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云边城(三)


    芷微和左使赶到起火的地方时，房子已被烧成灰烬。


    残存的微弱灵力萦绕在废墟的四周，散发着淡金色的光。


    黄沙之上，废墟之中，狂风弥漫，飞沙走石，没有一丝活人的迹象。


    芷微的眼泪在霎那间掉落，她大喊，哭叫，与此同时手心现出一团金色的光，朝那片灰烬挥出去。


    金色的光悬浮在灰烬之上，那被烧成一团团乌黑的梁木瞬间被金光吸引，纷纷向着金光的方向而去。


    没一会儿，梁木便被全部清理干净，那片着火的地方只剩下一点黑色的灰尘，还有一点铁质的首饰。


    芷微不爱打扮，那些首饰都是云蕖的。


    没有看到云蕖的身影，芷微颤抖着跪在地上，一只手捂着心口，揪心地疼。


    左使一身黑衣，在这样黄沙弥漫的地方里，简直像个鬼影。


    他走到芷微的身边，伸手扳起芷微的下巴，让她的脸面对着自己。


    芷微脸上挂着泪，清秀的容貌中带着英气，眉宇之间总是带着的淡淡愁容在此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痛苦。


    左使心头微动。


    “你放开我！”


    以往她屈服于谁，不过是为了保全云蕖，现在云蕖没有了，她自己的命她也不稀罕，在这世上，她什么也不怕了，谁也不能威胁她了。


    左使眸心紧缩，挥手狠狠地给了芷微一巴掌，“你胆子真不小。”


    芷微被打得摔在地上，嘴角流出了鲜血，她不服气，也不害怕，“哼。”


    轻蔑的一个字，足以让左使暴怒，小小的芷微竟然也敢这么对他，真是反了天了。


    “你要杀就杀，别那么多废话。”芷微冷笑。


    左使斜睨着脚下的芷微，目光阴冷，“你死了，你妹妹怎么办？芷微，你真是个傻子。”


    芷微拧眉。


    左使抓住芷微的一只胳膊，将她带到这片沙漠绿洲中，最高的那栋楼。


    那是楼主谢清寒住的地方。


    左使挥手，在他和芷微身边放下一层禁制，不等芷微问，他便解释道：“楼主灵力深不可测，不加这层禁制，他迟早会发现我们。”


    芷微没有怀疑，朝着屋内看去。


    屋子里，灯火昏暗，一个很熟悉的小小身影躺在一张灵力铺成的短窄木床上，谢清寒倚在旁边，正脸对着脸和旁边人说着话。


    芷微浑身发冷，脸色苍白，但她只犹豫了一瞬，便不顾一切地要冲出禁制，去救那个小小身影。


    在这风雨楼里，等级森严，楼主和左使可以随意欺辱她们这些杀手，没有人不怕他们，除非他们真的不想活了。


    从前，芷微为了不让云蕖受伤害，一直默默忍受左使对她的凌辱，如今，楼主在对云蕖做什么，她简直想也不用想。


    左使手中变幻出一副鞭子，卷上芷微的腰。


    “你放开我，我要去救我妹妹！”芷微挣扎大吼。


    左使皱了皱眉，在禁制之中又加了一层禁制，他拉过芷微，让她面对着自己，接着低声和芷微道：“你是准备送死？还是准备和你妹妹一起死？”


    …


    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谢清寒突然睁开了眼，他伸手向后挥出一点灵力，灵力无声，破除了屋外的旖旎幻境。


    他起身走到窗边，漆黑的夜里狂风肆虐，他亲手造就的楼宇却平稳异常，不见一丝波动。


    不远处一只野猫受了惊吓一样尖叫了一声，谢清寒指尖一点，灵力在靠近那只野猫后瞬间湮灭。


    他收回手，眉心紧缩。


    身后，睡熟了的云蕖翻了个身，嘴里喃喃的，不知道在咕哝什么。


    谢清寒关紧了窗，回身走到云蕖旁。


    云蕖安安静静地躺在窄床上，身子蜷缩在一起，像婴儿在母亲怀里的样子。


    她双唇红润，脸上粉扑扑的，被屋里的温暖滋润得正好。


    谢清寒俯下身子，将云蕖踢到脚边的被子拉了拉，拉到云蕖的脖子下面，云蕖的下巴朝下动了动，正巧和谢清寒的手蜻蜓点水一般碰了一下。


    谢清寒顿时热了起来，碰到的那个地方像被火灼烧了一样炙热。


    心也跟着乱跳。


    不知道什么时候，谢清寒身后多了个黑影，他的脸和身子都是一团黑，只能看到带着些白色的眼睛，和有些弧度的嘴唇。


    “哎呀，你的心怎么跳得那么快？！”黑影问。


    谢清寒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心口，狠狠地按了按，按住它，不让他乱动。


    黑影朝云蕖的方向看了看，恍然大悟，嘴角勾起来，笑得很肆意，“原来你找到了她呀？怪不得，怪不得呢，这世上也只有她能让你这般怦然心跳了吧？哈哈！”


    黑影简直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就等着看谢清寒情难自控，难以自持。


    偏偏谢清寒是个脸皮儿薄的，没一会儿脖子就红了，更可气的是，红晕一路往上爬，硬生生爬到了耳朵上。


    红彤彤的耳朵像烤熟了一般，黑影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行了，别笑了。”谢清寒坐到椅子上，跟云蕖隔了一些距离，他在心里念了个静心咒，脖子和耳朵上的红这才消退了些。


    黑影也不是猖狂的人，恰到好处的止住了笑，回到了谢清寒的身后。


    “好了，我不笑了，你快给我讲讲，这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找到她的？”


    上一次，云蕖死后，谢清寒不惜耗费自己的精元去救她，让她的灵魂得以不灭，谢清寒因此深受重伤，修养了很久才好，待到一甲子后，谢清寒准备去寻云蕖，才发现四周早已沧海变桑田，而他也变成了云边城风雨楼的楼主。


    样貌名字都没变，但这世上已变了许多，连他的身份也变了，可真是稀奇。


    他本打算借着风雨楼的势力来寻云蕖，没想到云蕖就在他身边。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一醒来就变成了如今的身份，而云蕖恰好就在我身边。”谢清寒道。


    谢清寒灵力修补的这段时间，黑影藏匿在谢清寒身体内，不敢出来，好多事他都错过了。


    “哎，那你们两个，算不算，千里姻缘一线牵？”


    谢清寒白了黑影一眼，道：“别瞎说。云蕖如今重获生机，从前的记忆已没了，你往后不要在她面前出现，省得吓到她。”


    “唉。”黑影叹了口气，他与谢清寒同生同死，不想他终究还是比不过一个姑娘，真是难受。


    既然别人不待见他，那他还待在这里干嘛？他撇撇嘴，登时隐匿在谢清寒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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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


    周围安静了，谢清寒的目光又落在云蕖的身上。


    前尘往事如潮水般涌来，想想上一世，云蕖那般真心对他，他还未来得及对她好，她便死了。


    这一世。


    他目光逐渐亮起来。


    这一世就换他对她好吧。


    …


    云蕖昨晚上看那本修仙手册看得头脑昏昏，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睡醒之后，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连谢清寒也不见踪迹。


    她胡乱抓了一下额前的发，走出了房门。


    屋外风雨楼的人已经集齐，她拈了个口诀从楼上一跃而下，刚刚站定，她就听到芷微叫她的声音。


    “小蕖！”云蕖转身，目之所及之处，芷微奔跑着来见她，云蕖笑着朝她挥手，“姐姐。”


    芷微摸着她的脸问她，“昨晚怎么样？有没有事？”


    芷微的话里暗藏着难忍的心酸，云蕖摇摇头，不知道眼前这个姐姐为什么这样难受，她轻轻抱了抱芷微，告诉她没事儿。


    “那就好。”芷微垂下眼。


    不远处，谢清寒上了马车，他一身白袍，金色的丝线在他的白袍上蜿蜒成竹枝、绿叶的形状。


    谢清寒坐稳后，掀开车帘对着外面说：“把云蕖叫过来。”


    云蕖被急匆匆叫走，芷微攥紧拳头，待要上前，左使抓住她胳膊，将她拦住。


    云蕖上了车，谢清寒看了她一眼，指了指旁边的位置。


    云蕖顺从地坐下，座位旁有一本书，云蕖顺手拿起来，是昨夜的那本修仙手册，她看了一眼，便放下。


    谢清寒咳了一声，道：“学得怎么样了？学会了几支口诀？”


    上一世，云蕖就不爱学这些，每日就围着他转，谢清寒自以为是自己耽误了她，害她到最后连自保的灵力的都没有。


    云蕖想了想，拈出一个口诀，很快，她身边有了一个淡金色的光罩。


    谢清寒摇头，“换一个新的。”


    “哦。”云蕖心里叫苦不迭，她骈指点在眉心，嘴里念念有词，一簇金光在她指尖闪耀，她手指一挥，马车壁上出现一朵花。


    花朵鲜艳，上面仿佛还带着露水，香味瞬间弥漫到整个车厢。


    云蕖笑起来，很是高兴，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能成功。


    她扭头去看谢清寒，谢清寒的脸却仍是黑的，冷冰冰的，像个冰块儿一样。


    云蕖一下子就又想到了上一辈子，那时谢清寒是个名副其实的冰块，谁也不理，云蕖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去暖他，可是他还是冷冷的，黑着一张脸。


    哪怕到最后，他也没爱上她。


    云蕖心情低落下来。


    马车壁上的花也跟着枯萎。


    云蕖抱歉地说：“我……我可能有点儿笨。”


    谢清寒无语望天。


    他拍了拍修仙手册，语重心长：“好好学学。”


    “嗯。”


    …


    谢清寒此行是去找云边城城主的胞妹清歌。


    马车离开沙漠绿洲来到真正的沙漠深处。


    白日里，这里烈火炎炎，到了晚上，这里的狂风将会是在绿洲上的数十倍，甚至上百倍。


    所以他们必须在夜晚来临前，将清歌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