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我了。


    视线对上的那一刻，茵起的瞳孔不自觉然上几分慌乱，晃动的双腿骤然停止。


    可转念一想，这也正常。


    毕竟她也总能发现他的视线。


    这是他们长久以来对对方的高度熟悉与极度敏感。


    这是独属于他们的无声暗语。


    墙上的钟滴滴答答无休止地响着，茵起甚至能听到督长耳机里的电流声。


    苍离勾唇笑了笑。


    “那我的工作有人接替吗。”


    “547表现优异，我认为可以。”督长细细听着耳机里的内容，答道。


    “她呀，挺好的。”说着苍离意味深长地推了推眼镜。


    镜片反射的光深深刺进了茵起眼中，随之而来的是他侵略性的目光。


    茵起感到自己的四肢开始发软，无形的枷锁扼住了她的咽喉。


    不行，她要离开这里了。


    督长在给苍离重新带上手铐，叮当声刺得人一激灵。


    将苍离关了禁闭后，她大概回来找茵起告诉她接替苍离的事情。


    所以她要尽快回去了。


    艰难地在视线的桎梏下，茵起动了动肩膀，从桌上跳了下来。


    苍离的视线随着茵起的离开慢慢淡了下去。


    ——


    “547，在吗？”督长轻轻叩响了，茵起的房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茵起穿着睡衣走了出来。


    “有事吗。”她懒洋洋地倚在门边，刚睡醒一般。


    “白天的事你听说了吗。”


    督长正色，一脸严肃地问道。


    茵起皱了皱眉，有些迷茫地摇头。


    她今天身体不适，昏睡了一整天，自然是什么也不知道。


    面对眼前一脸迷茫的人，督长叹了一口气。


    “008他发生了一点事情，近期要你接替他的位置。”


    “他怎么了，生病了吗？”茵起惊讶地捂住了嘴。


    “呃，也没有，这是你的工作牌。”


    督长递来一个牌子和一个笔记本，不愿多说什么，走开了。


    茵起深深地看了督长一眼，关上了门。


    工牌上写着A429队队长，翻开笔记本，上面写了任务。


    【带领全队经行演练，任务时做中枢调配。】


    她觉得这任务并不难。


    将工牌和笔记本搁置一边，茵起关上门走了出去。


    ——


    茵起和苍离的关系透着一种莫名的诡异。


    想一刀两断，却越缠越紧。


    想携手共进，却止不住的恨意。


    分明是彼此唯一的陪伴，却一次次想置他于死地。


    分明一次次被辜负，但按捺不住汹涌的爱意。


    两人深坠海底，同生共死。


    茵起现在，就想去找苍离。


    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在禁闭室。


    之前闲逛的时候看到过的，茵起按照记忆里的地方找了过去。


    禁闭室的大门口戒备森严。


    大铁门被锁插上，门口有几个侍卫把守着，像在关押什么重刑犯。


    门口的两个侍卫虽全副武装背着枪，但精神状态不佳。


    一个打着哈欠昏昏欲睡，眼皮耷拉着。


    一个靠在墙上头歪在一边，似乎已经睡着了。


    倒像是被公司压榨的可怜员工。


    茵起看着，觉得心里放松了几分。


    这些饭桶，她对付的轻而易举。


    躲在墙角，茵起拾起了一个小石子。


    石子飞快地从她的手里飞出，砸在了一人太阳穴上。


    那人原本耷拉着眼皮，被击中后有一瞬间的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


    随后靠着墙慢慢滑落了下去。


    那睡着的侍卫听到声音骤然惊醒，可没等反应过来，也被强行陷入了沉睡。


    茵起甩了甩有些酸痛的手，走到了大铁门边。


    上个世界的指剑没有白练，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从口袋了拿出了一个小铁丝，她伸进锁孔。


    轻而易举地，门锁被她捅开了。


    撬锁这事，她更像无师自通。


    推开铁门，门板摩擦地面，呜呜地发出了很大声音。


    禁闭室里漆黑一片，只有透进来的一点光，照出了地上的灰尘。


    “苍离？”茵起试探性问道。


    没有回应。


    可茵起警觉地听到身后有悉悉索索的动静。


    “谁在那？”她猛地回头，一只手紧握拳头准备打过去。


    可正要挥出的硬拳却被温热的手掌包裹住。


    “来看我吗，我很感动。”


    随即，茵起跌入了一个怀抱。


    苍离揽住了茵起的腰，轻轻嗅着她的发香。


    “滚啊，不是找你闲聊的。”茵起嫌弃地给了他一肘。


    铁链哗哗作响。


    茵起这才发现，苍离的手腕上绑着一条粗粗的铁链，另一端拴在墙上。


    囚徒的待遇确实好不到哪去。


    即使那铁链很是扎眼，但茵起还是让视线离开了它。


    她看着苍离的眼睛，正色道：“我知道你看到我了，我们互相都不要隐瞒了，告诉我，那门里有什么。”


    茵起没有多废话，直奔主题。


    这个问题的答案对她在这个世界的生存至关重要。


    叮，叮，叮。


    有节奏地，苍离食指敲击着手上的铁链，倒是不紧不慢。


    门外的光从他背后打进来，茵起看不清他的神情。


    “时间紧迫，你快点。”良久的沉默后，见他仍然不回答，茵起索性揪住他的衣领逼问。


    她一边注意着门外是否有人经过，一边问。


    还好，现在是深夜，大家几乎陷入了梦香。


    而苍离却好整以暇地看着茵起。


    她的眉毛因焦急微微促起，眼神里带着急切与心虚，像一只偷了东西的猫。


    看着她，苍离的笑意渐浓。


    “不用紧张，不会有人来的。”


    “回答我的问题。”


    茵起并没有给他岔开话题的机会，步步紧逼。


    无奈耸了耸肩，苍离后退两步开口道。


    “关着一只半尸。”


    短短六个字让茵起如坠冰窟。


    铁链，脏污，血迹，仪器。茵起回想起在门内窥见的一角，寒意从心底涌了上来。


    丧尸研究所，这可真是名副其实啊。


    但很快，茵起镇定下来。


    她相信自己不会被发现，更相信自己即使被发现，也有能力颠覆这个研究所，而不是变为囚徒。


    “那个半尸就是最开始被发现的那个，是吧。”茵起脸色阴沉下来，继续追问。


    “是。”


    听到了想听的回答，茵起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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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血淋淋的真相面前，她早就不在意苍离为什么要隐瞒事实了。


    苍离有些失落的身影渐渐隐没在关上的门中。


    狂奔回了自己的房间，茵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硬撑了没一会，她已经快不行了。


    双腿有些发软，她缓缓地蹲了下来。


    实话实说，茵起的内心是害怕的，只是她从不正视自己的恐惧，强压在心底。


    囚禁的生活，茵起厌恶至极，若是被囚禁她宁愿自|杀。


    自由在她的心里是第一位。


    彼时，口袋里的对讲机震动了一下，弹出一条消息。


    【明天早晨八点，A429队集合前往西A区寻找幸存者】


    ——督长。


    幸存者吗，看到这个熟悉的称呼，茵起嘴角裂开了嘲讽的笑意。


    关掉对讲机，她站起身来。


    ————


    “547，到的好早，你终于不请假啦。”


    048拉着372一蹦一跳地跑了过来。


    “嗯，怎么了。”茵起面无表情地回答。


    “没什么嘛，关心一下。”亲昵地，048挽上茵起的臂弯。


    虽说茵起并不适应和不熟的人有肢体接触，但她还是纵容048挽着她。


    372的目光落在048身上，笑的很灿烂。


    他们该是一对幸福的情侣，茵起第一次见到他们时就有所猜测。


    直升机落在地上，大开着机门。


    茵起很久没有体会到恐高的感觉了，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装作若无其事地往下看，试图让自己脱敏。


    可她的指尖一直止不住颤抖。


    “不用怕，一会就下去啦。”


    一只手附在了茵起发抖的手指上。


    这样的关怀她只从苍离那里感受过。


    可转过头，茵起看到的是048甜甜的笑脸。


    “我没害怕。”茵起自然不愿意承认，嘴硬道。


    “好好好，你没怕。”048几乎是哄着她，一边将茵起的手抓得更紧。


    从她炽热的体温，茵起感到了一丝安心。


    “你呀，就是嘴硬，其实你不用这样的，每个人都有弱点，你自然能找到包容你接纳你的人。”


    半晌没有回答。


    048拉着茵起的手晃了晃。


    茵起猛地从遐想中回过神来。


    她在想048刚刚的那句话。


    她隐约觉得，那个人，她好像已经有了。


    没有时间让她深想，直升机降落在了地上。


    外面还是同样的尸潮，不过这次，茵起已经不会被他们所左右了。


    烂泥似的尸体在她的眼里视若无物，茵起冷静地用机枪开出一条血路。


    带着小队的人一路走，一路清理丧尸，来到了一栋大楼里。


    这种高楼是“幸存者”出现频率很高。


    茵起简单规划，几人分头寻找，在大楼里穿梭。


    她给自己安排的，是单独行动。


    顺着大楼的楼梯走上去，瓷砖地板拌上血污有些滑腻不好走。


    一层楼的角落，茵起发现了一个拆开的干脆面袋子，里面的干脆面却几乎没动。


    那时自己吃面包的记忆猛然涌入脑中，茵起一阵欣喜。


    她走进这层楼。


    果然，在走廊的尽头他发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男生。


    “姐姐，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