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耳边有什么在呼唤着他。


    “咕噜咕噜……”


    他在下潜，不断下潜。


    “咳咳咳……”


    他不再是强大的王牌特派员，又变回那个任人宰割、伤痕累累的少年。


    “……呼吸正常，注射药剂……注意！血压飙升中！”


    刺目的无影灯似乎在摇晃着，耳边是仪器单调的轰鸣声。


    空气中是熟悉的消毒水味道，金属锈蚀的血腥气若有若无地飘散开来。


    他似乎还听到某种低频的、仿佛来自深渊的嗡鸣吟唱。


    「放开我……」


    “0号研究体似乎已经形成抗性了，他的身体对药剂和机器的刺激没有明显的反应。严博士，现在该怎么办？”


    “继续加。加大剂量，加大刺激，只要不死就行。”


    「不要继续了！快放开我！」


    残酷话语在耳边萦绕，他好想挣脱身上冰冷的束缚带，从实验椅上逃出去，让这个人的也体会一下他体会到的感觉。


    不……是千倍、百倍的痛苦与绝望。


    「让我出去！」


    “你们……”少年的嘴唇用尽全力睁开，嗓音像是在沙漠里发出的怒吼。


    “你说什么？”严澈凑近耳朵，莫名地想要听听这个少年的想法。


    “我，我说，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少年咬字极重，带着浓浓的恨意。


    「我要将你们统统毁灭！」


    严澈笑了。


    他笑得格外灿烂。


    “哈哈哈哈哈……”


    他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话一样，“大发慈悲”地解释道：“0号，你真是顽强啊，到现在还能说得出话来。不过，要实现你的愿望，还是等你能出来再说吧。”


    严澈的眼神瞬间冰冷，转身对着旁边一个女研究员道：“加大剂量。”


    “可是他现在的身体已经没有办法承受更大的负担了！”女研究员大声喊道，“你们真的要让他死吗？！”


    她没办法接受这种可悲又可恨的人体实验，尤其是在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后。


    眼前的少年和她的女儿差不多大，本应该是在校园里学习的年纪，却被束缚带困在窄小的实验椅上，不见天日、不得自由，折磨变成日常，连痛苦都要被记录下来。


    “苏主任，请听从我的指令。现在是我来领导这项研究，一切都要听我的指挥。”


    他走到苏婷的身前，在她的耳边低语道：“苏主任，如果不是那些官老爷打着什么‘人道主义’的旗子，我们也没必要用0号做实验。”


    苏婷立刻拉开与严澈的距离，警惕地望着眼前这个像是恶魔一样的人。


    “苏主任啊，你也知道，我们的实验用18岁以下的人才更有效果，这是无数次的理论计算下的结果。0号这也是为科学献身，是伟大的举动啊！”他对着少年举起双臂，嘴里喊着“伟大”，眼里满含热泪，可苏婷只看出来“癫狂”两字。


    「艹你大爷的！！」


    “你……反正我是不会继续加大剂量的，再继续下去，他真的会活不下去的，到时候实验继续不下去该这么办，你能承担这个责任吗？”


    苏婷知道，和这种疯子讲什么人类基本情感是没有用的，只能用基本的利益来触动他。


    “要是继续不下去的话，咱们老板自然会想办法。如果不是那些官老爷们喊着什么‘人道主义’，我们也没必要一定要用0号来做实验。哎呀……我记得苏主任还有个女儿，才16岁吧……”


    「我要杀了你！」


    “严澈！！！你是不是疯了！！！”


    苏婷目眦欲裂，她没想到眼前这个披着人皮的东西竟然敢把主意打到她女儿的身上。


    “够了！”正当两人争持不下的时候，实验室又走进来一个人。


    “迟总好。”x2


    迟黯朝两人点点头，继续道：“在保证基本生命体征的前提下加大剂量。”


    他拍了拍苏婷的肩膀，安抚道：“苏主任放心，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是不会让他乱来的。”


    苏婷表面上只是点点头，心却沉下万丈深渊。


    她可太知道这些疯子的狠辣手段了，哪里会有正常人会把自己的亲生儿子送来当实验体折磨。


    迟黯走到少年面前，“小溯，放松点，这点小痛苦忍忍就好了。为了见到你的母亲，这是必要的代价。”


    「明明是你自己的贪婪作祟！为什么这份痛苦要让我承担？！」


    这声音冷静到近乎残忍，他眼里没有自己的儿子，只有一件还没有完成的作品。


    在迟黯的首肯下，研究员们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药剂通过针管进入身体，迟溯感到太阳穴传来针刺般的剧痛，随后是某种冰冷的东西强行注入他的脑海。


    “同步频率提升至85%……时空缝隙已检测到响应了！……这是实验以来最成功的一次！迟总、严博士，我们快接近临界点了！”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年轻研究员正睁大眼睛调整着仪器，他的手指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


    总算没有枉费他们这么长时间以来的辛苦付出。


    迟溯却没有这么幸运了，他感觉到自己的思维不再受他的控制，无数记忆的片段像放电影一样在眼前播放。


    从未见过的风景、陌生的情感、破碎的战斗，还有……那个美丽的少女。


    洪水一样的记忆如洪水般涌入，与他的记忆不断交织、冲突，然后撕裂、破碎。


    “啊啊啊……”他发出痛苦的嘶吼，用力地挣扎。


    「啊啊啊啊！！！」


    但越是挣扎，束缚就勒得越紧。粗糙且坚硬的束缚带狠狠嵌入他的血肉，但跟他快要搅成浆糊的脑子相比，已经不值一提了。


    “稳定输出，引导融合！”严澈的声音尖锐起来。


    “迟总，这个能量级太危险了！这已经不是普通人类可以承受住的了！这会摧毁他的意识结构！一个不小心，他非死即残啊！”苏婷忍不住开口，她还存有一丝丝希望，希望眼前的人放过自己的儿子。


    “做好你的工作，不要做不该做的事。”迟黯连头都没回，声音毫无波澜。


    “成功了！”


    「成功了吗？呵，愚蠢至极！不会成功的！」


    一切都开始扭曲、破碎。


    “快将实验室隔离！！！别管了，快跑！！！！”


    “迟溯！！”


    迟溯猛地惊醒，从病床上弹起来，他的心脏还没有从刺激里反应过来，嗓子里还残留着嘶吼过后的干涩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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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脑子还在被折磨，抽痛着提醒他实验存在的痕迹。


    他环顾四周，是一片纯白的房间。


    “迟溯，好久不见了。”


    眼前突然亮起一个巨大屏幕，一个长发及腰、美得分辨不出性别的人出现的屏幕里。


    “云敛？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时雨呢？时雨在哪？她还好吗？”


    “唉……”云敛叹了口气，“你能不能别一天到晚就时雨、时雨的，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放我出去，我要去找他。”迟溯没什么耐心，生怕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形象在时雨心里崩塌，到时候她更加会疏远自己。


    他卑劣、阴暗、偏执，好像只有披上那层皮囊，才敢出现在时雨面前。


    他撕开手背上输液的针管，下床想要去找出口。


    云敛赶忙开口，生怕这位“祖宗”把整个医疗特护室翻过来，“好了好了！医疗室可值钱了，别乱来！你给我好好待着！”


    “我马上就让时雨去找你，你给我安心躺着，到时候别吓跑人家。”


    “当心点，要是让我知道那些神经病说了我什么坏话，或者发疯影响到她，我绝不会善罢甘休。”迟溯阴森森地盯着云敛，这绝对不是吓唬。


    ……


    “时雨小姐，请维持稳定。”


    特派员径直走到昏迷的迟溯面前，快速检测了他的生命体征，然后向咖啡厅外打了个手势。


    “目标迟溯，生命体征微弱，能量核心受到严重刺激，建议立刻移送到第七修复中心。”特派队员报告道。


    几个医护人员将迟溯抬上担架，送进救护车内。


    特派员也准备将时雨也顺带领走，“时小姐，您已经被我局纳入观察名单，也请一道走吧，也好帮您检查一下。”


    “你们到底是谁？”


    特派员展示出一张证件，“时空管理局Z国分局特派员。请放心，我们没有恶意，我们会送迟先生去治疗。同时，我们也会送您前去评估。”


    还没等时雨答应，她就被塞进了漆黑的车中，被迫尴尬地与一群陌生人坐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成功解脱，被送到一个长发大美人的面前。


    “时雨小姐，我是时空管理局督查组负责人，云敛。”


    他递过去一份文件，翻开了，是一份论坛简介。


    “我记得，你也是LiminalSpace论坛里的一员吧。论坛属于时间管理局特别情况讨论区，你所看到的论坛人员，都是受时空能量所影响的人群，或是工作人员，或是时空裂缝的波及者。”


    “所以，当我不自觉的时候，就已经是波及了吗？”也许，她早在论坛里的时候，就被锁定了。


    “或许比你想象得更早。”


    云敛的笑容温和，但时雨总觉得他在刻意引导她，引导她向这个方向不断前进。


    “你想要我做什么？”


    没有毫无理由的见面，有的只是刻意安排下的必然。


    “我想，你从异形出现在你身边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不是吗？不然，你不会试图影响迟黯和我。”


    “这么容易就发现了吗？”


    “不要小看时空管理局啊，我们看似游离在民众的生活之外，但永远不会真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