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降临，盛喻南和齐成陆赶上了最后一班公交车。


    盛喻南和齐成陆坐在车子后面并在一起的那两个座位。


    热得不行，盛喻南扯下口罩拉开外套拉链，微风从窗外吹进来，吹得他额前的头发飘动，别提多惬意了。


    他想，夏天可能真的来了吧。


    齐成陆扭过头看着盛喻南嘴角的伤，皱了皱眉：“显眼。”


    显眼到他不得不买个口罩把伤口遮掉，段敏孟家华问他怎么了他只能骗他们说是不小心感冒了。


    盛喻南也皱眉，问他：“这种伤大概多久才能好全啊？”


    齐成陆答：“一个周吧。”


    “回学校去他们要是看到了，准得问东问西了，”想到了什么，盛喻南实在是想问，没憋住，就问了齐成陆：“你怎么搞得那家伙以后都不敢来了？还有……上次许然那事，你都怎么处理的？”


    齐成陆没有马上回答，盛喻南以为他又和之前一样不想说了，正想开口，身旁的人声音却缓慢地传过来：“圈里认识，一些人。”


    盛喻南当然懂了他的意思。


    圈里认识一些人，让许然和陆涛忌惮了，不敢猖狂了。


    点了点头，盛喻南轻轻笑了笑：“看不出来，我还以为你是那种老实学生乖孩子。”


    听到他这句话，齐成陆转过头来，纯黑的眸子一下子吸引了盛喻南的注意力，他直直地盯着盛喻南，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是，什么乖孩子。”


    “哦，真巧，我也不是什么乖孩子。”盛喻南靠在窗边，风吹得他后脑勺的头发一个劲儿的飞，夕阳撒在他身上，他整个人都像带着光似的，美好得要命。


    可这个美好得要命的人却说了一句极其不美好的话：“孩子太乖会被欺负的，谁愿意完完全全的乖？sb才完全乖。”


    齐成陆：“……”真的很煞风景。


    *


    立夏过后，温度骤得升高，虽然还没到用上风扇的时候，但教室里的热气也挺让人难受的。


    正值午后，理科班第一节课是化学，一节课下来把众人弄得昏昏欲睡，到了第二节老李的课时一个个跟小鸡似的，头止不住的往下点。


    “我说你们啊，”老李放下手中的教科书，敲了敲讲台：“这是有多困啊？一个个的。”


    “真的很困老李，这样的天气再加化学课后，精神压根提不起来！”


    “我快困疯了，我就还剩最后一口气了。”连学委**都叫苦连天。


    盛喻南把长袖校服脱了，就穿了件蓝白相间的短袖校服。他用手拐了一下身旁的人：“哎，你怎么一点儿也不困啊？”


    齐成陆瞥了他一眼，说：“我上课，从来不犯困。你不是也，不困吗？”


    “我站起来听课的时候我就困了好吗？”盛喻南反驳。


    “老李，真的要困死了！歇一会儿吧！”


    “真的要人命了，要升天了！”


    教室里一片哀嚎。


    “既然这样，那这节课就不上了……哎哎！我说不上可没让你们睡觉啊，”老李指了指窗外：“那么好的天气，我们出去活动一下。”


    “天！那么热的天要我命！不去不去。”


    “出去晒成干吗？疯了。”


    “不去那我们就上课……”老李话还没说完。


    “去去去！那么好的天气不去玩要干什么！”


    “我爱活动，我爱户外！”


    老李要被这群活宝笑死了：“好，那每个人带上一支笔一张纸，下楼时小声一点别吵到别的班，五分钟内所有人操场集合。”


    “好！”


    *


    十七八岁的孩子总是朝气蓬勃的。


    上课时还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一不上课就下楼那几分钟的时间宋扬盛喻南他们几个就能一溜烟跑去小卖部买几块冰镇菠萝回来。


    盛喻南从袋里拿出一块递给齐成陆：“给。”


    齐成陆接过菠萝，看他满头大汗：“下课再去，不行吗。”


    “下课人多，懒得和他们挤，”盛喻南咬了一口菠萝，问他：“你说老李要让我们干什么啊？”


    话音刚落，老李便拍了拍手让大家站到一起：“你们肯定在想我要让你们做什么吧？”


    盛喻南怀疑老李有读心术。


    “很简单，同学们，我们折飞机！”


    “啊？”人群中传来一阵疑问，折飞机？


    “你们可别小看折飞机，折飞机也是一门学问，怎么折飞得高飞得远，”老李又说：“同学们，还有小半学期我们就要进入高三了，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理想的大学吧？如果暂时没有，就写下自己的愿望，我们把大学和愿望写在飞机上，让飞机载着它们越飞越远好不好？”


    “好！”


    “玩完了我们把飞机收集起来放在一个盒子里，毕业了发给大家懂了吗？”


    “懂了！”


    他们开始折飞机了。


    盛喻南会折飞机，但他折的飞机既飞不高也飞不远，他求助地看向齐成陆：“你会折飞得又高又远的飞机不？”


    “会。”齐成陆点头。


    “你怎么什么都会，”盛喻南惊呼，然后他用笔在纸上写下一小串东西递给齐成陆：“折一个呗？”


    齐成陆接过纸。


    宋扬过来，把飞机给盛喻南看：“南，我这飞机绝对飞得又高又远！”


    盛喻南一脸兴奋：“你飞一个！”


    宋扬跳起来，一副非常正经的样子：“看好了！”


    他把飞机飞出去，没飞两步飞机偏头偏脑的栽了。


    盛喻南：“？？？”


    林子瑾：“又高又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失误失误，”宋扬捡起飞机，又摆了一副架势：“看好了，去吧！”


    飞机梅开二度。


    宋扬：“……”是哪里的问题？


    林子瑾：“哈哈哈哈哈哈哈……”别cue，已笑疯。


    齐成陆拍了拍盛喻南的肩：“试试。”


    “哇！”飞机线条流利就像那种战斗机一样，绝了！


    “看我的，”盛喻南起身，把飞机举在手里，用尽全身力气：“给我飞！”


    飞机一下子飞出去，飞得又高又远，周围的人都看呆了，盛喻南高兴地扯住齐成陆，笑得十分好看：“厉害啊齐成陆，你看！飞得多高多远！”


    少年笑得灿烂，明媚而又热烈。


    齐成陆怔怔地看着盛喻南，感觉被他扯住的地方传来一阵酥麻的感觉。


    “你的呢？”盛喻南把飞机捡回来然后问他。


    齐成陆从包里拿出他的飞机，盛喻南问他：“你写的大学还是愿望？”


    齐成陆摇了摇头：“都没写。”


    “为什么不写？”盛喻南问他。


    “不想写，没什么特别，想写的。 ”齐成陆答道。


    盛喻南撇了撇嘴，说：“你这不行啊，多多少少都还是写一点吧？”


    齐成陆看了他一眼，然后垂下眸子，打开飞机，用笔在上面写了什么。


    “这才对嘛，”盛喻南笑笑，说：“飞出去！”


    写完折好，齐成陆把飞机递给他：“你飞得好，你帮我飞。”


    “行吗？”


    “行。”


    “行吧，”盛喻南接过飞机，做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什么都行越高越好，给我，飞！”


    飞机飞得特别高，比盛喻南那只都高。


    盛喻南和齐成陆一同抬头看向飞机，盛喻南说：“多好啊，齐成陆，你的人生以后肯定会是一帆风顺越来越好的！”


    少年真挚的祝福在耳边响起，自家里出事后，齐成陆再也没有在别人身上听到过此类祝福，虽平凡却又盛大。


    齐成陆扭头看向盛喻南，盛喻南正好也扭头望向他。


    齐成陆轻轻笑了笑，看着少年的眉眼，淡然却隐藏着无限浓重。


    “你也一样，盛喻南，万事胜意！”


    *


    实在是太热了，盛喻南和宋扬他们还在操场上玩，齐成陆先回去了在厕所里用冷水冲脸。


    兜里的手机响了两下示意有信息进来，齐成陆摸出手机，看见是沈小宇发来的信息。


    ——阿陆，我想了很久，我还是想试一下追南南。


    心里有些不舒服，齐成陆没去细想原因，他回复沈小宇。


    ——不行。


    ——为什么？你上次也不告诉我原因，我为什么不能追他？


    上一次。


    上一次齐成陆想的是什么？他想，盛喻南是叔叔阿姨的儿子，他不知道他的性取向，他不能让他周围的人打扰他，给他添麻烦。


    所以他不能让沈小宇追盛喻南。


    ——什么原因让我不能追他？你也不说。如果没有原因或者不是很特殊的原因，我为什么不能追他？


    ——你又不喜欢他。


    看到前一句齐成陆还想打字回复，看他看到后一句，齐成陆的手顿住了。


    你又不喜欢他。


    第一次时那个原因尚且说得过去，现在呢？


    盛喻南是叔叔阿姨的儿子，可齐成陆管不了那么多，他不能替别人决定什么，也不能替盛喻南决定什么。


    你又不喜欢他。


    可他看到沈小宇要追盛喻南的信息，他心里不舒服。为什么不舒服？是不允许？不想看到？亦或是其他的什么？


    你又不喜欢他。


    脑子里浮现出盛喻南把飞机飞出去时冲他灿烂一笑；盛喻南让他折飞机让他有点愿望；盛喻南对他说：齐成陆，你以后会是一帆风顺越来越好的……


    你又不喜欢他……


    是吗？


    不。


    握紧手里的手机，齐成陆抿了抿唇喉结微动。


    他看了看沈小宇最后发来的“你又不喜欢他”，睫毛颤动。


    他的声音低沉，轻轻地，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盛喻南，我好像……”


    喜欢你。


    *


    盛喻南回来的时候，齐成陆正坐在位置上埋头写练习题。


    “你怎么回来得那么早？”盛喻言一边拿出纸擦了擦刚刚用冷水洗脸时脸上残留的水珠一边问齐成陆。


    齐成陆停下手里的动作，轻轻地说：“太热了。”


    “怎么，大男生还不禁热，”盛喻南开着玩笑，又说：“放学去买奶茶喝吧？我馋了，特想喝。”


    “嗯。”齐成陆点了点头。


    盛喻南见他这样子，不由得问：“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啊？”


    齐成陆垂下眸子，淡淡地说：“没有，太热了。”


    盛喻南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感觉错了，他是觉得齐成陆兴致不太高，但他这么说，盛喻南也不好八婆地继续问下去，只得作罢。


    *


    奶茶店人特多，盛喻南好不容易才排到。


    这样的天气就应该喝一杯冰凉的果茶，看了一眼店外等他的齐成陆，他点了两杯柑橘柠檬，一杯七分糖一杯少糖。


    拿到果茶后，把少糖那杯递给齐成陆：“这种天气就是让人烦躁，喝一杯果茶降降火。”


    齐成陆看了他一眼，接过了果茶：“谢谢。”


    “谢什么谢啊。”包里的手机响了两下，盛喻南摸出手机看消息。


    上次和沈小宇交换了号码盛喻南就存上了，看着沈小宇给他发的信息，盛喻南有点懵，生怕自己看错了又把手机凑近仔仔细细地看。


    看完，他皱起了眉，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


    见他这个样子，齐成陆问他：“怎么了。”


    盛喻南抬头，古怪的看着齐成陆把齐成陆看得摸不着头脑。


    齐成陆正想开口，盛喻南却先他一步：“齐成陆……沈小宇，他，他跟我表述心意。”


    齐成陆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沈小宇会那么快。


    “你知道吗？”


    齐成陆看着盛喻南，缓缓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盛喻南果茶都没心思喝了，他放下果茶咽了一口口水：“那什么……”


    “你怎么想的？”齐成陆问他。


    能怎么想？他能怎么想？


    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烦躁，看着齐成陆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盛喻南心里甚至有点不舒服起来了。


    “啊，我怎么想？我不喜欢男的。”


    齐成陆的手紧了一下，手里果茶的杯子被捏得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


    不喜欢男的。


    “不喜欢，就拒绝。”齐成陆心里更是不舒服，语气也冷了起来。


    他之前想了特别多，特别特别多，可是那些特别多，全被一句“我不喜欢男的”打破，堕入黑暗最后连一点光都抓不住。


    他这个样子，让盛喻南以为他是在帮沈小宇抱不平，盛喻南不爽了。


    “不拒绝要干什么，想都不用想直接拒绝。”盛喻南说。


    想都不用想，直接拒绝。


    炎热的天气，齐成陆却倒吸一口冷气。


    他抿了抿唇，面无表情地说：“回家吧。”说完转身便走。


    一点反应也没有。


    盛喻南不语。


    良久，自嘲的笑了笑，把果茶往边上垃圾桶一扔，迈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