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


    会议室的门，像是隔绝了两个世界。


    门外，是属于华夏的从容与掌控。


    门内，是属于樱花国的煎熬与地狱。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粘稠。


    每一秒的流逝，都像是一把钝刀，在佐藤健二和所有代表团成员的心脏上，来回切割。


    那份投射在全息屏幕上的清单，每一个字，都化作了烧红的烙铁，烙印在他们的灵魂深处。


    独家开采权。


    永久割让海域。


    治外法权。


    这是卖国。


    赤裸裸的，不加任何掩饰的卖国条约。


    “我们……不能签。”


    一名年轻的代表，嘴唇发白，喃喃自语。


    他的身体在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源自骨子里的屈辱。


    “签了，我们就是国家的罪人！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可是不签呢？”


    另一名年长的官员，声音干涩。


    “不签，我们连成为罪人的资格都没有。”


    “我们的国家，会从地图上被抹去。我们的人民，会变成没有思想的怪物。”


    “历史？到时候，还有谁会记得我们？”


    死寂。


    更加绝望的死寂。


    成为罪人，苟延残喘。


    还是保持“尊严”，彻底灭亡？


    这根本不是一个选择题。


    佐藤健二的身体，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他瘫坐在椅子上，额头上的冷汗，一颗一颗地滚落。


    他知道，林薇给出的十分钟，不是威胁。


    而是一种施舍。


    是让他们内部，完成最后统一意见的，最后的时间。


    “接通……国内。”


    佐藤健二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


    “我需要……首相阁下的……最终授权。”


    ……


    嗡。


    会议室的通讯设备被激活。


    一道全息光幕，在樱花国代表团面前展开。


    然而，光幕亮起的瞬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预想中庄严肃穆的首相官邸会议室，没有出现。


    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片摇晃的，充斥着火光与浓烟的混乱景象。


    刺耳的警报声，夹杂着凄厉的惨叫，从光幕的另一端疯狂传来，冲击着每一个人的耳膜。


    “怎么回事？！”


    佐藤健二勐地站了起来。


    屏幕上，樱花国首相的身影出现了。


    他穿着一身被划破，沾满灰尘的西装，头发凌乱，脸上还有一道血痕。


    他的背景，不是办公室，而是一个临时的，似乎在地下深处的指挥掩体。


    即便如此，整个画面依旧在剧烈地晃动，天花板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首相阁下！”佐藤健二失声喊道，“发生了什么？！”


    “叛乱……”


    首相的声音，疲惫到了极点。


    “神族派……发动了总攻。”


    轰！


    这个词，像是一颗重磅炸弹，在所有代表团成员的脑中炸开。


    神族派！


    那些崇拜诡异，渴望“光荣进化”的疯子！


    “他们……他们怎么敢？！”一名军方将领怒吼。


    “他们不是敢。”首相的脸上，露出一抹惨笑，“是他们的神，给了他们力量。”


    话音未落。


    轰隆——！


    一声更加恐怖的巨响传来。


    整个屏幕剧烈地抖动了一下，甚至出现了几秒钟的雪花。


    当画面再次稳定时，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撞破了掩体的合金门，踉跄着滚了进来。


    是服部正成！


    伊贺流的当代宗主，樱花国忍者最后的领袖！


    此刻的他，哪里还有半点宗师风范。


    他的一条手臂不自然地扭曲着，身上布满了深可见骨的伤口，黑色的诡异能量，如同蛆虫一般，在他的伤口上蠕动，阻止着愈合。


    “服部君！”首相大惊失色。


    “顶不住了……”


    服部正成咳出一口黑血，他身后的合金门外，是无穷无尽的，双眼闪烁着猩红光芒的“神族”战士。


    他们已经不能称之为人。


    他们的身体，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畸变，与诡异的力量融合在了一起。


    “天照……他……他突破了……”


    服部正成的脸上，充满了绝望。


    “最后的防线……被攻破了！他们……正在冲向这里！”


    就在这时。


    一个带着轻佻笑意的，充满了疯狂与神性的声音，忽然覆盖了整个通讯频道。


    “没错，我来了。”


    掩体内所有的屏幕，瞬间被切换。


    一张英俊到妖异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他穿着一身华丽的白色狩衣，但衣服的下摆，却像是活物一般，延伸出无数扭曲的血色触须。


    他就是“天照”。


    神族派的最高领袖。


    “我亲爱的首相阁下，还有远在华夏的朋友们。”


    天照对着镜头，优雅地行了一礼，笑容灿烂。


    “你们是在讨论，要不要接受华夏的援助吗？”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


    “太迟了。”


    “新时代已经来临，旧世界的残党，没有资格登上这艘进化的方舟。”


    他狂笑着，张开双臂。


    “看看吧！看看这光荣的进化！”


    屏幕切换。


    那是在樱花国的权力中心，国会大厦的广场上。


    无数被俘虏的，不愿“进化”的士兵和平民，被捆绑在那里。


    广场中央，一个巨大无比的，由血肉和怨念构成的“腐蚀”漩涡，正在缓缓旋转。


    “现在，做出你们最后的选择吧。”


    天照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


    “是跪下，接受腐蚀大人的恩赐，与我们一同，成为新世界的神族。”


    “还是……”


    他顿了顿，脸上的笑容变得无比残忍。


    “作为祭品，为我主的降临，献上你们卑微的生命！”


    “吼——！”


    广场上，一头巨大的诡异兽，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一队试图反抗的士兵，活生生撕碎，吞入腹中。


    血肉横飞。


    惨叫震天。


    光幕前，樱花国代表团的所有人，都僵住了。


    他们的身体，如同坠入冰窟，从内到外，一片冰寒。


    绝望。


    彻彻底底的绝望。


    他们连选择的权力，都即将失去了。


    “答应他们！”


    就在这时，浑身是血的服部正成，用尽最后的气力，对着屏幕里的首相，发出了杜鹃泣血般的嘶吼。


    “答应华夏！”


    “无论什么条件！全都答应！”


    “不然！樱花就真的没了！！”


    首相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他看着屏幕上，自己的子民被屠戮。


    看着自己的国土，正在沦为魔域。


    看着天照那张狂而残忍的笑脸。


    一行浑浊的泪水，从这位老人的眼角，缓缓滑落。


    那是国之将亡的悲泪。


    他闭上眼睛，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


    “佐藤君……”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我……授权你……”


    “签署……条约。”


    通讯，中断了。


    会议室内，一片死寂。


    佐藤健二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


    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表情，只剩下一片死灰。


    他迈着沉重的，如同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走向那张冰冷的会议桌。


    走向那份决定了国家命运的，卖身契。


    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山火海之上。


    他的手，伸向了那支电子签约笔。


    那支笔，在这一刻，仿佛有千钧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