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云边城(一)


    “小蕖，小蕖！”


    仿佛是在梦里，到处都是雪，刺骨的冷将云蕖整个人包裹着，她没有一个地方可以遮挡可以躲避。


    她来回地走，想要找到风雪的尽头，可她不论怎么走都没有用。


    很快，她用尽了最后一点力量，倒在了地上，风雪将她覆盖，她沉沉睡去，一睡就不知道今夕是何年。


    被一阵哭泣声吵醒，云蕖缓缓地睁开眼睛，寒冷如附骨之蛆一般朝她袭来，她几乎是立马就缩成了一团，像个婴儿一样。


    床边坐着个女子，她面容清秀，眉宇间却带着愁容，一身白色武袍，袖口处戴着个五色编织的手环。


    见到云蕖醒了，她皱起的眉头才松了松，她双手抓住云蕖的双肩，掩饰不住地欢喜，


    “小蕖，你终于醒了？怎么吓成这样？是冷么？不怕，姐姐在这里，姐姐保护你。”


    那个自称是她姐姐的人将她拥入怀里，属于人身上的真实的温暖贴着云蕖，云蕖被冰封的记忆慢慢消融，意识逐渐回笼。


    这会儿子，云蕖才终于发现，自己是在一个很温暖的地方，周围没有雪，也没有风，很温暖，阳光也很充足，被子也是新晒的，上面有太阳的味道。


    寒冷瞬间消退。


    云蕖安静地听这个姐姐说话，她说她叫芷微，是她的姐姐。


    一开始，云蕖以为自己完成任务回家了。


    可慢慢地，云蕖发现，这里可能不是她的家。


    她对芷微，对这个地方，一点儿也不熟悉。


    等到芷微被人叫出去，云蕖立马拿起旁边桌子上的烛台，把系统叫出来。


    “小焰。”云蕖此时脑子里一团疑问，非要系统出来才能解决。


    系统也非常给面子，这边云蕖刚呼唤他，下一刻，他就出来了。


    看到系统那张熟悉的面具，云蕖迫不及待要开口问。


    系统率先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你此时有很多疑问，但你别急，我会全部告诉你。”


    橘红的烛火里系统的面目温和，云蕖的心稍微安稳了一下。


    系统道：“这里是距离落梅村千里之外的漠原。”


    “漠原。”云蕖默念，怪不得这里如此温暖，原来这里是荒漠。


    她记得她原来不是在这里的，她，还有谢清寒从前生活在落梅村，那里白日盛夏，夜晚寒冬，连一粒沙子都没有。


    系统告诉她，她上一次任务失败死了，系统复活了她，也将她带来了这里。


    她此时是云边城风雨楼的一名杀手。


    她的姐姐芷微和她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被风雨楼收养，感情甚笃，她昨日不慎跌入荒漠绿洲中，昏迷了一夜，此时才醒。


    “这一辈子，你这次的任务是让谢清寒爱上你，只要他爱上你，你就能回家。”系统说完这句话，停了下来。


    前尘往事潮水一样地向云蕖涌来。


    谢清寒，好熟悉的名字。


    上一辈子，云蕖的任务也是这个。


    云蕖忍不住问：“那上次我死，是因为谢清寒根本没爱上我，任务失败了，是么？”


    沉默在系统和云蕖之间蔓延，云蕖满怀希望的眸光在系统的沉默之中逐渐熄灭。


    任务成功，云蕖活。


    任务失败，云蕖死。


    “谢清寒心如寒冰，很难被融化，这不怪你。”系统安慰她。


    云蕖低着头，“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像快要熄灭的青烟。


    她做了那么多，以为自己真的感动了谢清寒，没想到到头来，终究还是空欢喜一场。


    谢清寒这人还真是，


    铁石心肠得很……


    云蕖苦笑着，笑自己的天真，竟然真的以为自己做到了。


    原来……


    看到云蕖失落的样子，系统原本想安慰她一下，可芷微突然进来，系统只能离开。


    芷微拿过云蕖手中的烛台，见她呆呆的，目光无神，关切地问：“怎么啦？小蕖？”


    她摸摸云蕖的脸，眼神中满是担忧。


    云蕖垂了垂眸子，再抬眼时眸子里的那些迷茫与伤心已经消失不见了，她强打着精神，笑容满面，对着芷微甜甜地唤了声，“姐姐。”


    见到云蕖的笑，芷微悬着的心这才稍微放松了些。


    风雨楼是云边城第一杀手组织，豢养了无数杀手。


    同在风雨楼，云蕖比她小三岁，她一直不肯让云蕖接任务，就怕她受伤，这次她实在违背不了楼主的命令，才将云蕖带了出来。


    一路上，她恨不得时时刻刻盯着云蕖，但没想到还是让云蕖受了伤，不过还好，她最终没事儿。


    真是老天保佑。


    “你没事儿就好。”芷微掖了掖被角，笑中带泪。


    云蕖虽然没和眼前这个姐姐相处过，但她隐隐能感觉到，芷微很关心她，很在意她。


    两人坐了一会儿，门突然响了，没等芷微去开门，那人直接推门而入。


    芷微手心瞬间变幻出一把剑，脸上也不再温柔，而是换了张满含怒意的脸。


    “我都说了，这会儿我们不能……”芷微转身见到来人，手中的剑垂了下来，她低下头，轻声唤了句，“左使。”


    那个叫“左使”的人一脸凶相，一双狭长的眼，眼尾又长又细，他目光从芷微身上扫到云蕖身上，又盯着云蕖盯了一会儿，而后用极轻的声音说：“长大了……”


    “胆儿也变大了。”


    芷微咬着唇不敢说话。


    左使冷笑一声，“跟我来，来晚了，楼主可不会轻饶你们。”


    云蕖跟着芷微后面走，这会儿天已经有些晚了，沙漠上温度低下来，飞沙走石，粗粝的沙子不停地往云蕖的身上灌。


    云蕖拈了个口诀，泛着淡金色的透明光罩很快笼罩在她的周围，替她阻挡着风沙的侵袭。


    没想到，之前谢清寒教她的口诀在这里也能用得上。


    她不自觉地苦笑起来。


    芷微感受到身后灵力的波动，回头看了云蕖一眼，提醒她别乱动。


    云蕖闭起了嘴。


    这个地方到处都是沙砾，房子也并不是真实存在的，而是用灵力堆砌起来的。


    谢清寒曾经和她说过，在荒漠地带，灵力最为稀缺。


    想要用灵力维持这亭台楼阁，更是难上加难。


    而云蕖观察这一栋栋楼，灵力无声地从木头缝里溢出，源源不断，可见造就这房子的人灵力之充沛。


    左使领着他们，很快就到了楼主住的地方。


    一开门，充沛的灵力就将云蕖环绕，灵力最能蕴养像她这样的小妖，她因此觉得很温暖。


    就好像，回到了上一次新婚的那晚。


    两个人的被窝，好暖和。


    进了楼主的屋子，连左使也低下了头，云蕖更是不敢抬头，跟在芷微的后面，小心翼翼。


    左使毕恭毕敬道：“楼主，人给你带到了。”


    “好。”


    云蕖在听到楼主声音的一刻，莫名地觉得很熟悉，很像一个人。


    她抬起头了之后，才终于确认，真的是他，谢清寒。


    谢清寒高坐在雕满华丽纹路的椅子上，目光从下面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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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一扫过，最后定在云蕖的脸上，稍纵即逝。


    系统没有骗她，谢清寒没有死。


    云蕖在那一瞬间，身子不自觉地晃了一下。


    左使眼神扫过来，扼住她的脚步。


    “你—”谢清寒指着云蕖。


    所有的人朝着云蕖看过去，芷微攥紧了手，左使挑了挑眉，只有云蕖，和谢清寒对视着，一点儿没有害怕。


    忐忑在众人之间流淌。


    一阵沉默之后，谢清寒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话音一落，芷微松了口气，谢清寒贵为楼主，不知道一个小杀手的名字再正常不过。


    云蕖却有些失神，看来系统说的不错，谢清寒忘记了所有。


    芷微忙替她答话，“禀楼主，她叫云蕖，是我的妹妹。”


    谢清寒在嘴里反复地斟酌着这两个字，“云蕖，那就是云中的荷花吧，倒是个好名字。”


    “是。”芷微答。


    左使施礼问：“不知道楼主这次叫我们来所为何事？”


    谢清寒淡淡地道：“清歌的事，安排得如何了？”


    清歌是云边城城主的妹妹，一月前来到漠原，后不知所踪，云边城城主托风雨楼寻人。


    不再说云蕖的事，芷微宽心了许多，她回道：“已经找到了，但是清歌公主与我们不相识，不肯和我们走，恐怕需要楼主您亲自去一趟。”


    谢清寒皱眉。


    一阵威压从谢清寒身上蔓延，堂下众人被压得抬不起头来。


    等到威压消失，谢清寒已不知何时没了踪迹。


    …


    回去的路上，芷微一直忧心忡忡，她抓住云蕖的手，生怕她又出什么事。


    她撩起云蕖额前坠下的发丝，仔细地绾好，眼神不由自主地被云蕖清丽的眉目吸引。


    云蕖长大了，越来越好看了。在俗世里，这也许是一件好事情，女子可以凭着好外貌找个好归宿。


    可在风雨楼则不是。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长得越好在这里就越容易被剥削，越容易被摧残。


    今日左使的那句话不仅仅在说她，更像是在说……


    她得好好保护云蕖，再加倍保护。芷微想。


    到了屋子，芷微和云蕖一起吃饭，云蕖心里像有什么事儿一样，没吃多少，便睡下了。


    芷微守在云蕖的床边，等到云蕖睡着了，她悄悄地推开门走出去。


    门外黄沙弥漫，她挥出一段剑气抵挡住黄沙，艰难地往前走。


    走到一处阁楼前，她推开门。


    屋内一片黑暗，她几乎是刚走进去，就被人用胳膊扼住喉咙。


    黑暗里，那人急喘的话语在芷微的耳边格外的清晰。


    她也被嘞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怎么现在才来？说！”那人咬住芷微的耳垂，另一只手粗暴地乱放。


    芷微脸上浮上一层痛苦之色，“左使，方才我肚子疼……”


    “还在说谎！”左使卸下控制着芷微脖颈的力，拖着芷微，将她按在床上。


    芷微在黑暗中仿佛亮着光的白玉。


    她拧着眉，“左使，不要伤害我妹妹好吗？”


    左使拍拍她的脸，“你乖乖的，我就不伤害她。”


    “还有一件事。”脖颈处被咬了一口，芷微疼得眉头紧皱，她忍着疼说：“楼主……我担心我妹妹被楼主……”


    说到这里，左使猛然从她身上坐起来，饶有兴趣地看看她。


    “想要我帮你？”


    “那你得先帮我。”


    左使将芷微狠狠地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