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夜总是来得很快。


    傍晚六点，天际线被染成一种浑浊的暗红色，像是有人打翻了调色盘，将铁锈和墨水搅在一起，泼在了云层上。


    远处CBD的玻璃幕墙反射着最后一丝残阳，像一把把锋利的刀片，切割着这座城市的轮廓。


    江屿澈站在星煌娱乐的落地窗前，手里攥着刚打印出来的财务报告。


    纸页边缘被他捏得发皱，窗外，第一滴雨砸在玻璃上，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很快，整座城市被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雨雾中。


    手机震动，微博推送一条爆炸性新闻——


    【沈氏集团董事长沈严涉嫌经济犯罪，已被警方控制】


    江屿澈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下一秒，他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消息、电话、微博@，像潮水一样涌进来。


    手机屏幕亮起，微博推送一条接一条地弹出来：


    【爆】沈氏集团董事长沈严涉嫌经济犯罪被捕


    【热】沈芩风被警方带走协助调查


    【沸】顶流塌房！沈芩风是否参与其父违法行为？


    江屿澈的指尖停在最后一条热搜上，呼吸微微一滞。


    微博评论区炸开了锅，粉丝和黑粉撕得天昏地暗。


    反对派：


    “沈芩风之前和于梓沐演的那部《金融风暴》，就是他爸塞的资源吧？现在装什么清高？”


    “早就觉得沈芩风不简单，牛津高材生回国直接顶流？没他爸暗中操作谁信啊！”


    “和于梓沐那部《金融风暴》就是洗钱吧？演技烂成那样还能拿奖？”


    “父子俩一个德行，一个偷税一个洗钱，建议一起查！”


    “江屿澈赶紧跑吧，别被拖下水！”


    死忠粉：


    “沈芩风从牛津回来就独立发展了，和他爸早没联系了好吗？”


    “他要真有问题，警察早找上门了，还轮得到你们哔哔？”


    “江屿澈和沈芩风是真心相爱，某些人别趁机挑拨！”


    “沈芩风六年没和他爸同框，回国后所有资源都是自己争取的”


    “警方只是让他协助调查，造谣的等着收律师函吧！”


    中立吃瓜：


    “只有我好奇沈芩风现在在哪吗？”


    “星煌娱乐怎么还没发声明？不会真要弃车保帅吧？”


    事业粉：


    “江江快跑！！！别被拖下水！！！”


    “#江屿澈单飞#宝贝我们独自美丽！”


    江屿澈刷着这些评论，手指越攥越紧，最终没忍住，切到大号发了一条：


    “不知道的能不能不要乱说啊？沈芩风他怎么样关你们什么事啊？”


    发完他就关了机，把手机扔到沙发上，整个人陷进椅子里，盯着天花板发呆。


    窗外，雨越下越大，雨滴砸在玻璃上的声音像无数细小的子弹，一点点贯穿江屿澈的心脏，舆论将他们吞噬的面目全非。


    总裁办公室里，星煌娱乐的高层正在紧急开会。


    “沈芩风现在是我们公司的顶流，绝对不能放弃！”公关总监拍桌子。


    “可沈严的案子牵扯太大，万一……”财务总监欲言又止。


    “没有万一”，总裁冷声道，“沈芩风的合约还有三年，他的商业价值至少十个亿，保他！”


    半小时后，星煌娱乐官方微博发布声明：


    【关于沈芩风先生的严正声明】


    1.沈芩风先生与沈严先生已多年无商业往来；


    2.沈芩风先生所有个人收入均合法纳税；


    3.我司将全力配合调查，并保留对造谣者追责的权利。


    声明一出，舆论稍缓，但仍有大量黑粉在话题里上蹿下跳。


    江屿澈一夜没睡。


    他翻遍了沈芩风这几年的行程表、税务记录、合作合同，甚至联系了牛津大学的校友，要来了沈芩风在校期间的奖学金证明和学术论文。


    他面前摊着沈芩风这六年所有的行程表、税务记录和项目合同，一页一页地核对。助理小心翼翼地问：“江老师，要不先休息？这些交给法务团队……”


    “不行”，江屿澈头也不抬，“他们没我了解沈芩风”。


    凌晨四点，他发了一条长微博：


    【@江屿澈V】：


    1.沈芩风在牛津期间所有学费靠奖学金和打工支付（附银行流水）；


    2.沈芩风回国后第一部戏是公开试镜获得（附导演采访视频）；


    3.沈芩风去年捐赠300万建希望小学（附捐款凭证）。


    微博一发，#江屿澈护夫#瞬间冲上热搜。


    粉丝泪目：


    “江江太帅了！！！”


    “这是真爱啊，风雨同舟！”


    “黑子们脸疼吗？”


    沈芩风已经被带走调查三天了。


    江屿澈这三天几乎没合眼，翻遍了所有能查到的资料，沈严的公司账目、合作项目、甚至十几年前的旧新闻。


    直到第四天凌晨，他在沈芩风公寓的书柜深处，发现了一个牛皮纸档案袋。


    里面是六片梧桐叶标本，每一片都标注着精确的日期……


    2030.10.14——江屿澈离开南京的第一天，沈芩风在颐和路捡到的第一片落叶。


    “他离开南京的第一天”


    2031.09.26——江屿澈的生日，梧桐叶边缘有被火烧焦的痕迹。


    “江屿澈，生日快乐！”


    2032.03.21——牛津下雪那天，沈芩风把南京的梧桐叶夹在论文里。


    “江屿澈，初雪许愿一点都不灵，我希望你回来……”


    2036.05.07——最新的一片，叶柄处用极小的字迹写着：“今天在实验室测出，人类呼吸频率是0.5Hz”。


    笔记本旁边，放着一封未寄出的信，信封上写着：


    致江屿澈·“植物学家说梧桐落叶是自然规律，可没人告诉我，爱你是比光合作用更本能的生理反应”


    档案袋底部，还有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沈芩风工整的字迹：


    “不是说好我带你走吗？江屿澈，你个小骗子”。


    江屿澈的指尖颤抖起来。


    沈芩风，就算是与世界为敌，我也会站在你那边。


    雨下了整整四天。


    调查室的灯光惨白，沈芩风坐在桌前，神色平静。


    对面的调查员推过来一份文件：“沈先生，您父亲涉嫌泄露国家机密，您作为直系亲属，我们需要您配合调查”。


    沈芩风抬眸：“我和他六年没有经济往来，牛津的学费是我自己拿的奖学金”。


    “但您回国后主演的《金融风暴》，是沈氏集团投资的”。


    沈芩风冷笑：“那部戏的合同你们可以查，我的片酬一分没经他的手，全捐了”。


    调查员皱眉：“您和江屿澈的关系……”


    “公私分明”，沈芩风打断他，“他更不该被牵扯进来”。


    飞机降落时，南京正在下雨。


    江屿澈撑着伞站在一栋居民楼下，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洼。他抬头看向三楼那扇亮着灯的窗户，阮念疏，沈芩风的母亲，和沈严离婚后一直住在这里。


    门铃按到第三下，门开了。


    阮念疏比江屿澈记忆中老了许多，眼角堆叠着细纹，但眼睛依然明亮。她看到江屿澈的瞬间，手指猛地攥紧了门框：“……小江？”


    “阿姨”，“我来问沈严的事”。


    阮念疏把他让进屋。


    客厅很小，但收拾得很干净，茶几上摆着几本相册，江屿澈一眼就看到了最上面那张，年轻的阮念疏抱着幼年的沈芩风，背景是金陵中学的梧桐大道。


    “沈严不是个好东西”，阮念疏给他倒了杯热茶，手指微微发抖，“但芩风和他早就没有往来了，你不能让他……”


    “我知道”，江屿澈打断她，“我需要沈严这些年经手的所有项目资料，特别是涉及外资的部分”。


    “……嗯，我拿给你”


    临走之前，阮念疏突然抓住他的手：“你妈妈……她是个很好的人”。


    江屿澈呼吸一滞。


    “如果当初不是我贪图沈家的资源……”阮念疏的声音哽咽，“你和芩风也不会……”


    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大，雨水拍打着玻璃。


    “……沈芩风很爱我”


    离开阮念疏家，江屿澈去了人民医院。


    住院部后面的小花园里，一棵老梧桐树伫立在雨中，枯黄的叶子被雨水打落，黏在潮湿的石板路上。


    江屿澈站在树下，仰头看着那些摇曳的枝桠，六年前，他妈妈就是在这棵树下永远闭上了眼睛。


    “妈”，他轻声说，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滚进衣领，“我现在……不是无人知晓的了”。


    风掠过树梢，几片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他脚边。


    江屿澈弯腰捡起一片，叶脉在他掌心延展，像是江婉无声的回应。


    “有个人很爱我”，他摩挲着叶片，“我也很爱他”“所以不管怎样……我一定会找到证据……沈芩风，你千万不能有事”


    北京，城西分局。


    沈芩风坐在审讯室里，面前是一次性纸杯装的白开水。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四天。


    “沈先生”，警官推门进来，“有人给你送东西”。


    那是一个保温袋，里面装着——


    -52℃的草莓牛奶


    -抹茶味百醇


    -一张字条：【54Hz】


    沈芩风突然笑了，他知道，江屿澈找到证据了。


    我听见了你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