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去吧，有人要投喂你了。”离放边走边说，屁股一扭一扭的，步伐非常之迅捷。


    “他这哪里是要投喂我，他是要把我抓回去炖了。”唐小满跟在他屁股后。


    离放越走越慢，默认了她跟在后面。


    可是他走得越慢，唐小满就走得更慢。


    刚走出草丛，过了大路，他一转身，唐小满就瘫倒大树底下。


    离放看她全身软绵绵的，“你怎么了？”


    唐小满只觉得头顶上转着圈圈，就怕狸花看她病恹恹的样子会弃她而去，有气无力地伸出一个爪子可怜兮兮地：“小宝，别抛弃妈妈，你如果离开妈妈妈妈就活不成了。”


    “你到底怎么了？”离放在她身旁转圈圈。


    “不知道，”唐小满弱弱地说：“可能，是饿的吧。”


    “你这些天吃了什么？”


    “嗯……”唐小满想了想，她最初变成猫的时候，有爸爸的投喂，每天吃她最喜欢的鸡肉，还是小鸡炖蘑菇的做法，还有牛肉，每顿都吃得很满足。


    后面爸爸嫌她烦了会赶她走，她就有一顿没一顿的，再后来，连一顿也没有了，她开始吃草，这也勉强能活下来，但是明显感觉身体力不从心了。


    这几天她躲在草丛里一直提心吊胆的，可能是遇见小宝，身心放松下来，一下子就不行了。


    做为一只阅历丰富的猫，离放难以置信，“你就吃草？”


    唐小满说：“当然不是啊，也喝了水的。”


    “……”离放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一带他熟悉，以前他每次趁唐小满睡着了都会偷偷溜出来撒欢，这一带最热闹的时候聚集了全村的猫，哎，那些高光时刻都是离放年少轻狂不懂事的时候了。


    “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找吃的。”


    离放说完就撒丫子走了。


    “你记得要回来。”唐小满看着离放一溜烟消失在夜幕中。


    这身手敏捷的样子，让唐小满感到骄傲，她已经在幻想她的小宝会给她带什么好吃的。


    她舔了舔嘴唇，陷入美食的幻想中，什么红烧排骨、柠檬鸭、黄豆炖猪脚、清蒸鲈鱼……


    消失了好一会的离放再次出现，他踏着勤快的小碎步朝着她跑来，嘴里叼着什么东西，唐小满喜极而泣，努力地站起来，“好样的，我的小宝好样的……”


    还没夸完，她就哕了一下。


    “那，吃吧。”离放把嘴里的食物放在唐小满爪子前。


    唐小满用尽力气后退一步，声嘶力竭喊着，“你不要过来啊！”


    “感谢感谢！”那只蟑螂转了一圈要跑开。


    离放一爪子过来，把蟑螂打得有点懵逼。


    “你在干嘛？”离放很迷惑。


    “你把那蟑螂弄走远一点。”唐小满软绵绵的身子条件反射后退，“你所谓的吃的就是一只蟑螂？”


    “你要知道在附近的耗子已经被逮得快灭绝了，能找到这么大的蟑螂你就谢天谢地吧，快吃。”离放一爪子把蟑螂打到唐小满跟前。


    唐小满差点晕倒，“你不知道妈妈最怕蟑螂吗，你还叫我吃了他？”


    离放很无语，“你是一只猫，你怕蟑螂？”


    “谢谢，成为一只猫之前，我是一个人。”


    “那你想吃什么？”


    “没有清蒸红烧，至少有碗面食吧？”


    “你知不知道你在无理取闹？”


    唐小满动了动耳朵，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小宝还没离家出走的时候，有一次被他尝到了爸爸砧板上的生鱼肉，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爱上，曾经喜欢吃的猫粮罐头，都食之无味，没鱼吃就拆家。


    唐小满问他，“你是不是想吃鱼肉？”


    他喵了一声。


    唐小满宠溺地笑笑，“小宝，你这是在无理取闹，猫就要吃猫粮，吃什么肉。”


    那段时间，他刚好长身体，又调皮又反骨，唐小满经常说他无理取闹。


    现在，让一只猫给她一碗面食，这不仅无理取闹，还强猫所难了。


    蟑螂趁着二猫僵持的功夫悄咪咪偷跑，离放先让他跑个几米，一个飞扑上去，蟑螂就像逃不出五指山一样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时候，旁边的田野间传来呱呱呱的叫声，在静谧的夜间非常刺耳。


    唐小满听着那叫声，越听越难受。


    “喂，你怎么回事？”一只肥头大耳的青蛙训斥刚叫出声的小青蛙。


    “就觉得那猫好笨，呱呱呱……”小青蛙忍不住抖了抖肩膀。


    “你闭嘴。”肥青蛙瑟瑟发抖，“你会害死我们，你将会为你的愚蠢付出代价！”


    肥青蛙刚说完，就见夜空中出现一双亮亮的东西，那东西会飞……


    “看，流星……”小青蛙指着那亮堂说。


    “流你妹的流星，快跑……”周围的青蛙开始呱呱呱四下乱窜。


    小青蛙终于看清，原来那不是流星，而是猫的眼珠子，猫以迅雷的速度扑过来，一爪子把他压制住，接着叼在嘴里往回跑。


    “节哀吧，各位！”胖青蛙无能为力地叹气，“这只凶狠的猫又回来了，往后，我们的日子又难过了……”


    田野间前所未有的宁静，一群小青蛙面面相觑蛙蛙自危。


    紧接着，一只从远处奔赴而来的青年蛙打破了宁静，撕心裂肺地喊：“蛙儿，我的蛙儿……”


    然后跟所有别的青蛙一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蛙被狸花猫叼着，一个跳跃爬上高高的田埂，走到田边的大树下将小蛙丢在小橘跟前……


    小蛙睁着蠢萌的大眼睛冲着小橘猫：“呱呱，呱呱。”


    小橘好奇地打量这小青蛙，一旁已经断了几条腿的蟑螂还在苟延残喘，身残志坚地偷偷逃跑，“感谢蛙大侠舍己救命之恩，本螂又多活一年。”


    狸花一爪子过去，蟑螂半辈子的努力又付诸一炬了。


    “这下你总算满意了吧？”


    “哇，这只青蛙好可爱啊。”


    狸花和小橘几乎是异口同声。


    “……”离放：“所以呢？”


    小蛙：“呱呱，呱呱....”


    小橘：“咱们把他放了吧，他还没成年呢，而且青蛙是益虫，会帮抓田间的蚊虫……”


    离放扒拉着蟑螂，“那谁来放过那些生命短暂的蚊虫？”


    小蛙：“蛙蛙，蛙蛙！”


    离放：“你要知道你现在是一只猫，你现在放走了他，就等着被群蛙嘲笑吧。”


    小蛙的声音逐渐虚弱：“呱呱，呱呱呱，呱！”


    田里的蛙蛙们都伸长脖子，无不在期盼着奇迹发生，希望小蛙的卖萌能救他一命。


    胖蛙说：“凶狠的猫我见过，这么善良的猫我第一次见。”


    唐小满陷入无法自洽的困惑中。


    从心理上，她就是一个人，生理上，她又是一只猫。


    离放：“你看看，他多诱人。”


    唐小满点点头。


    离放：“皮肤鲜嫩，肉质更不错。”


    唐小满拼命摇头。


    小蛙偃旗息鼓：“呱！”


    “你回家去吧，你这样的猫只适合人类投喂，根本没有野外生存能力。”狸花把已经毫无动静的蟑螂嘎嘣脆咬进嘴里，三两下便分尸干净。


    小蛙吓得完全出不了声。


    蛙蛙们从失望到抱一点希望，又到绝望。


    “你想放走他便放。”离放说完，转身离开。


    田间惊起蛙声一片。


    转瞬又恢复宁静。


    “呱，呱呱！”小蛙睁着蠢萌的大眼睛蹦跶转身，一蹦一蹦离开小橘身旁。


    所有的热闹都消失了。


    转身离开的小宝。


    呱了几声逃走的小蛙。


    那两声蛙叫，唐小满不懂是感谢还是嘲笑，她饿得晕头转向，随时都可能会死掉，她的圣母心救不了成为一只猫的自己。


    于是，她伸出锋利的爪牙，在又响起的声声蛙叫中扑向小蛙，一爪子抓进肉里，嘴巴撕烂他的肉……


    蛙声瞬间又停止了。


    身旁只有风的声音……


    唐小满成为猫之后，常常食不果腹，睡也睡不好。不过，她的悲伤根本不懂怎么宣泄，此刻，她感觉到一只猫在流泪，一边为残忍的自己，一边为逝去生命的小蛙，一边为这可恶的美味……


    离放转回身，远远地看着她，摇了摇头，“很好，不过，你需要进步。猫从来都是把玩物玩死了再吃的，那样比较美味！”


    愤怒的蛙声传出！


    狸花喵了一声，田野间再次恢复宁静。


    离放看着小橘的吃相很是满意，像老父亲一样欣慰地点头，小橘不时发出粗鲁的声音，这是一只猫对待美食的最崇高敬意。


    小橘吃完，舔了舔嘴巴，追上狸花，“你满意没有？”


    “你吃饱没有？”狸花问。


    田间蛙再次瑟瑟发抖。


    那自然是没有。


    不过，唐小满已经好久没有饱腹感了，只要不是饿到没有力气，她就可以忍受。


    离放继续往前走，道路两旁的蛙们屏住呼吸，一直到两只猫走远才呱呱出声。


    却有一只蛙的声音与众不同，那是悲伤的声音。胖蛙看着不久前还年纪轻轻的蛙因为悲伤变成了一只悲伤蛙，他安慰她，“你还会再有孩子。”


    “我可能还会有无数个孩子，却再也不会有这么乖的孩子了。”悲伤蛙说。


    “怎么会，你把他宠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