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大年初一。


    清晨，白春枝被外头欢呼声吵醒，她还以为是小家伙们来拜年了，推开窗一看，天空中竟飘着像小盐粒的雪花，估计小毛孩儿都在撒欢外面玩儿了。


    “下雪了？”


    白春枝忍不住伸手去接，只是刚到手就变成小水滴了。


    “雨夹雪呢！”


    萧远山穿过院子都得打伞了，他们这儿的天气就是这样，冬天虽然湿冷，但很难下一场大雪，一般在最冷的时候飘点，不过等落下来已经化了，何况现在下的是雨夹雪，想看雪景得往山上去。


    “山上应该下得大吧？”


    白春枝不仅衣服穿得厚，还戴了个毛线帽子才出来，望向山那边，果然，白茫茫的一片，在云雾中很是好看。


    “还以为今年看不到了，没想到大年初一竟然下了起来。”


    “瑞雪兆丰年呐！”


    萧远山仔细盯着小娘子脚下，听到白春枝的感叹也笑了，往年在山脚下住着，冬天总能下那么几天雪，今年住在镇上一直没看到，反而稀罕上了。


    “哈哈哈你头发接住了！”


    白春枝仰头看了好半天也没接住雪，转头一瞧，夫君的寸头上还留住了几片，说着，还有不少雪花纷纷落下了。


    “哎呀，眉毛上也有！”


    “叩叩叩！”


    小两口正笑着，远门被敲响了，萧远山和白春枝齐齐朝门口看，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姑姑姑父，我们来拜年了！”


    “拜年咯！拜年咯！”


    “拜年拜年！”


    白春枝和夫君对视一眼，不禁笑了，原来是大毛领着俩小，耳朵还挺尖的，这是知道他们都醒了。


    “姑姑姑父新年好！”


    大毛恭恭敬敬给姑姑姑父作了个揖，二毛和小毛也依葫芦画瓢。


    “新年好哇！”


    白春枝从包里掏出早准备好的小红包，挨个给三个小毛头。


    “萧太公新年好！”


    大毛也是个眼尖得，瞥见从堂屋出来萧老爷子，立马又领着两个小的拜年了。


    “哎哟，新年好呀，来来来！”


    萧老爷子笑着招呼仨毛头过来，也发了三个小红包。


    拿到双份红包，大毛二毛可开心了，拉着弟弟就准备出门去小卖店，小毛懵懵懂懂的赶紧跟上了。


    “来，这是给你们的。”


    老爷子也不厚此薄彼，同往年一样，给萧远山和白春枝都发了拜年红包，不过今年又单独给了孙媳妇一个。


    “阿公，这是？”


    白春枝瞧着那厚度，有点不敢接。


    “这个是我末儿的压岁钱了，收着。”


    老爷子把那红封封的压岁钱往白春枝手里一塞，就没有她不收的道理。


    “我替小家伙谢谢太公。”


    “好好，明年呐，我末儿就可以自己收压岁钱了。”


    “……”


    白春枝收了那么大个红包，不打算拆开了，她也学着老爷子早给小家伙准备了一个小盒子，替宝宝先存上。


    “给。”


    还没来及合上盒子的白春枝一抬眼，还以为夫君是端的汤圆进来，没想到他也递来的两个小红包，愣了下才接过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准备的。


    “刚醒来，你没看枕头下吧？”


    萧远山哪能不懂小娘眼神的意思了，笑着指了指他们的床。


    “诶，我忘了。”


    白春枝拍了拍脑袋，一早上起来光记得要给小毛孩儿们发红包了，真是没想起来。


    “我给你放的你看到了吗？还好我昨晚就包好了。”


    “看到了。”


    自成亲以来，不管钱多钱少，小夫妻俩都会相互在枕头下放个压岁小红包，图个吉利了，只今年，他们都默契的放了两个，提前为宝宝也准备了的。


    “我们的宝宝可真幸福，还没来小金库已经这么多了！”


    这其中还是老爷子给的多，不论是二九的团年还是今天的拜年，他只要发了红包都不会忘了给他末儿留一个。


    开春后，天气一天天变暖，人们开始脱下厚厚的冬装，换上轻便的春装。


    “嗨哟，你可脱不得哦，小心倒春寒！”


    也是白春枝如今肚子越来越大，她的厚衣裳其他地方虽然能穿上，但就是扣不上，专门再做一两件加棉也划不来，所以，她一整个冬天都直接穿夫君的了。


    这才刚脱下来，白母看了直摇头。


    “妈耶，我穿了都冒汗了，”


    孕妇本来就体热，白春枝可受不了，也连连摇头，夫君那件大衣还是收棉花时新做的，他自己都没穿过，暖和的不得了。


    “那你自己注意点了，早晚冷了还是要穿上才行。”


    白母劝不住也不多说了，反正近来他们也要在村里常住，等生了坐完月子才会回镇上。


    这是两家早早就商量好的，生孩子是大事，还是住村里方便点。


    春雨淅沥沥的下，早春种下去的蔬菜都长得不错。


    今年萧家的几亩地也是种菜比较多，大冬天各种菜都少，萝卜已经在空花了，白春枝早就吃得够够了。


    菠菜种下去后，眼下开春黄瓜、茄子也赶紧跟上了，还有番茄。


    这番茄说是洋品种，白春枝和萧远山从前是没吃过的，自从吃过一回番茄炒蛋就爱上了，家里肯定是少不了要种的。


    开始回温后，辣椒、豇豆也开始下秧了，这些吃不完还能泡泡菜，种再多都不怕。


    鸡仔白春枝也抱了不少，全都养在院子里，嫩黄的小鸡“叽叽喳喳”的，很是可爱了。


    “这些小东西吃不到啥的，你喊女婿来喂就行了，等大点了，把它们圈在后院，自己晓得找食食的。”


    自家地里忙完，白母又过来看大女儿，看看还差什么，瞧着她还有心情看鸡仔，把她拉回来，叮嘱道，说完还是更关心白春枝肚子里的孩子。


    “也不知道这猪娃娃啥时候出来啊？”


    “就是啊，之前检查，医生说也就这几天的事了。”


    翻过年就是猪年，都说今年出生的孩子是金猪，白春枝摸着肚子，觉得宝宝确实是挺有福气的，只是它这迟迟没动静的样子，又像个懒猪娃娃。


    “远山看过到卫生院要好久了哇？”


    白母点点头，又问起了去卫生院的事。


    村里生孩子大多是请接生婆在家就生了，小两口决定去医院生，白母也不反对，总归是为了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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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儿好。


    不过考虑到实际情况，白母都想要不让他们提前住回镇上，那样离卫生院要近些。


    “不到半小时，他也问了，卫生院是有人值班的。”


    这是小两口早打听好的，先前白春枝和夫君也在纠结到底是在家生还是上卫生院，又因为在县医院检查过，他们还是更相信医院些，正好镇上的卫生院扩建，连妇产科都有了，正正好。


    至于白母担心的问题，萧远山也一并问了，从发动真的生产，是要一段时间的，完全够他们去卫生院了，何况家里还有车了，就不来回得搬。


    关键是家里人手足，找人帮忙喊一声就行了。


    “那行，你们方方面面都想到了就好。”


    白母听大女儿说完，更放心了，看着白春枝万事不愁的样子，也知道肯定是女婿张罗的了，她一向很喜欢大女婿做事有章程的。


    “我看差不多你就把要带去卫生院的东西收拾一下，到时候拎起就走。”


    “要带些啥子呢？”


    这方面还是白母有经验，白春枝连忙问起来。


    “你自己换洗的衣裳，包娃娃的，还有尿片片那些。”


    养了几个孩子，又带大了几个孙孙，白母确实对这些事信手拈来了，掰着手指又开始列举。


    “你刚生完，不一定有奶，碗和勺子也要，听说这会儿有给娃娃生产的奶瓶，还有奶粉买了吗？”


    “买了的。”


    白春枝忙点头了，奶瓶、奶粉，还是她和夫君在百货大楼买的，那鸽子形状的瓶子，他俩当时还没认出是什么了，没想到是给孩子喂奶的，出于好奇先买回来预备宝宝大点了用，却不想这就要先准备好了。


    “那应该够了，我估计你生完了，那卫生院也不会让你住太久的，还是回来坐月子。”


    白母细数了下，感觉也没啥了，又拍了拍大女儿的手背让她不用慌，反正离得也近，忘了的跑一趟回来拿就是了。


    有白母坐镇，白春枝倒是不怎么着急的。


    只是，她不急，肚子里的宝宝也不急，愣是没点想要赶快出来的意思。


    转眼到了惊蛰，白春枝生日这天。


    村里人除了生孩子打十朝、老人过大生祝寿，很少有哪个过生还大办的，萧白两家只自家人简单聚一聚。


    白母特意在后院选的只不怎么下蛋了的老母鸡，杀鸡拔毛敬完神就开始熬鸡汤了。


    “哇！”


    “哇哇！”


    鲜鸡汤过年这段时间可没少喝，大毛作怪，二毛也跟着，小毛慢半拍，还没“哇”出来，一旁的白春枝放下碗先“啊”了一声。


    “咋了，孩子踢你了？”


    孕后期就是这样，不仅半夜脚抽筋得厉害，孩子的动静大，妈妈也跟着痛。


    “呃，好、好像不是，嘶，跟之前不一样……”


    “是不是发动了？”


    白母看大女儿那样子，忙起身过来问道。


    “应该是，一阵一阵的。”


    白春枝缓过来后，咬唇点了点头。


    “好好，先别急。”


    将人稳住后，白母立即指挥大女婿去备车，又叫小女儿去房间拿包。


    众人愣了半会儿，都立即行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