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顾卿就醒了。


    她没有半分犹豫，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也没有东西需要收拾，她只有几件衣服而已。


    当她提着箱子，打开门，却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


    文慧看着她，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下去。


    “卿卿，怎么这么早？不多睡会儿？”


    顾卿带着一丝歉意：“不了，文阿姨，我赶早上的火车。”


    “这么急做什么？”文慧语气里满是不舍和心疼，“再住两天吧，啊？阿姨还没好好看看你呢。”


    顾卿的心头一暖，但离开的念头却很坚决。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这么迫切的想要离开。


    “不了，学校还有事。”


    她找了个自己都说服不了的借口。


    就在这时，林谢从楼上下来。


    他已经换好了衣服，黑色的休闲裤，白色的卫衣，清爽又利落。


    他手上这个车钥匙。


    “我送你。”


    没有过多的话语。


    最终，顾卿点了点头。


    别墅的大门打开，清晨的冷空气扑面而来。


    门口停着的车旁，车边，还站着一个人。


    是赵苒。


    她换下了昨天那身格格不入的衣服，穿了一件米白色的高领毛衣，牛仔裤，运动鞋。


    那张素净的脸上，眼睛还有些肿。


    赵苒安静的站在那里，看着顾卿。


    顾卿的视线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很久，她不想再去深究赵苒变成了什么样子，也不想再有任何的争吵。


    她累了。


    林谢将她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然后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直到车子启动，顾卿从后视镜里，看到赵苒的身影越来越小，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


    之后，是很长时间的沉默，直到车子稳稳的停在火车站下车口。


    “我自己进去就行。”顾卿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林谢却已经熄了火，也跟着她下了车，从后备箱里拿出她的行李箱。


    “我送你。”


    他提着那个小小的箱子，走在前面，顾卿只能跟上。


    清晨的火车站人来人往，充满了离别和重逢的气息。


    林谢一直将她送到检票口。


    “进去吧。”他将行李箱递给她。


    “嗯。”顾卿接过，低着头。


    她以为林谢会就此转身离开。


    可他没有。


    林谢拿出手机，对着她的方向，屏幕亮了一下。


    “到了发个消息。”他说。


    “好。”


    顾卿拉着箱子进到了检票口。


    没有回头，却能清晰的感觉到，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的视线，直到她穿过拐角，才消失不见。


    火车上人不多，顾卿找到了自己的座位，靠窗坐下。


    她看着窗外站台上行色匆匆的人群，心里空落落的。


    火车缓缓开动，城市的轮廓在视野里逐渐变得模糊。


    “嗡嗡——”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顾卿打开一看，是赵苒的微信。


    【我没有抛弃这个世界，所以也请你不要远离我。】


    顾卿看着那行字，很久很久。


    她没有回复。


    但是她心里清楚，那个宁愿撞的头破血流也不肯低头的赵苒，终于回头了。


    或许，这一趟，也不算全无意义。


    她刚要收起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


    是另一条新消息。


    来自林谢。


    【等你到了B大，我们交换秘密。】


    *


    时间转瞬，S市迎来了盛夏。


    空气里都是粘稠的热意，连风都带着温度。


    顾卿这学期开始，加入了李教授的团队，成为了李教授的弟子。


    都说李教授为人古怪，从不招收学生加入团队，顾卿能加入真是让人羡慕不已。


    顾卿能加入团队，纯属是意外。


    不过能加入，对她来说总归是有好处的。


    顾卿走出实验室的门，已经是凌晨三点。


    夜空中的星，在头顶上方闪烁。


    揉了揉发酸的眉间，才往宿舍里走回去。


    不过，总是有代价了。


    她已经许久没有过正常的生活了，李教授也是出了名的严格，对他们的要求也颇高，这项实验很关键，顾卿要尽快完成她的部分，才能不拖其他人的后腿。


    这一个月以来，她日日从实验室里出来，都已经是黑夜了。


    “嗡嗡——”


    在寂静的夜色里，手机突兀的震动起来。


    顾卿拿出手机一看。


    林江淮？


    这么晚了，她给自己打电话？


    顾卿在安静的小道上，按下了接听键。


    “喂？”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林江淮的哀嚎，顾卿下意识的将手机拿远了一些。


    “卿姐，救命啊，十万火急，火烧眉毛了。”


    顾卿不想跟他贫。


    “说人话。”


    “姐，我要死了，”林江淮的声音里透着颓废感，不像是装的，“这马上要高三了，我成绩还是一塌糊涂，我要考不上大学了。”


    顾卿没什么情绪的“嗯”了一声。


    还知道为自己的前途担忧，不算没救了。


    “姐，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林江淮在那头哀求，“你暑假回来给我补课吧。”


    顾卿呆住了。


    一个人在夜色里，半天缓不过神来。


    她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什么？我给你补课？”


    “对啊对啊。”林江淮语速快的飞起，“只有你能救我了，我发誓，我一定好好学，你说一我绝不往西。”


    顾卿觉得有些荒谬，甚至有点好笑：“你们家两个B大的高材生，轮得到我一个S大的来给你补课？”


    “你可别提了，”林江淮瞬间垮了下去，“大哥今年说忙不回来，二哥给我补课？你能想象那个画面？他能直接把我给送走，他那张嘴，补习十分钟，能把我骂到怀疑人生一个小时。”


    顾卿能想象出那个画面，却是是林浔川能干的出来的事。


    只是林谢是在忙吗？


    林江淮继续控诉着：“大哥说他实验室忙得很，我算是看透了，一个两个的就会嘴上教育我，说疼我，这关键时刻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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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靠得住，还的是我卿姐关心我。”


    顾卿沉默了。


    “我……”顾卿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不一定有空。”


    林江淮显然不信：“少来，苒姐说，王阿姨答应她暑假回来的，到时候你也会一起回来。”


    电话那头，终于是在她的答应下，停了下来。


    顾卿站在空无一人的小道上，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


    毕竟，林江淮那句“还的是我卿姐关心我”，让她无法轻易拒绝。


    在七月末的尾巴。


    实验室的项目进入了最后的攻坚阶段，整个团队的人都绷紧了神经。


    实验室里永远是恒定的温度，和窗外炙热的世界隔绝开来。


    终于是在最后一个星期五，最后一组数据完美拟合了理论模型，整个实验室爆发出了一阵压抑许久的欢呼。


    “天啊，终于结束了。”


    “成功了。”


    李教授一向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他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这次项目能提前完成，每个人都功不可没，晚上我请客，大家好好放松一下。”


    因为项目有其他院校的团队共同参与，庆功宴便定在了一家颇为有名的私房菜馆，两拨人马凑在一起，热闹非凡。


    顾卿作为李教授新晋门生，自然成了众人的调侃对象。


    “小顾，这次你可是头功啊，来，张教授敬你一杯。”一位外校的教授举着酒杯，笑呵呵地看着她。


    顾卿很少喝酒，但这种场合，她无法推辞。


    “张教授客气了，都是团队的功劳。”顾卿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酸甜的液体滑入喉咙，带着一丝微醺的暖意。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顾卿师妹，真是年少有为，我也敬你。”


    “卿卿，来，我们喝一个。”


    顾卿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喝了多少。


    她只觉得自己脸颊越来越烫，眼前的景象也开始变得有些摇晃，周围的人说话声也像是隔了一层水，听不真切。


    坐在她身边的陈然看出了她的不对劲，不懂声色地替她挡了几杯。


    “各位老师，顾师妹酒量不行，我陪你们喝。”陈然性格爽朗，在实验室里人缘很好。


    饶是如此，等到宴席散场时，顾卿还是有些站不稳了。


    她扶着桌子站起来，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晃。


    陈然跟在她的身后出来，不放心的问：“顾师妹，你还好吧？我送你回宿舍。”


    顾卿已经是走在人群的最后，朝着前面的人看了一眼：“谢谢师兄，我、没事。”


    顾卿刚想站直身体，可双腿却有些发软，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前一倾。


    “小心。”陈然惊呼一声，急忙伸手去扶她，想把她稳住。


    可他的手还没碰到顾卿，另一只手更快地从旁边伸了过来，一把抓住了顾卿的手臂。


    那力道不大，却轻而易举的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给拉了回来。


    顾卿的后背撞上了一个坚实温热的胸膛。


    一股熟悉的，清冽好闻的气息，混杂着淡淡的烟草味，瞬间钻入鼻息，驱散了她周围浑浊的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