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裴素了。


    他走向车间中央。


    步伐平稳。


    神情一如既然的冷静。


    那件始终盖着布的设备，被他稳稳推着。


    所有人的目光钉在他身上。


    外面的肖火等人屏住呼吸。


    里面的院士们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


    秦老半眯的眼睛彻底睁开。


    李运昌指尖无意识敲着桌面。


    布掀开了。


    不是预想中的庞然大物或奇形怪状。


    而是一个结构极其复杂、集成度极高的精密平台。


    多种传感头、机械臂、光学元件巧妙地整合在一起，线条流畅，透着一种超越时代的简洁美感。


    与之前那些破烂相比，这东西看起来完整。


    而且是有一点太成熟了。


    “各位老师。”


    裴素开口，声音清晰平稳。


    “我的项目，是多模态自适应精密制造与检测一体化平台。”


    名字很长。


    很唬人。


    王宏哲率先发问，带着熟稔的笑意。


    “裴素，别卖关子。”


    “具体是做什么的？成本多少？”


    “它可以根据数字模型，自适应选择最优工艺，完成微米级精度的增材制造，也就是3D打印，同时，可以完成减材制造，也就是微雕刻，以及在线的检测。”


    裴素解释道：“简单说，给它一个复杂零件的三维数据，它能把东西直接做出来，并立刻判断合不合格。”


    他顿了顿，报出成本。


    “总成本，八万块钱。”


    场内响起一片低沉的惊呼。


    八万！


    实现如此复杂的功能？


    李牧唐已经按捺不住。


    “吹牛吧？八万？”


    “光那套多轴运动控制系统就不止这个价！”


    “运动控制核心是我用二手硬盘电机和开源代码重构的。”


    “视觉系统是报废手机摄像头改造的。”


    “激光器是旧光驱里拆的。”


    裴素如数家珍：“关键同样在于软件和系统集成算法。”


    “演示！”


    王江迫不及待。


    裴素点头。


    他在电脑上导入一个极其复杂的微型涡扇发动机叶轮三维模型。


    材料是一小块普通的金属锭。


    平台启动。


    低沉的嗡鸣。


    多个执行器协同工作。


    一道微细的激光开始灼烧材料。


    同时一个微雕钻头进行精修，高清摄像头实时扫描反馈。


    数据流在屏幕上疯狂滚动。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完全无人值守。


    半小时后。


    一个硬币大小，叶片薄如蝉翼，结构精巧无比的金属叶轮，呈现在平台中央。


    裴素将其取下，放在高倍显微镜下连接显示屏。


    微观图像清晰显示。


    叶片轮廓精准，表面光洁度极高。


    尺寸公差完全符合模型要求。


    “这精度，这效率……”


    唐普华院士凑近屏幕，声音发颤：“完全可以用于精密仪器加工！”


    林蓉院士也震惊了：“如果如果能用生物相容材料，打印定制植入体……”


    裴素补充：“它还能自动识别材料缺陷，调整参数补偿，换句话说，其实就是可以判断某种材料能否制作成某种形态，例如黄金可以制作成一根无比细长的长线，但钢铁这种材料却只能变成一条粗线，没办法变细。”


    演示结束。


    效果毋庸置疑。


    这不是单一技术的突破，是系统集成和智能制造的典范。


    其展现出的潜力和完成度，远超之前所有项目。


    在成本极低的情况下。


    几乎是整合了之前肖火等人的创造。


    答辩过程更像是一场高水平的学术交流。


    裴素对每位院士的提问都对答如流，甚至能引申到对方的研究领域进行探讨。


    除了林蓉院士相对陌生，其他院士都与他相谈甚欢。


    评分毫无悬念。


    “裴素同学，最终得分，九分！”


    李运昌宣布的声音带着无比的激动和一丝颤抖。


    九分！


    触及了秦老设定的评分体系的顶峰！


    掌声。


    发自内心的掌声从院士席上响起。


    裴素微微鞠躬，表情依旧平静，退场。


    但在内心。


    他松了口气。


    总算结束了。


    ......


    答辩全部结束。


    车间内的气氛热烈到顶点。


    “秦老！恭喜！真是……太了不起！”


    王宏哲用力握着秦老的手，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这一届龙才班，个个都是国之瑰宝！”


    李牧唐嚷嚷着：“秦老，别的我不争，章明必须来我们钱学森实验室！”


    “他那脑子，放哪儿都是战略资源！”


    王江立刻接话：“哎！李牧唐，你这就不对了。肖火和陈雀明显更适合我们航天领域，这种推进和发射技术，正是我们急需的！”


    李勇看着自己的外甥，心中自豪，但也开口。


    “裴素的方向很广，但龙科院和龙农院也有很多基础研究需要他这样的交叉人才。”


    连林蓉院士也加入了争夺。


    “王青鱼同学的技术在生物医学领域应用前景广阔，我们龙科院医部实验室非常需要这样的人才。”


    唐普华也认真地说。


    “李北的精密控制技术，对核聚变装置维护很有价值。”


    院士们纷纷招安了起来。


    场面一时如同人才拍卖会。


    每个人都看到了这些年轻人身上巨大的潜力和价值。


    他们不仅是专才，在龙才班的历练下，更具备了跨学科解决问题的全栈能力。


    秦老脸上带着笑容，应付着众人的祝贺。


    但笑容深处，那一丝狐疑却越来越明显。


    太顺利了。


    顺利得反常。


    裴素拿九分，他信。


    章明拿七分，他也觉得合理。


    但其他四人，个个超水平发挥，个个都达到了惊人的高度。


    这已经不是优秀能解释的了。


    一种强烈的，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萦绕在他心头。


    概率论上，这几乎不可能发生。


    他趁着众人稍歇的间隙，低声对身边的李运昌耳语


    “运昌，你去暗中查一下。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你去看看他们背后，是不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助力。”


    他的声音很轻，但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李运昌心里咯噔一下。


    调查？


    怀疑学生作弊？


    他看向不远处那群兴奋地围在一起的年轻人，看着他们脸上纯粹的喜悦和疲惫，心中涌起一股不情愿。


    但他无法拒绝秦老。


    于是只能点头。


    “……我明白了。”


    ..........


    李运昌心事重重地走在校园林荫道上。


    夕阳西下，拉长了他的影子。


    调查作弊？


    这念头让他很不舒服。


    他回忆起答辩时的每一个细节，那些成果虽然惊人，但逻辑自洽，演示真实，怎么看都不像作弊。


    秦老看问题的深度，是他难以企及的。


    正思索间，看到两个熟悉的小身影背着画板往外走。


    是龙才班第二期的学员，林茉茉和白墨墨。


    两个小姑娘天赋异禀，但毕竟年纪还小。


    “茉茉，墨墨，这么晚了，要去哪儿？”


    李运昌叫住她们，语气温和。


    他和秦老最近忙于答辩，确实疏忽了对二期学员的课业。


    林茉茉抬起头，小脸天真烂漫。


    “校长好！我们去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