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柔眨了下眼，她站起来走到周逸身前，没有接过手机，伸出根手指在屏幕上轻轻输着数字。


    太近了。


    近到可以看见她耳垂上的小黑痣以及一旁干净的耳洞。


    近到周逸可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甜香。


    烘得他脸上有些热。


    这已经超过了正常的社交距离。


    周逸反应过来，他正要后退，林柔率先输好密码远离了他。


    “好了。”她轻轻道。


    “嗯。”


    周逸压下面上的不自然，他利索地扫好群聊二维码，将手机还了回去。


    “可以了。”


    林柔道了句谢谢，又坐了回去。


    似乎并不打算再与他说话。


    周逸被一种奇怪的感觉撺掇着，放慢了找笔记的速度。直到林柔做完作业，揉了两下脖颈起身准备离开，他刚好拉上书包拉链。


    林柔站起来，有些好奇地转头。她俯视着周逸，神色意味不明。


    “你在等我吗?”


    周逸抬头和她对视。


    林柔露出一抹温柔又友好的笑，并不为这话感到羞涩。


    她的笑容恬静柔软，看起来是美好善良的少女。


    只是那双垂下的眼睛里是没有温度的笑意，不经意中透着强烈的侵占欲。


    那眼神就像在凝视物品——一个不属于她的物品，冰冷肆意，居高临下。


    两种极致的反差在她脸上形成了一种别扭的撕裂感。


    周逸拧了下眉心，他摇了摇头，拿上书包往教室外走。


    这种目光，让他想到了早上的那张报名表。


    同样强烈的侵占感。


    “周逸，我吓到你了吗?”林柔紧盯着他的背影，轻声问道。


    周逸在教室门口前停下，他转过身，语气还算和善:“什么?”


    “我说的话吓到你了吗?”


    她走向周逸，在恰当的距离停了下来。林柔看着他，语气有些委屈:“对不起。”


    他面色稍稍缓和:“不用道歉。没有吓到我。”


    “我们打个赌好吗?如果分班考试你不是第一名，你就答应我一件事。”


    林柔重新挂起良善的笑，她的声音轻盈柔软，带着若有似无的亲昵。


    像恶魔的低语。


    “抱歉。我不会答应这种没有意义的赌约。”


    拒绝得很果断。


    林柔蹙眉，低声问:“你怕了吗?”


    俩人都站着的时候，周逸要比她高很多，此刻俯视着她，处境翻转了过来。


    他已经后悔了。


    周逸叹了口气，有些疲倦：“林柔，激将法对我没用。”


    “好吧。”


    林柔垂下头，看起来情绪很低落，却也并没有继续强求，见他拒绝就错开他走了。


    其实并没有完全错开，擦肩而过的时候再次闻到了她身上的香味。


    周逸的眉心拧得更紧了，心头无端地烧起了一团火，莫名而来的烦躁并没有因为她的离开而消失，反而有种无处发泄的无力感。


    *


    晚上九点，林柔躺在浴缸里泡澡，眼睛懒懒地透过落地窗看着外面灯光璀璨的几栋大厦。


    她住在a市中心最高的顶层公寓里，父母常年往返各地，久住国外。还有一个哥哥，长期在港澳那边，偶尔来a市的时候会在此过个夜。


    大多数时间都是她一个人住。


    浴室只开了盏昏黄的小灯，不过外面的光打进来，不算特别黑。


    林柔举起手里把玩着的黑色钢笔，对着光研究着。


    金边的笔帽上还雕刻了几个斜体英文字母，看起来很精致。


    她好心情地眯了眯眼，起身裹上浴袍，走到客厅倒了杯果汁。


    次卧那边传来开门声。


    林光正穿着夸张的花色衬衫，领口大开着，白皙的脖颈上赫然印着几个红色斑痕。


    林柔皱了皱眉，语气不满:“哥，说了不让你在这里乱搞。”


    林光正看见她，好脾气地笑了笑:“人早就送走了，又没有影响你学习。”


    他走过来伸手要弹林柔的鼻子，一双桃花眼笑得眼尾炸花:“小脸真好看。”


    林柔嫌弃他身上的味道，往后躲了一下。


    林光正又伸手捏了下她的脸，这才心满意足地坐到了沙发上。


    “学习怎么样?”


    “挺好的。”


    林柔应了声，坐到他旁边不远，小口喝着果汁:“你生意怎么样?”


    林光正挑眉，“呦，这么小都学会关心家里的生意了?”


    林柔垂眼，抿着唇不语。


    “放心吧，好着呢。”林光正又伸手弹了下她的鼻子。


    这次林柔没有躲过去。


    她蹙眉瞪过去。


    林光正被可爱到了，他打趣道:“哎，你别说，现在我被你瞪都觉得心情愉悦。”


    “话说我还是不明白妈咪长得那么好看，林老板眼睛也不小，你之前的眼睛咋就跟一条缝一样?”


    林柔面上不悦，又抬腿踹了他一脚。


    她怎么会知道?


    她的母亲姜惠年轻时是港圈公认的大美人，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不知道迷倒了多少男人的心。至于她的父亲林风致，虽然不帅，但也算是浓眉大眼，五官端正。


    怎么就生了她这个肿眼泡小眼睛。


    反观林光正不仅继承了姜惠的桃花眼，还继承了林风致的浓眉薄唇，长得很是风流。


    而林柔，除了长得白，鼻子和姜惠如出一辙外，原先的整张脸和一家人看不出来一点联系。


    现在整完容，虽说好看了，却也相差得更远了。


    她的清纯模样和姜惠年轻时的风情万种截然不同。


    林柔力气不大，她踹得一脚不痛不痒，林光正一点都不在意，他不再提妹妹的伤心事，换了一个话题:“学校有男生追你吗?”


    林柔想到这两天收到的情书，点了点头。


    她拿起来刚才放在茶几上的黑色钢笔，往自己脸上戳了戳。


    “我给你介绍几个男生认识一下怎么样?你看看喜欢哪一个，让他周末陪你放松放松，你就当交个朋友。”说着林光正掏出手机点了两下，开始翻照片。


    “好啊。”


    林柔来了兴趣，凑过去看。


    两人挑了好一会，从港风小鲜肉到混血帅哥，最后林柔选了个皮肤较黑的穆拉托男孩。


    林光正看着照片上男生丰厚的嘴唇以及泛着光泽的健硕肌肉，禁不住皱眉:“他叫盖比尔，人挺热情的，性格也不错。”


    “不过……看不出来啊，你喜欢这种类型的长相?”


    林柔耸肩:“喜欢啊。”


    “也行，明天吧，我给你发时间地点。联系方式什么的你见过之后再决定要不要，怎么样?”林光正收了手机，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可以。”


    “不过我可不能保证他会喜欢你，你知道的，他们更喜欢健美一点的。”


    林柔并不在意，她点点头:“没事。”


    林光正轻轻“啧”了一声，又忍不住调侃:“一点没看出来啊，林柔，之前藏得挺深啊?”


    “嗯哼。”


    “咱说好了啊，只是交个朋友平时一起玩，不允许谈恋爱。”林光正欲言又止，警告了两句，起身回屋准备睡觉了。


    “我知道了。”


    林柔随口应了一声，她放下杯子，拿着那只漂亮的钢笔回了卧室。


    *


    你的完美外表下，是怎样的一颗心。


    ……


    “阿逸，是什么东西找不到了吗?”


    负责家里卫生的张姨忍不住问道。


    周逸从回来开始，已经翻了三遍书包了。


    “没什么，丢了支笔。”


    他语气平淡，只是眼底透着一抹郁色。


    “很重要的笔吗?”


    “嗯，爸爸送的。”周逸看着翻空了的书包，轻轻叹了口气，转而安慰张姨:“没事的阿姨，我明天再去找找，您忙完了早点休息。”


    他收拾好散落的书本，拿着笔记往书房走。


    “嗡嗡。”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周逸在学校里负责的事很多，平时各种通知群也会有重要信息，他习惯性地掏出来查看。


    一条不知名短信——


    “我想你了。”


    他看了一眼，随手点了删除，并没有理会。


    周逸不会想到，这条信息只是一个开始。


    晚上十点，他刚按下床头的台灯，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屏幕自动亮起。


    上面的浮窗显示出短信内容——


    “一个人睡觉会不会很害怕?”


    再次震动。


    “我想和你一起睡。”


    坦白来讲，周逸并不是没有过油盐不进的疯狂追求者，也收到过很多冒昧的骚扰信息。


    只不过这些事情仅仅发生在初中。


    进了高中之后，他将自己的个人信息保护得很好，况且日常接触的同学也不是偏执激进的人。


    所以他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这种信息了。


    周逸没有犹豫，直接删除拉黑，按灭了手机。


    事情堆积得太过密集，让他不由得开始思考最近新接触的人。


    这一切的偶然，总是隐隐指向什么。


    是她吗?


    那个转校生。


    看起来清纯漂亮，说话柔弱，笑起来很干净的女生。


    明明是一张从未见过的脸，却总让他有种幻视感。


    “周逸，你的笔掉了。”


    这是周逸第一次听到那个女孩的声音——一个坐在他后面半个月、沉默寡言的女生，总是带着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他甚至没有看清过女生的五官，只知道她皮肤很白，头发看起来很柔软。


    她说话声音不大，却不怯弱，甚至有些淡漠。


    出乎意料的，周逸觉得她的声音很好听。


    “谢谢。”


    他捡起笔后下意识地往身后看，女生正垂着眼安静地做着试题册。


    她的眼睛不大，睫毛也不算浓密，唇色偏淡，似乎是察觉到了周逸的注视，此刻微微抿起了唇。


    “看够了吗?”


    她语气很冷。


    “抱歉。”


    周逸也意识到自己的目光过于冒犯，很温和地道了歉。


    他只是有些好奇。


    她的眼睛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