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穗按捺住激动的心情，飞快地在周围几棵形态各异的树上识别起来。


    可惜结果并不如人意，周围的大树大多是普通的杂木，少数具备药用价值，处理起来却十分麻烦。剩余几棵虽可食用，但要么是幼树，要么离挂果遥遥无期。


    不过，这点小小的失望很快被云穗抛诸脑后。这次进山虽然没有找到理想的种植基地，但意外解锁了丰饶的作物识别功能，还找到了眼前这颗能填饱肚子的栎树！


    怎么不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既然是上天的馈赠，云穗不再犹豫，她回到那棵高大的栎树下，抬起脚往树干上用力一踹。


    “嘭！嘭！”


    树冠猛烈摇晃，几颗熟透的红棕色橡子应声而落，噗噗地掉在地上。


    云穗弯腰，手脚麻利地将它们一一捡起，又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小心翼翼地撬开外壳，取出里面浅褐色的橡仁。


    一颗，两颗……


    她将这些珍贵的“淀粉块”仔细收好，准备回到营地后再做后续处理。


    做完这些，她又环顾四周，用柴刀砍回两根结实的长树枝，用匕首削去枝丫，在两端挖出凹槽。然后将之前捡到的那一大摞干柴紧紧捆在树枝两头，随后用肩膀一挑，轻松抬起。


    云穗：“嚯！”


    不错诶，这样省力多了！


    她甚至可以再挑一担？！


    ……


    于是，当小石头伸长脖子，不时朝营外张望时，便看到这样一幕：


    一座木头山里埋着一个人，她左右两肩各扛着一根粗壮的树枝，前后挑起两捆高耸如山的柴垛，步履稳健地穿行在归营的人流中，一步一步朝着流民营走来。


    “这是…我姐姐？！”


    小石头瞪大了眼睛。


    众人也纷纷惊呼，不仅惊讶于这别具一格的装扮，更惊讶于这惊人的火柴量！


    “老天爷…这女娃子是谁啊？”


    “她…她扛了多少？！”


    “少说有百来斤吧？”


    “乖乖，她上哪找到这么多木头？”


    “……”


    云穗大老远就瞧见小石头在自家窝棚前探头探脑，她抬手一挥，小石头便犹如归巢的鸟儿朝她飞来。


    这是她们一早就说好的，因为小石头身体不便，云穗进山时也会顺便将她的那份木柴拾掇回来，然后两人一起去交任务。


    楚家军是按人头接任务的，交任务时还得带着登记时的木牌。


    云穗带着小石头过去时发现，负责柴火堆的竟然是个熟人——正是昨日曾与她比试力气的王二娘。


    柴火堆旁，王二娘正拿着木棍指挥流民将柴禾放到指定位置，忽觉天色一暗。


    她抬头一看，只见两座捆扎好/像小山似的木柴摇摇晃晃停在自己面前，从中露出个短发女孩，赫然是昨日才登记过得猎户之女云穗！


    “王将军，这柴禾怎么交？”


    云穗抬手抹过额角的汗水，脆声问道。


    王二娘愣了愣，似乎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


    乖乖，昨天也没觉得这小丫头力气这么大，这么高的两垛柴，她竟然能这么轻松地扛下山？！


    一旁的小吏见王二娘没说话，便指着身侧的空地道：“先放这吧，木牌带了没有？”


    云穗赶忙将柴禾卸下，点头道：“带了带了。”说罢从小石头那接过木牌递给小吏。


    小吏指挥着两个壮汉上前称重，他自己则接过木牌登记：“云穗，云石，乙等工，干柴两担，没问题吧？”


    待云穗确认，他又将木牌退了回去，交代道：“你两等会儿，过完秤才给酬劳。”


    说是这么说，但应该没有人会怀疑这两垛柴不够分量。只不过大家都想知道，眼前这个怪力少女到底扛了多少回来。


    角落里，大老远跟着来看热闹的妇人正拽着自己丈夫问：“要过称了要过称了，你猜猜有多少斤？”


    刚下工就被自家媳妇拽来的男人不禁挠头：“这看着，少说也有一百斤多斤？我怕是扛不动的。”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云穗，便大声嚷嚷：“诶，你们看这妹子，是不是昨日在营地门口与军爷军娘们比试的那个？”


    “……你别说，好像真是！”


    甚至还有人高声询问：“妹子，你这吃什么长大的，竟有这般力气？”


    云穗对众人的议论并不回应，老老实实的等着小吏过称。


    王二娘回过神来，目光犀利的扫过云穗平静的脸，又落在那堆散落在地激起一片尘土的柴垛上。


    片刻后问：“你进深山了？山脚的大柴早就被薅光了，这分量，老林子里才有吧？”


    “是。”云穗坦然承认，她指了指旁边拽着她的小石头道：“我妹妹伤着，得把她的那份也攒上，只能进山里。”


    王二娘闻言没说话，只转身盯着小吏过称，连称了三次，待秤杆的一端高高翘起，终于将这两垛像小山似的柴禾称完。


    “一百八十斤，合格。”


    小吏高声报出，围观众人听了皆倒吸一口凉气。按规定，一担柴约八十斤上下，一百八十斤比两担柴可足足多了二十斤呢！


    王二娘从旁边的粮食筐里取出两块干硬粗糙的杂粮饼递给云穗，“量足，饼子拿好。”


    随后又道：“深山里不太平，下次别走太远，命可比粮食金贵。”


    云穗接过饼子揣进怀里，闻言只无奈耸肩道：“谢军娘关心，我今后会多加小心的。只不过，若完不成任务，我姐妹两连饭都吃不上…又谈何安全一说。”


    王二娘张了张嘴，本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身形像纸片似的小石头，又不吭声了。


    云穗拉着小石头朝王二娘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众人瞧着云穗的背影，满是震惊和羡慕。


    这女娃的力气，怕是比起话本里的扛鼎霸王都不差什么，真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啊！


    而一些有别样心思的人，也默默记住了云穗的脸。时刻提醒自己，千万别以貌取人，看人家女娃瘦弱就欺负到人头上去。


    不然，难保不会像捆柴禾一样被丢出去？


    ……


    去河道的路上，小石头见云穗带着自己越走越远，好像不是回窝棚的路，不禁奇怪：“姐姐，咱们这是去哪？”


    云穗捏了捏小石头消瘦的脸，“去打水，今天姐姐可捡到好东西了。”


    远离营地的喧嚣，在贺州城西面有一条小河，河水从临漳而来，流至贺州，故此不必担心叛军乱做手脚。


    且此处河道不深，水流缓慢，是大多数流民的主要取水点。


    云穗找了个相对干净的浅滩，取出布袋里的橡子，将其放在一处稍微平整的石头上。再随手捡起一块趁手的圆石，一点一点把它敲碎。


    小石头好奇地看着她的动作问：“姐姐，这东西能吃吗？”


    云穗摇头，“现在可不行，得处理之后才能吃。”她将敲碎的橡子拢做一团，再用布袋包裹起来漂洗，过滤掉乳白色的液体。


    “噢。”


    听见现在还不能吃，小石头便不再好奇。她一边看姐姐干活，一边小嘴开始叭叭汇报：


    “姐姐，白天营地里可安静了，大家都去做工换粮了，我看大夫伯伯那里忙的脚不沾地，好些人都等着排队换药，德胜哥哥的药罐子都烧不过来，我就去帮忙看火煎药了，他们还夸我懂事呢。”


    小石头语气中带着点小得意，云穗笑看她嘚瑟，哄孩子似的说：“是嘛，做的不错。”


    想要打听消息，融入人群是第一步，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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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棚人员混杂，倒是个好地方。


    小石头如愿得到夸奖，便继续汇报今天的见闻，但声音却低沉了许多，看着有些难过：“今天医棚里来了好些个伤患，都是从南边的李家洼和小王庄逃过来的，听说跟咱们村一样惨，也是遭了盗匪。有个李家洼的阿婶我还认识……”


    “李家洼的阿婶？”云穗动作猛地一顿，水珠从指缝点点滴落，“你认识她？那她呢，也认识你吗？她可见过你堂姐？”


    这次在贺州城登记，云穗是借用小石头堂姐的身份。因为村里小孩一般不取大名只看脸，而云溪村的幸存者又只有小石头一个，这才让她钻了空子。


    可这位李大婶……


    小石头似乎也意识到什么，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李婶婶不认识我堂姐。”


    她眼眉低垂：“是以前，以前阿娘带我去城里卖猎物，李婶婶经常在阿娘摊子上买野鸡和兔子，我见过她几次。


    “听说，她有个儿子很聪明，年纪轻轻就考上了童生。后来阿娘还说，要是能攒到钱就让我也上学，到时候就不用在林子里找吃的了……”


    云穗心中紧绷的弦稍微松松，安慰道：“没关系，等以后有钱了，姐姐也让你上学。到时候，咱们考状元！”


    小石头小嘴一撇，快要哭了：“我才不要上学，我要学功夫，以后跟着赵大哥参军，打死那些叛军！”


    听到小石头说要参军，云穗本能的想机械性点头，但深思后又觉得不对劲，“你跟赵小五军爷什么时候这般熟了？”


    小石头挠挠头，感觉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但一提起赵小五，她就想起来了，眼睛亮晶晶道：“对了姐姐！我听说赵大哥说，那个坏蛋朱狗贼，被楚将军用兵围在山沟沟里了，还说不出半年，叛军必败。”


    “哦？”云穗讶异。


    这么关键的事，赵小五怎会胡乱说？


    “赵将军原话是如何说的？”云穗问。


    “好像是说‘王叔你别担心，将军用兵如神，怎会怕那魏狗，我小弟在前线安全着呢！’……


    “还有什么‘将军说了，溪峡地险，只要咱们把叛军堵在溪峡隘口，避免局势糜烂，待各路平叛兵马赶到，那魏狗必死无疑！’”


    小石头压底嗓音，学着赵小五说话，语气模仿得惟妙惟俏，把云穗逗得直乐呵。


    随后又补充道：“我听德胜哥哥说，大夫伯伯的儿子在楚将军的军队里当尚医，被派去前线围剿了，赵大哥是来宽慰他的。”


    “难怪。”


    昨日小石头包扎时，云穗便觉得赵小五与王大夫关系匪浅，看来不是错觉。


    她揉着小石头圆溜溜的小脑袋夸赞：“小石头今天可真厉害，竟然能知道这么多消息，等会姐姐给你多吃半块饼。”


    被夸翘嘴了的小石头立马动力十足，计划着明天还要去医棚帮忙，再帮姐姐探听些消息。


    云穗捞起泡在河里的橡子碎块，又将水囊灌满，便带着小石头向营地返回。


    别看她此刻一脸平静，心里却在暗暗整合小石头说的话。


    先前听见李婶子一事后便让她有些不安。虽说此人并不知晓她身份，但乱世求生，一点破绽便是深渊，还是要为以后早做打算。


    种植荞麦一事势在必行，只要有了稳定的粮食来源，她就可以离开贺州。


    而在小石头说出楚家军的对策时，她也十分惊讶。


    先前她还不理解，为何在此危急时刻，楚昭竟还想着组织人手补种粮食。现在看来，对方不仅想用围困之法对付朱全礼，还想以屯田之法稳住民心。


    毕竟，叛军中本就有着众多流民，潮起而聚，潮退而散。待灾年一过，朝廷开赦，这些被迫聚集的乌合之众又能留下多少。


    可楚家军的粮草真的能拖这么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