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季礼翻版

作品:《忠臣

    司徒毓大拇指反复摸索着碎片凹面处的白色划痕。


    远看只认为是锐器胡乱蹭到了,但司徒毓将它拿进,上面赫然刻着:带你回家。


    带你回家……


    带你回家……


    带你回家……


    司徒毓回想着前些日子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两人。想起在黑暗中,潮湿山洞里,女子爽朗的说话声,身侧传来的温暖以及交叠在一起的衣摆。


    污言秽语都不曾击倒他的心房,而此刻,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如同千斤大锤一般,将它的心口撞得粉碎。


    司徒毓用瓷片锋利的边缘,撕下身上衣袍的衣角,将碎片和雪莲丝帕包了进去,藏进袖中。


    楼上的另外三人将她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因此也看到了她刻在瓷片上的字。


    屋内一片沉寂,等车队走远后。宋词抬手拍拍她的肩膀,看着逐渐远去的车队开口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只有他,我们都能回去。”语气坚定,就像是在讲述一件千真万确的事。


    陆芸将她的话听在耳中,没有回答她,而是后退几步,离开窗前。对屋内几人点点头,把头上撩上去的白纱重新放下来:“我先回去了。”


    说完,看向宋词,担心头上的帷帽模糊了动作,抬手指了一下她:“派个人进季府,方便传信。”


    “好。”宋词点头应答,视线从她的面纱移到手上:“你手怎么办?”


    陆芸闻言,抬起已经不在流血的手。透过面纱能看见,手心里的狰狞伤口。


    “没关系,等会儿找个机会再划一下。”她放下手,语气轻松,“告诉阿云,不要也划一道口,深更半夜没人能看清。”说完,她便推门出去了,只留下房间里的三人。


    雪怜见阁主走了,她便也要起身离开:“我先走了,你们聊吧。”


    宋词翻个白眼,上前挽起她的胳膊,把她推搡着往前走:“我送你回去。”


    在北晃神间,屋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再次回到床边,早已经看不到车队的影子,街上的官兵也在陆续撤离,而方才闹事的人在官兵的扣押下,有的依旧愤怒,而有的已经开始低声下气的求饶。


    他心里依旧想着陆芸刻下的那四个字,看着大燕京城的街道,问自己:多久能回家呢?


    陆芸与阿云在一处人还算多的地方,互相调换了位置。


    “去茶馆坐一坐吧。”她说道,抬腿往茶馆的方向走。


    天冬与连翘觉得今日的夫人话少了很多,但没发觉夫人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挠挠头,跟着夫人往茶馆去了。


    坐在茶馆靠窗人少的地方。小二上了一壶茶,陆芸结果连翘递过来的杯子,掀开垂纱一角喝了一口。


    在放下杯子的途中,她突然握紧杯子,下一刻,杯子在她手中炸裂,碎片掺着细渣哗哗地落在桌上。


    “夫人!”天冬连翘从两册围上来,向她手看去。


    陆芸似乎被吓到了,慌忙松开手,一大片瓷器碎片从她手中掉落,“砰”地一下砸在桌上,顿时在桌上留下一道划痕。


    “夫人,你流血了!”连翘立马拿出一张帕子给她擦血,天冬本想找这家的掌柜理论,他家的杯子伤了夫人,但被连翘叫住。


    当务之急是给夫人止血!


    幸好有帷帽遮挡,陆芸不需要做出害怕的表情,只需要身体行动上做得慌乱一点。


    连翘用帕子给她包了一下,一会儿手心的雪就将帕子染红。


    两人拥着她往最近的医馆去。


    一进医馆,连翘就扯开嗓门喊大夫。


    不仅大夫被喊出来了,连他家大人都给喊出来了。


    陆芸看到和大夫前后脚出来的人,心下疑惑:“他怎么在这儿?”


    季礼本来在屋里与被他救了的人说话,就听见陆芸身边丫鬟的叫喊声,所以出来看看。


    结果一出来就看见了陆芸被天冬举着的胳膊,手掌上还缠了染血的帕子。顿时走得比大夫快,来到她身边。


    “这是怎么了?”


    “茶杯突然碎了,夫人被碎片划伤了!”


    慌张的三人把淡定的陆芸拥到位子上。季礼拉起她背后的垂纱,以防她坐到了。


    陆芸注意到他伸向自己后背的手,发现他只是牵一下垂纱,在没有其他动作,才收回视线。


    大夫拿来上药和纱布,三人纷纷让开,好让大夫给她包扎。


    陆芸掌心摊开,手掌上斑驳的划痕令人触目惊心,最严重的还是那道横贯手心的划痕。


    给她包扎的大夫都倒吸一口凉气。


    “疼吗?”季礼问她。


    陆芸摇头,反而是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前几日不是路过救了一个人吗?今日便是来看他的。”


    随着他的话说完,边有一个虚弱的男子从他身后冒出来,对着陆芸拱手:“其山见过夫人。”


    陆芸看向他,目光上下打量他。


    很标准的读书人形象,跟季礼算得上是同道中人。


    陆芸微微点头,没有应答。


    白纱将她笼罩着,外面的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她到是能将外面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但她没耐心注意别人的喜怒。


    季礼注意到书生的尴尬,弯腰侧目看向陆芸。


    陆芸也侧头看他,不知道他发什么疯。


    “夫人,他叫游其山。”


    陆芸不明所以,他叫游八山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但还是“嗯”了一声。


    季礼站起身,对游其山笑笑,跟他解释:“我夫人话少。”


    “其山知道。”


    大夫给她包扎完,又去拿了几副外敷的药。


    季礼是坐了马车来的,因此回去的时候陆芸没再走路,而是跟着他坐上了马车。


    在走车夫搬过来的楼梯时,陆芸依旧没有提裙子,季礼只好再一次给她提着,直到她上车之后才放下。


    陆芸坐好之后就把帷帽取了下来,在季礼上车后动作自然地递给他拿好。


    季礼看着面前的帷帽,很快接受了,乖乖拿过去放在腿上,甚至贴心地将垂纱揽到腿上,以免沾上脏污。


    “今日去看北国皇子进京吗?”


    陆芸目光移到他身上,点点头。


    “今日好多人都去了,你怎么不去?”


    “街上人多,我就不去占位置了。”季礼回答她,抬手指了一下她受伤的手掌:“有没有感觉好一些?”


    陆芸抬手动了动:“好很多了,没一开始那么疼了。”


    对话终止,马车里重归寂静。


    到了府门口,季礼率先下车。


    等到陆芸下去的时候,发现他依旧伸出一只手臂扶她下车。


    她不像前两次思考那么久,直接就把手搭了上去。


    她今日心情不好,季礼以为她是因为受伤的缘故,因此也没多说话。


    两人在岔路口分离。


    陆芸一回到院子,就把自己关在屋里,直到吃完饭才打开房门。


    平日里两人晚饭都是各吃各的,今日季礼在这个点来了这个院子。


    “有什么事儿吗?”陆芸放下筷子,看着他问。


    无事不登三宝殿,他这个点来肯定有事儿找她。


    季礼坐在她对面,没想到她直接开门见山,问出他来这里的目的,于是他直接说:“我想把今日那人接到府上来暂住两日,来问问你的意见。”


    陆芸耸肩:“你随意。”就算他把茅厕都塞满人,她也不介意。


    “好。”


    季礼在与她寒暄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陆芸则继续吃晚饭,在脑中回想那个书生的模样。


    暂时看不出什么问题,身形比季礼还要羸弱,手上的厚茧的位置,也像是读书人常年握笔留下的。


    但也不能因此就断定他不习武。


    北身手厉害,但身形也很单薄。


    她手上也没有习武留下的茧子,一是因为她不用长剑刀枪,二则是擦了药,消磨了茧子。


    宋词也一样。


    若是对方也像他们这样呢?


    毕竟路边随手就碰见重伤书生本来就很离奇。


    季礼一路高升,看不惯他的人不在少数,若是有人专门给这个呆子设下圈套,到时候还会连累她。


    等明日宋词安排人进来后,让那人给宋词带信,让她好好查查这位游其山的底细。


    第二日,第一阁的人成功混了进来,成了安排到她院子里的洒扫丫鬟。


    这个人是跟在北身边做任务的刺客。因为受伤被留下养病。


    知道宋词在找人去陆芸身边当传声筒时,自发报名前往。


    她轻功在第一阁中算是优秀的,容貌也具有欺骗性,她去十分合适!


    于是宋词连夜把她安排进第二日要送进季府的人牙子手里。


    她也凭借外貌的乖巧留了下来。


    陆芸问她名字时,她取了自己名字中的一个青子,在前面加上小子。


    陆芸对小青特别满意,招招手就能把传的话说了。


    “你去告诉宋词,好好查查季礼救的那个书生。”


    小青领命,等到晚上时,沿着陆芸告诉她的路线,来到玉福斋。


    “三楼主,阁主让您查查季礼救的书生。”


    宋词食指摩挲着下巴,嘴里喃喃念道:“书生?”随后转头对小青说:“两日后你过来拿消息。”


    真过了两日,宋词的消息就被小青带回来了。


    展开跟记录季礼日常一样的册子,借着晚上幽暗的烛火,仔细阅读上面的东西。


    这个人没有问题,就是清清白白的读书人,此次上京赶考。


    陆芸心中的不安感觉依旧没有打消,她总觉得那人很有问题。


    捏住册子一角放在烛火上,火舌很快便舔上册子。


    陆芸朝窗外随手一扔,册子落在窗外下过雨的潮湿地板上,很快便在火光中化为灰烬。


    索性让宋词派人跟在游其山身边,时刻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