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梦中的婚礼》

作品:《逾期物候

    六月的风裹着燥热,教室顶部的风扇吱呀转动,却驱不散闷热的空气。


    风裹挟着梧桐絮从窗口灌进来,却吹不散蝉鸣的聒噪。


    周临川站在讲台上,指尖敲了敲黑板,粉笔灰簌簌落下。


    “毕业典礼定在下周五,高考……”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每一张紧绷的脸,“七天后”。


    教室里鸦雀无声,连后排惯常睡觉的几个男生都直起了腰。


    “这意味着”,周临川的声音沉了几分,“你们的名字,很快就要落在不同的地方了”。


    他的视线最终停在靠窗的位置,江屿澈支着下巴看窗外,狼尾发梢被风吹得微微晃动,琥珀色的眸子映着天光,像块透亮的蜜糖。


    陈墨偷偷戳了戳前排的宋予安:“老周今天怎么这么沉重?”


    宋予安还没回答,周临川突然点了名:“沈芩风”。


    后排的沈芩风抬起头,黑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镜片后的眸光平静如水。


    “你父亲刚来电话”,周临川顿了顿,“毕业典礼上,他希望你能弹《梦中的婚礼》”。


    江屿澈的指尖猛地掐进掌心。


    十二岁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


    沈家客厅,水晶吊灯晃得人眼花。他抱着破旧的帆布包站在玄关,听见琴房里传来流畅的旋律。推门时,看见沈芩风坐在三角钢琴前,修长的手指在黑白色块间跳跃,弹的正是这首曲子。


    见他进来,沈芩风停下演奏,转头看他。阳光透过落地窗,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你会弹吗?”沈芩风问。


    江屿澈点了点头,把包抱得更紧了些。


    “那我们一起弹吧”,沈芩风往旁边挪了挪,让出半个琴凳。


    回忆戛然而止。


    “我要和江屿澈合奏”,沈芩风的声音把他拽回现实。


    周临川挑眉:“江屿澈也会弹?”


    “嗯”“我妈妈是钢琴家”。


    说这话时,他感觉沈芩风的目光落在自己侧脸,像一片温热的雪。


    周临川点点头:“行”,他合上教案,“演奏完还要发言,准备一下”。


    粉笔灰在光束中缓缓沉降,下课铃响了。


    江屿澈踹开天台铁门时,夕阳正沉在教学楼的尖顶后面。六月的风裹挟着燥热,吹得他校服领口微微鼓起。


    他摸出烟盒,想了想又塞回去,转而咬住一根抹茶味百醇,自从沈芩风发现他抽烟,一直往他口袋里塞。


    铁门再次被推开,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躲我?”,沈芩风站到他旁边,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像张开的帆。


    江屿澈嗤笑:“躲你干嘛?”


    沈芩风没接话,只是学着他的样子靠在栏杆上。两人肩并肩望着远处,紫峰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橘红色的光,新街口的车流像条闪烁的银河。


    “江屿澈”,沈芩风突然开口,“你有没有理想的大学?”


    “没有”


    “高考后想去哪?”


    “……北京”。


    “为什么?”


    江屿澈沉默了一会儿:“我妈妈出生在那儿”,他仰头喝了口可乐,喉结滚动,“姥姥姥爷重男轻女,她没什么钱,后来才被沈严接到南京”。


    说这些时,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晚风拂过他的发梢和睫毛,在夕阳里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沈芩风看着他的侧脸,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样子,十二岁的江屿澈站在沈家客厅,瘦得像根刺,眼神却凶得像头小兽。


    “我很开心你会对我说这些”,沈芩风轻声说。


    江屿澈转头看他,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眯起:“怎么?沈大少爷也会感动?”


    沈芩风正要回答,天台门被猛地撞开。陈墨气喘吁吁地冲上来:“老、老周找你们!”


    周临川的办公室空无一人。


    “耍我们?”,江屿澈皱眉。


    沈芩风掏出手机看了眼:“去琴房”。


    艺术楼的琴房还亮着灯,推门时灰尘在光束中起舞。


    那架老旧的立式钢琴上盖着防尘布,掀开时扬起细小的颗粒。


    沈芩风试了几个音:“音准还行”。


    江屿澈靠在窗边,看他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将沈芩风的轮廓勾勒得模糊又温柔。


    “记得怎么弹吗?”,沈芩风问。


    江屿澈走过去,在琴凳上坐下。他们的肩膀挨在一起,体温透过薄薄的校服传递。


    “我妈教过我”,他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她总说,钢琴是最诚实的乐器”


    “为什么?”


    “因为……”,江屿澈按下第一个和弦,“你藏不住任何情绪”。


    音符流淌而出,是《梦中的婚礼》的前奏。沈芩风静静听着,忽然加入进来。


    四手联弹的旋律在黄昏的琴房里回荡,像场无人知晓的私奔。


    弹到一半,江屿澈突然停下:“沈芩风”。


    “嗯?”


    “你爸为什么点名要这首?”


    沈芩风的手指依然在琴键上流动:“因为他记得”


    十二岁的沈芩风站在琴房门口,听见母亲对管家说:“那女人的孩子也配碰钢琴?”


    他没有反驳,只是每天多练一小时《梦中的婚礼》。


    “这是我弹得最好的曲子”,沈芩风说。


    江屿澈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抢过右手旋律部:“再来”。


    这次他们没按谱子来,江屿澈即兴改了调子,把悲伤的段落弹得叛逆又张扬。沈芩风跟着他的节奏,嘴角微微上扬。


    窗外,最后一丝夕阳沉入地平线。


    凌晨两点的操场像一片黑色的海。


    江屿澈被沈芩风拽出宿舍时,拖鞋差点卡在铁门缝隙里。


    六月的夜风裹着未散的暑气,梧桐叶在头顶沙沙作响。


    沈芩风又蹲下身给江屿澈换上了运动鞋。


    “半夜煽情?”,江屿澈踢飞一颗小石子,石子滚进跑道边缘的排水沟,发出清脆的“咚”的一声。


    沈芩风没说话,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开始奔跑。


    风灌进耳朵,江屿澈和沈芩风逆着风奔跑在操场上,混着白日暴晒后残留的余温。


    沈芩风的掌心很烫,像握着一块烧红的炭。


    两圈过后,江屿澈甩开他的手,弯腰喘气:“……你有病吧?”


    月光从云层缝隙漏下来,把沈芩风的睫毛投成两把小小的扇子,在眼下打出颤动的阴影。他呼吸很平稳,只有喉结在吞咽时滚动了一下:“江屿澈,我爸想让我考牛津”。


    夜风突然停了。


    江屿澈直起身,感觉有汗珠顺着脊椎滑下去。很奇怪,明明已经是深夜,风拂过脸颊时却还是热的,像有人对着耳根呵了一口潮湿的气。远处传来蝉鸣,一声比一声哑,像是被晒干的夏虫在做最后挣扎。


    “哦”,他听见自己说,“挺好”。


    沈芩风向前一步,运动鞋碾过一颗碎石子:“你愿意在北京等我吗?”


    “等多久?”


    “好久”。


    月光把沈芩风的眼镜框镀成银色,现在他的眼镜框别在江屿澈的衣领上,江屿澈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沈家客厅的水晶吊灯下,十二岁的沈芩风也是这样看着他,像看着一件失而复得的藏品。


    “我们可以每天视频”,沈芩风的声音很轻,“8个小时的时差,半夜也可以,什么时候都可以”。


    江屿澈嗤笑:“那你可吃不到18岁的我喽”。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沈芩风的眼神突然变得危险,手指扣住他的腕骨按在跑道上。塑胶颗粒陷进掌心,刺刺的疼。


    “在你成人礼之前”,沈芩风一字一顿,“不能喝酒,不能抽烟,还有……”


    他的拇指蹭过江屿澈的脉搏,那里跳得很快。


    “不许喜欢上其他人”。


    江屿澈突然闻到一股甜香。


    他转头,发现跑道边的栀子开了。白天被晒蔫的花朵在夜里偷偷舒展,香气粘稠得像融化的蜜糖。


    这味道让他想起母亲,她总爱在钢琴上摆一小束栀子,说香气能盖过琴房的霉味。


    “干嘛?”,他挣开沈芩风的手,“搞得我们好像永远见不到了一样”。


    沈芩风没说话,只是突然把他拽进怀里。


    江屿澈的下巴磕在他肩膀上,闻到熟悉的薰衣草洗衣液味道,混着一丝汗水的咸涩。


    沈芩风的心跳透过胸腔传来,又快又重,像匹失控的小马。


    “你能不能只喜欢我?”


    这声音太轻了,轻得像片羽毛扫过耳膜。江屿澈突然鼻子一酸,反手揪住沈芩风的后衣领:“那你能不能只对我提这种要求?”


    沈芩风靠在他肩上笑了一声,呼出的热气烫得江屿澈一哆嗦。


    “江屿澈……”


    尾音消失在交错的呼吸里。江屿澈数着沈芩风的心跳,忽然发现自己的节奏正与之重合。


    远处传来保安的手电筒光束。


    两人迅速分开,躲进看台阴影处。


    江屿澈的背贴着冰凉的水泥墙,沈芩风的手垫在他脑后。


    保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光扫过他们头顶的铁栏杆,像探照灯掠过监狱围墙。


    “听说艺术楼闹鬼”,保安嘟囔着走远了,“大半夜的……”


    等脚步声完全消失,江屿澈才发现自己的手正攥着沈芩风的衣角。他触电般松开,却被对方捉住手指。


    “牛津和北京有八小时时差”,沈芩风突然说,“你吃早饭的时候,我在吃晚饭”。


    江屿澈盯着两人交握的手:“所以?”


    “所以”沈芩风把他的掌心贴在自己脸颊上,“我会把你的早安吻存到晚安”。


    回宿舍的路上,江屿澈踩到了什么。低头看,是半截粉笔,可能是白天体育课用来画起跑线剩下的。


    他突然蹲下,在水泥地上写了几个字。沈芩风举着手机照明,光晕里浮动的粉尘像一场微型雪灾。


    「Oxford→Beijing」


    箭头中间画了颗歪歪扭扭的爱心。


    沈芩风看了很久,突然掏出手机拍照。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江屿澈用手挡住脸:“删了!”


    “不”,沈芩风把手机塞回口袋,“等我去牛津那天,你就看着这张照片哭吧”。


    江屿澈踹他小腿:“谁他妈会哭?!”


    沈芩风笑着躲开,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宿舍楼的铁门上。


    那扇门上有江屿澈去年打架时留下的凹痕,如今爬满了锈迹,像道愈合的伤疤。


    最后哭的可能不止江屿澈,沈芩风,你会哭的更痛。


    【彩蛋·陈墨的复仇计划】(我觉得气氛有点伤感,给你们写个小彩蛋调节一下(=^▽^=))


    陈墨蹲在楼梯拐角,鬼鬼祟祟地按着手机。


    【高27班秘密基地】


    陈墨:@宋予安准备好了没?


    宋予安:……你确定要这么干?


    陈墨:废话!他俩偷我电动车三次了!!


    他咬牙切齿地翻出相册,最新一张照片里,沈芩风和江屿澈并排坐在琴房,肩膀挨着肩膀,夕阳把两人的影子融在一起,暧昧得刺眼。


    “让你俩秀恩爱……”,陈墨狞笑着打开剪辑软件,给照片P上夸张的粉色爱心和“绝配”字样。


    天台上,江屿澈和沈芩风刚聊到关键处,铁门就“砰”地被撞开。


    “老、老周找你们!”,陈墨气喘吁吁,演技浮夸到令人发指。


    江屿澈眯眼:“办公室没人”。


    “啊?”,陈墨额头冒汗,“可、可能去琴房了吧!他说要商量毕业典礼的事!”


    沈芩风推了推眼镜:“为什么发消息不说,要亲自跑上来?”


    “因、因为……”陈墨急中生智,“我手机没电了!”


    江屿澈冷笑一声,突然伸手拽住他衣领:“你耳机线还连着充电宝呢,傻逼”。


    三分钟后,陈墨被按在墙上“严刑逼供”。


    “我就是想让你俩独处!”,他悲愤交加,“琴房多浪漫啊!夕阳!钢琴!四手联弹!”


    沈芩风挑眉:“所以P图发群也是助攻?”


    “那是报复!”,陈墨掏出手机,“你俩偷我车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的感受?!”


    屏幕上是陈墨精心制作的“恋爱合集”,从草莓牛奶到天台接吻,甚至还有沈芩风在学生会办公室给江屿澈系领带的偷拍。


    江屿澈耳根发红,一把抢过手机:“你他妈……”


    沈芩风却轻笑一声,揽住江屿澈的肩膀:“拍得不错,发我原图”。


    【高27班秘密基地】


    匿名A:[照片].jpg(琴房P图升级版,加上了婚纱特效)


    匿名B:这是毕业典礼预演吗??


    匿名C:建议直接结婚!份子钱我出双倍!


    宋予安:祝早生贵子


    江屿澈:妈的,宋予安你他妈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