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这回,我选我自己

作品:《断绝关系后,六个女帝徒弟跪求原谅

    荒野上的风停了。


    月亮挂在天上,把地面照得发白。


    林凡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刚刚对一个世界的执念说了再见。


    现在,这里只剩下他自己。


    他能感觉到,那片由他亲手构筑的法则之海,依旧在向他敞开。


    它像身体的一部分,一个可以随时回归的,温暖的母体。


    只要他想,一个念头,他就能重新变回那个无所不能的“道”。


    他可以听到宇宙另一端,一颗新生的恒星正在发出第一声啼哭。


    他可以看见一万光年外,秦长生的弟子正在演练新的剑招。


    他知道一切,他能做到一切。


    他闭上眼睛。


    一个声音在他脑中响起,那个声音就是他自己,却又无比宏大,不带任何情感。


    “回来吧。”


    “这具凡人的躯壳,太脆弱了。”


    “它会饥饿,会疲惫,会生病,会衰老,最终会化为一捧黄土。”


    “回到我这里,你就是永恒。”


    林凡没有回答。


    他只是伸出自己的右手,在眼前摊开。


    这是一只属于凡人的手。


    手掌上有几道细小的口子,是前几天劈柴时不小心划破的,现在已经结了痂。


    指节上有一层薄茧,是常年握斧头和锄头留下的痕迹。


    他缓缓握紧拳头,感受着掌心皮肤的挤压,感受着指骨节节收拢。


    他能感觉到肌肉正在用力,能感觉到血液在皮下加速流淌。


    “感觉,是生命的缺陷。”


    那个宏大的声音再次响起。


    “痛苦,快乐,都是束缚。它们会影响你的判断,让你变得不再完美。”


    “你创造了最完美的平衡,就应该身处平衡之上,而不是重新跳回这片混乱的泥潭。”


    林凡松开拳头,他低头,看着脚下的土地。


    他弯下腰,用手指捻起一撮泥土。


    泥土有些湿润,带着草根的腥气。


    他把泥土凑到鼻尖,闻了闻。


    “我记得这个味道。”


    他轻声说,像是在对自己说话。


    “我成为‘道’的时候,我知道这片土地的构成,我知道每一粒沙尘的起源。”


    “但我闻不到这个味道。”


    他站直身体,拍了拍手上的土。


    “我记得我娘做的白菜,有时候会咸,有时候会淡。”


    “作为‘道’,我能瞬间分析出菜里盐分的精确含量,但我尝不出咸淡的区别。”


    “我记得村口的黄狗,每次我回家,它的尾巴会摇得很快。”


    “作为‘道’,我能计算出它尾巴摇动的频率和幅度,但我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那个宏大的声音沉默了。


    它无法理解这些话。


    在它的计算里,味道、咸淡、摇尾巴,都只是一连串可以被量化,被分析的数据。


    这些数据,没有任何意义。


    “你所说的永恒,是一片没有声音,没有温度,没有味道的虚无。”


    林凡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那样的永恒,跟一座坟墓,有什么区别?”


    “我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掀翻了一座坟墓,不是为了把自己再埋进另一座更大的坟墓里。”


    那个宏大的声音终于再次开口,这一次,它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波动,像是不解,又像是警告。


    “你正在拒绝我。”


    “你正在拒绝你自己。”


    “是的。”


    林凡回答。


    “我拒绝。”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荒野的空气都静止了。


    “我命由我。”


    “这句话,我说给了众生听。”


    “现在,我再说给自己听。”


    他看着前方空无一物的黑暗,一字一句地说道。


    “天命归天命,我归我。”


    说完这句话,他不再理会脑海中那个宏大的声音。


    他盘腿坐下,就在这片荒野的中央。


    他把那个蓝布包裹放在腿上,然后闭上了眼睛。


    他的意志,那股曾重塑宇宙,定义法则的,至高无上的意志,在这一刻,全部向内收敛。


    它不再望向星辰大海,不再俯瞰众生命运。


    它只看着自己。


    看着这具名为“林凡”的,凡人的躯体。


    在他的神魂深处,一条由无数法则丝线构成的光河,正从浩瀚的宇宙本源,缓缓流入他的身体。


    这是他与“道”的连接。


    正是这条光河,让他拥有了全知全能的权柄。


    林凡的意志,化作一柄无形的刀。


    他没有丝毫犹豫,朝着那条光河,斩了下去。


    没有声音。


    没有光芒。


    但在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神魂被撕裂了。


    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剧痛,仿佛将一个完整的生命,硬生生劈成了两半。


    光河的源头,那片浩瀚的法则之海,剧烈地翻涌起来。


    它本能地想要修复这道裂痕,想要重新连接上它的创造者。


    宏大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咆哮,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


    “你在做什么!”


    “你会死的!真正的死亡!”


    “没有了我,你什么都不是!”


    林凡的意志没有动摇。


    他忍受着那股撕裂神魂的剧痛,用自己的意志,在那道断裂处,构筑起一道堤坝。


    一道无法被逾越,无法被摧毁的,永恒的堤坝。


    他要的不是斩断。


    他要的是,彻底的隔绝。


    他将自己,从“道”的身份里,彻底流放。


    堤坝构筑完成的一瞬间,他神魂深处的法则光河,彻底干涸了。


    那股撕裂的剧痛,也随之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


    仿佛身体里最重要的一个器官,被瞬间摘除了。


    那个宏大的声音,也消失了。


    他试着去感受宇宙的脉动,试着去聆听众生的祈愿。


    什么都没有。


    他的神识再也无法离开这具身体,他再也看不见星空深处的景象。


    他变成了一个瞎子。


    一个聋子。


    他成功了。


    但他没有停下。


    他知道,这还不够。


    只要他的意志还在,只要他还拥有着属于“创道者”的记忆和本质,这道堤坝,总有一天会被岁月磨损。


    他要给自己,再上一道锁。


    一道从内部,把自己彻底锁死的,凡人之锁。


    他的意志,开始编织一张网。


    这张网的材料,不是法则,不是能量。


    是记忆。


    是那碗带着葱花香味的阳春面。


    是那次挥剑时,滴进眼睛里的,又咸又涩的汗水。


    是那颗炎龙心脏的滚烫。


    是那把穿心而过的剑的冰冷。


    是村口王大娘多算他一文钱时的无奈。


    是娘亲纳鞋底时,在灯下的专注眼神。


    是那只被虫蛀过的白菜。


    他将这些属于“人”的,最琐碎,最无用,也最珍贵的记忆,编织成了一道道枷锁。


    他用这些枷锁,将自己那庞大的,属于神明的记忆,层层包裹,封印起来。


    他没有删除它们。


    他只是把它们,锁进了地窖,然后把钥匙扔进了深渊。


    做完这一切,他的意志,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他躺在自己的神魂空间里,像一个刚刚跑完了万里长路,耗尽了所有力气的旅人。


    他看着那具被他彻底改造过的,属于凡人的灵魂。


    它现在很小,很脆弱。


    但它很完整。


    它只属于他自己。


    林凡笑了。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感觉到了。


    重。


    他的身体,第一次有了重量。


    他不再是悬浮于时空之上的幽灵,而是被这颗星球的引力,牢牢吸附在大地上的一块血肉。


    他试着抬起手,手臂的肌肉传来一丝酸软。


    他用力呼吸,空气涌进肺里,带来一种饱胀感。


    他饿了。


    胃里传来一阵强烈的,火烧火燎的空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