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将离的精神高度紧张，各种逃生符已经篡在了手上，蓄势待发。


    不弃晃晃悠悠，离光亮处越来越近。


    那月下人影逐渐清晰，昳容月貌上挂着笑，赫然是散发的林君渐。


    他背着手，迎着池将离，似在等她。


    池将离提着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她收回符纸，从不弃上跃下来，跑向林君渐。


    “林君渐，你怎么来了。”


    林君渐眉眼含笑，向她伸手：“我来接你。”


    池将离低头看了眼他的掌心，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又很快恢复过来，很自然地把手搭上去：“太好了！你是我的救星！”


    林君渐牵住她，笑意更深：“走吧。”


    月亮晕着毛边，朦朦胧胧。


    明明他的手很暖，但夜风拂的阴冷感，叫人四肢百骸都觉得冷。


    池将离走在他身侧，歪头盯着他。


    注意到她的目光，林君渐偏头看她：“看着我做什么？”


    池将离：“林君渐，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林君渐移回目光，淡淡道：“没什么好生气的。”


    池将离亦步亦趋，十分狗腿道：“就是嘛，我也不知道哪里惹你不开心了，不过你宰相肚里能撑船，请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林君渐不说话，自顾自走路，长发在风里飘呀飘。


    池将离又问：“林君渐，你怎么没扎头发呀？”


    印象里，他都是束着高马尾。


    林君渐勾起一缕青丝绕在指尖把玩：“准备睡了，就散了发。”


    “哦。”池将离乘机拍马屁：“你散发还怪好看的。”


    “嗯哼～”林君渐发出了一声奇怪的笑，他转身，定定望着池将离：“我好看吗？”


    现下已出了林子，轻柔的月光落在他惨白的脸上，好看是好看，却过分凄清，过分诡异。


    池将离面露惊恐，挣开他的手后退几步：“林君渐，你别吓我，我会害怕的。”


    林君渐掩嘴笑了笑，而后重新牵起她：“好了，不吓你了，走吧。”


    -


    桑梓密林，林君渐原一路不紧不慢地跟着池将离，后来一阵风沙眯了眼，再去看，人竟不见了。


    她着一身红裳，岂会轻易隐没于黑暗？


    正惊疑，一只纤长惨白的手搭上他的肩，耳边吹来一股冷气：“你在找谁？”


    林君渐猛然转身。


    池将离正笑着看他，血色裙衫和着一头乌发在夜风中纠缠，眼神丝丝含媚，活像一只于荒郊野岭勾引过路书生的艳鬼。


    林君渐着实吓了一跳：“你怎么跟个鬼一样？”


    池将离将手背到身后，歪头笑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深更半夜的，你尾随妙龄少女，想做些什么？”


    林君渐急于否认：“谁尾随你！这条路又不是你开的，你能走，我不能走？”


    池将离露出失望的表情：“这样啊。我还以为……”


    林君渐：“你以为什么？”


    池将离走近，垫脚凑到他耳边：“我以为，你是专程来护送我的呢。”


    她的气息吐在颈窝，冰凉冰凉的，林君渐脊背一阵酥麻，忙别过脸，握拳咳了咳：“你想多了，碰巧同路而已。”


    “是嘛？”池将离露出别有深意地笑，给他台阶道：“既然这么巧，咱们就结伴同行吧。”


    林君渐嘴硬：“谁要和你结伴？你走你的，我走我的。”说着转身就走，衣袖却被身后人牵住。


    林君渐回头，见她眼眶红红的，可怜巴巴：“林君渐，不要丢下我，这里好黑，我好害怕。”


    她这样，林君渐便无计可施了。


    “跟着我便是。”


    池将离欢喜地挽住他胳膊：“林君渐，你最好了。”


    她冰冷而僵硬的身体贴上来，林君渐心里咯噔一下。


    以前也抱过她，犹记得她是很软的。


    林君渐试探道：“阿离，你冷吗？”


    池将离在他身上蹭了蹭：“嗯～我好冷，你抱抱我好吗？”


    林君渐故作亲昵：“现在不抱你，晚上回去再抱你。”


    池将离羞愤，作势要锤他：“讨厌～”


    林君渐顺势抓住她手腕，神色阴寒：“阿离的手好凉，我给你暖暖。”


    池将离羞涩地低头，林君渐乘其不备，祭出一张火符贴到她脑门上。


    灵符即刻生效，“池将离”尖叫一声，在幽蓝的火焰中现出原形，漂到空中。


    血淋淋的红色衣裳褴褛地挂在身上，覆面的长发，惨白的皮肤，叫人望而生怖，哪里有半点池将离的影子？


    林君渐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画楼城。”


    “啊！”被揭穿，画楼城十分恼怒，尖叫着上前攻击他。


    不离寒光一闪将她逼退，画楼城发现不是对手，很识时务地收手。


    林君渐：“我的人呢？”


    画楼城随风飘到他身后，抬袖笑问：“公子说的是谁呀？”


    林君渐也不废话，将不离往空中一掷，瞬间化出数个剑影将两人团团围住，灵光流转，杀意尽显。


    林君渐：“还来。”


    画楼城并不怕这杀阵，她往后一仰，轻飘飘溜出剑阵外，笑得很欠揍：“哎呦～你好凶哦～不还你又怎样？呵呵哈哈哈哈～”


    林君渐此时明白过来，这画楼城正如黄大娘所言，只是一缕鬼魂。鬼魂并无实体，想要灭她，只有找到她的尸身残骸。


    这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现下池将离处境不明，当务之急是找到她。


    画楼城不说，林君渐只有自己找，他收了剑阵四下搜寻，虽然心里急得一批，面上却不表露出来，装出一派镇定的样子。


    画楼城在他身边飘呀飘，掀开覆面的长发八卦道：“她是你的什么人？”


    林君渐：“……”


    画楼城：“看起来是你的相好？”


    林君渐：“……”


    画楼城：“你们成亲了没呀？”


    林君渐：“……”


    “无趣！”画楼城对他翻了个大大白眼，展袖飘开，激他道：“你那小情人都快走到鬼门关了，你还这样慢悠悠，当心永远见不到她了哦～”


    林君渐便不再走路，改用瞬移，“唰唰唰”往前窜。


    画楼城：“……”


    -


    月上中天，不知不觉间，池将离已至山门。


    月色下的兽头石门高大巍峨，门后千峰万岭连绵不绝，玉宇琼楼散落其间，一片祥和瑞景。


    林君渐望着前方的轩府楼台，双眸闪着异样地光：“阿离，我们到了。”


    池将离目光呆滞，机器地点头。


    林君渐牵着她，夜风吹来他蛊惑人心的耳语：“阿离，我送你回家。”


    温柔到让人难以拒绝。


    池将离喃喃地重复：“回家，回家，回家。”


    林君渐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像是迫不及待，推着她进山门。


    “池将离！”


    身后一声厉喝，池将离定住，木木地转身。


    又一个林君渐？


    那林君渐急煎煎道：“池将离！你过来！”


    池将离歪着头，露出十分困惑的表情，一双大眼睛眨呀眨，怔怔望着他。


    她身边的“林君渐”揽住她的肩，低头悄悄道：“阿离，他一定是妖怪变的，你不要相信他的话，咱们快回去吧。”


    池将离点头，便要跟着他进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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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不能进！”


    林君渐见池将离丢了魂一样，对那冒牌货言听计从，气不打一处来：“池将离！你怎么连我也认不出来？看不出来他是假的吗？”


    山门下的“林君渐”指着他疾言厉色：“你才是假的！休想迷惑阿离。”转头又对池将离软语温言：“阿离，跟我走。”


    池将离有些不知所措。


    她似乎没有分辨真假的能力，林君渐疑心她中了什么迷魂术，试图引导她：“你想想，我有叫过你阿离吗？”


    池将离茫然地摇头。


    林君渐放软语气：“池将离，到我这里来。”


    池将离听了就要过去，她身边的“林君渐”拉住她，望着她的眼睛，语气里满满地勾引意味：“我叫你阿离，你不喜欢吗？”


    池将离呆呆地点头：“喜欢。”


    “林君渐”满意地勾起唇角：“那跟我走吧。”


    池将离：“嗯。”


    “林君渐”牵着她，两人一起踏进山门，一阵紫色的波纹涌动，两人凭空消失，连带着月光，山门，风清群山，山中楼宇一同消失不见。


    林君渐追上前，四面皆是树，他还在桑梓林中不曾出去。


    “池将离！”


    “池将离！”


    “池将离！”


    任他怎么喊，始终无人应答，林君渐一时不知到何处去寻她，心里慌得厉害，只觉天旋地转。


    “林君渐！你怎么连我也认不出来？看不出来她是假的吗？”


    娇俏的女声在漆黑的林子里突兀地响起，林君渐怔住了。


    池将离从树上跳下来，正好落在他面前，得意道：“我一早就发现不对劲了，便用了一招金蝉脱壳，跟他走的是我的头发变成的傀儡。”


    林君渐望着她，望进她盈盈的笑眼里。


    这是一双奇异的眼睛，闪着纯真和热情，流露出通达人情的理解力。


    是她无疑。


    失而复得的凶猛情绪冲垮他的防线，林君渐突然一把抱住她，毫无征兆。


    池将离呼吸一窒，掌心急速聚集雷电，从他背后攻袭。


    林君渐及时闪现，与她拉开距离，躲开了她的黑虎掏心，定下心神解释道：“确认一下你是真是假，方才画楼城变作你。”


    池将离很是狐疑：“抱一下就能知道？”


    林君渐：“你是暖的，她是冷的。”


    池将离：“凭冷暖分辨也太草率了吧！”


    林君渐：“你比她软。”


    池将离：“……”


    池将离：“猥琐！”


    林君渐自知理亏，红着脸别过头：“抱歉。”


    听他如是说，池将离大骇，林君渐什么时候给她道过歉，她可承受不起！


    池将离连连摆手道：“不至于不至于！你这样，我还以为你是假的呢。”


    林君渐：“我是真的。”


    池将离：“我知道了。”


    两人往山上走，林君渐问她：“你几时发现方才那个是假的？”


    池将离：“一看到你的脸我就知道是假的！”


    林君渐：“嗯？”


    池将离贫嘴：“他没你好看。”


    林君渐笑了笑：“别贫。”


    池将离：“是真的嘛！他还说什么来接我，你怎么可能大半夜不睡觉来接我？太假了！”


    林君渐收笑：“与他同行，可看出什么端倪？”


    池将离认真想了想：“你说你遇到的那个是冷的，可是我遇上的却是暖的，也许并不是同一种东西。”


    林君渐点头：“我遇上的画楼城是鬼，而你遇到的，是魔。”


    池将离：“！！！”


    池将离：“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