们也不敢有什么托词。
但警察一走,那店主便不知道翻了多少个白眼,那孩子很敏感,在灼热的视线下低下了脑袋,两只手指甲绞在一起,正在汩汩流血。
唐墨看的入迷,对警察姐姐的示意没有注意,便被店长扯住衣角往里带。
“你们总不能阻止我做生意吧,这孩子是来等她爸爸的,总不能把她赶出去,外面这么大的雪...”
唐墨呼吸着室内迟钝和缓的空气,才发现,那孩子坐的是她平时最喜欢的靠窗沙发。
或许是为了腾出座位给其他的客人,店主没多加思考,就把她按在了那孩子对面的位置。
对面的孩子很窘迫。
手指的凝聚的血珠越来越大。
唐墨却很疑惑,毕竟从外表来看,更滑稽更招笑的分明是自己。
对方的眼睛死死盯着下面,可能完全没有发现她鸡窝一样的后脑勺。
陈宇他们每一次看见,都会捧腹大笑,又忌惮着她的父亲不敢用塑料硬壳的玩具砸,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骂她叫“走狗”,用肮脏的衣角擦擦鼻涕,然后继续骂。
这个人和他们都不一样,穿的很单薄,身体在发抖,袖口却挽地很整齐,手掌上全是冻疮。
身上没有泥土发酵的味道,没有汗味,只有清新的皂角香。
不知道为什么,唐墨递给了老板多一张五块,为这个孩子也要了一杯香精芋泥奶茶。
虽然钱不多,但得了蝇头小利的老板还是笑开了花,对男孩没有了之前的苛刻,还问她要不要给小伙伴再买一份鸡蛋仔。
唐墨没有回答,只是利落地扯掉后脑勺上隐隐作痛的发夹。
老板灰溜溜地离开了。
那孩子却像是在看什么盖世英雄一样看着她。
崇拜、羡艳。
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唐墨不知道。
“你为什么脑袋后面有这么多夹子。”
“...”
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唐墨那时候还不会委婉地转移话题,很有态度地选择沉默。
但对方却打开了话匣子。
“我在学校见过你,有人说你在学那个什么语言,好厉害啊!”
“c语言。”
“大家都认识你呢,你拿了省赛第一,大家都说你是天才,未来要去京城理工的...”
“...”
“你知道今天利斯莱奖项要公布吗?他们说这个也是科技方面的...”
“嗯。”
不远处小电视播放的正是利斯莱的画面。
主持人正在播报,决赛圈的三个作品。
熟悉的圆筒机器人赫然在列,它端着牛奶每周末准时为唐墨开门。
名单上,却没有那一个,斯文男人在第一天一笔一画白板上写下的名字。
主持人给足了悬念,“获奖者是——”
“啪——”
小电视黑屏。
老板正拿着遥控器对着这边嫌弃地翻了个白眼,“电费都交不起喽,还开电视。”
“真是浪费钱。”
两人的气氛回归沉默。
他们对着临近小电视,那一块贴满心形便利贴的墙壁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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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
那里写满了人们对于未来的展望。
有人期盼爱情,有人祈祷考试顺利,有人立下十年之约,誓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但他们却连拿起笔的资格都没有,踮起脚够着粘贴区域的资格都没有。
“如果可以写,你会写什么愿望?”
唐墨胸口翻起巨浪,带着怒不可遏的风暴说出气话。
“我希望世界上再也没有不公,我希望一个人努力就可以得到回报,我希望每个人都独一无二,不用担心被取代。可以不用为温饱发愁,不被病痛折磨,不受任何裹挟。”
万一呢。
万一呢。
万一真的可以呢。
“砰——”
一声巨响。
不好的预感疯狂上涌。
她们一起快步走向门口。
那条街对面躺着一个四肢被血污覆盖的东西,黄绿色的液体溅的很远,被一辆崭新的小汽车碾过,沾在轮胎上被带走。
在司机的咒骂声逐渐远离后,唐墨终于看清楚了那颗脑袋的脸。
她见过的。
她在矿区见过了。
就在前几天,父亲按紧了她的兜帽,和她避着大门正因为失业而装模作样寻死觅活的工人们快步离开。
但她还是瞥到了一眼。
仅仅一眼。
母亲反对过陪读的事情。
父亲说,“如果她不去,我们整个队可能就是下一个被裁的!矿要挖空了,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
“必须要留下来!否则明天上街乞讨的就是我们!不惜一切代价!!!”
如果不去陪读。
躺在那里的,可能是平时待她好的叔叔姨姨。
也可能是她受不得激,责任感过剩的父亲。
更可能是她被封禁思想囚禁,为了名声可以付出一切,为了钱财更可以不顾性命的母亲。
她愣愣地站在那里。
雪又开始下了。
“谁知道他会真的跳楼啊!这都多少次了...”
“警察每天管闲事已经够忙了,刚才还有一对夫妇在这里互殴呢,还要管失业自杀?这个破烂城市真是什么奇葩都有...”
冰凉的雪花落在眼角 ,化成水缓缓而下。
“沈期。”
“别看。”
她回忆起来这个前不久被对方自我介绍说出的拗口姓名。
“你哭了吗?”
他拙劣地用衣角擦了擦手,去捂她的眼睛。
“你才是,别看。”
“别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