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冬午，天色是蟹壳青的，偏又浮着一层薄翳，阳光从云缝里漏下来，不是金黄，倒像掺了水的淡乳汁，软塌塌地铺在玄武湖的冰面上。


    风是有的，却不甚烈，只在巷弄里游荡，偶尔撩动枯柳的残枝。


    那柳条早已褪尽绿意，变作灰褐色的筋络，在风中瑟瑟发抖。老城南的砖墙晒了半日，依旧冷着脸，青苔都蜷缩成铁锈色的斑点。


    行人裹着棉袍匆匆走过，口鼻前腾起团团白气，转眼就被风吹散了。茶馆檐角悬着的冰溜子开始滴水，嗒……嗒……，像只蹒跚的怀表。


    这阳光终究是虚张声势的，照了一晌午，连石板路上的霜痕都未曾晒透。


    江屿澈把电影票拍在桌上，语气随意：“我不小心多买了一张，你去不去？”


    沈芩风从书里抬头，推了推眼镜：“不是故意的吗？那不去哦”。


    江屿澈耳根一热，恼羞成怒：“哎呀！是故意的，你爱去不去！”


    沈芩风唇角微扬，慢条斯理地合上书：“几点？”


    “……七点”。


    “嗯”。


    江屿澈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凶巴巴地补了一句：“别迟到！”


    沈芩风看着他炸毛的背影，低头在手机备忘录里记下：


    「江屿澈，第27次“不小心”多买东西」。


    去电影院的路上，江屿澈双手插兜走在前面，沈芩风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突然，一个小女孩拽着妈妈的手，指着江屿澈身后惊呼：“妈妈！好可爱！”


    沈芩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江屿澈身后确实跟着一只橘色的小奶猫，正亦步亦趋地蹭着他的鞋跟。


    他微微一笑，走上去摸了摸江屿澈的头，又蹲下来对小女孩说：“是吧？我也觉得好可爱”。


    小女孩眨眨眼：“嗯嗯！”


    江屿澈回头，正好听见这句，瞬间笑出声，拽了拽沈芩风的衣袖：“哎呀，她说的是小猫啦！”


    沈芩风淡定起身，推了推眼镜：“我知道”。


    江屿澈挑眉：“那你刚才……”


    沈芩风目不斜视地往前走：“校规没规定不能夸猫”。


    江屿澈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两秒，突然快步跟上去，肩膀撞了他一下：“沈芩风，你刚是不是在夸我？”


    沈芩风：“你比猫难养”。


    江屿澈：“……滚！”


    【高27班秘密基地】


    匿名A：紧急！！有人在中央广场看到沈芩风和江屿澈一起走！！


    匿名B：他们是不是在约会？？


    匿名C：最新消息！！沈芩风对小朋友说江屿澈可爱！！


    匿名D：？？？这什么操作？？


    陈墨：……（默默保存聊天记录）


    电影刚开场，江屿澈正往嘴里塞爆米花，余光突然瞥见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溜进后排。


    陈墨猫着腰，宋予安鬼鬼祟祟的跟在他后面，两人戴着鸭舌帽和口罩，活像两个蹩脚的特务。


    江屿澈眯了眯眼，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凑到沈芩风耳边：“沈主席，我们被跟踪了”。


    沈芩风头也不回，淡定道：“校规第一百二十条，禁止尾随学生会成员”。


    江屿澈：“……谁跟你扯校规！”


    陈墨在后排疯狂戳手机，给宋予安发消息：


    [陈墨]：完了完了！江哥发现我们了！


    [宋予安]：……早说了别来。


    江屿澈选的是一部恐怖片，本意是想吓唬沈芩风，结果自己全程攥紧扶手，指节发白。


    荧幕上突然跳出一张鬼脸，江屿澈猛地一抖，下意识往旁边一抓……


    “嘶……”，沈芩风倒吸一口凉气，“江屿澈，你掐的是我的腿”。


    江屿澈：“……哦”。


    但他没松手。


    沈芩风侧眸看他，借着荧幕的幽光，看到江屿澈紧绷的下颌线和微微发颤的睫毛。


    他忽然伸手，覆在江屿澈的手背上，十指相扣。


    “怕就直说”。


    江屿澈嘴硬：“谁怕了？！”


    下一秒，荧幕里传来一声尖叫，江屿澈直接撞进沈芩风怀里。


    后排的陈墨：“……我靠”。


    宋予安：“……啧啧啧”


    散场后，陈墨和宋予安溜得飞快，结果在停车场被逮个正着。


    江屿澈单手插兜，笑眯眯地拦住他们：“这么巧啊，二位？”


    陈墨干笑：“哈哈……是啊，真巧……”


    沈芩风站在一旁，目光落在陈墨的电动车上，忽然问江屿澈：“想不想骑电动车？”


    江屿澈挑眉：“可以啊”。


    陈墨：“？？？”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沈芩风已经自然地接过车钥匙，长腿一跨坐了上去。江屿澈紧随其后，手臂环住沈芩风的腰，下巴搁在他肩上，冲陈墨挑衅一笑：“拜拜～”


    陈墨：“我操！我电动车！！”


    宋予安一把拽住想冲上去的陈墨，摇头叹气：“算了，牺牲一下，小情侣之间的play罢了，我们也是play中的一环”。


    沈芩风拧动油门，电动车缓缓启动。江屿澈回头，冲陈墨挥了挥手：“明天还你！”


    陈墨崩溃：“你俩倒是把我也带上啊！！！”


    看着电动车远去的背影，宋予安掏出手机，在匿名群发了一条：


    [宋予安]：啧啧啧，这俩小情侣真的是……


    [匿名A]：怎么了怎么了？！


    [匿名B]：有瓜？！


    [匿名C]：@陈墨快说句话！


    陈墨愤怒打字：


    [陈墨]：我操！！！他俩骑的我电动车！！！


    [匿名D]：……所以你是走路回家的？


    [匿名E]：笑死，陈墨，惨


    电动车在夜色中穿行，江屿澈的手臂环在沈芩风腰间，掌心贴着他的校服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呼吸时腹肌的起伏。


    “沈芩风”，江屿澈突然开口，声音混着风声，“你会不会骑啊？”


    沈芩风单手扶着车把，另一只手覆上江屿澈的手背，淡定道：“理论上，电动车不需要驾驶证”。


    江屿澈嗤笑：“那你抖什么？”


    “你搂太紧了”。


    “……放屁！”，江屿澈立刻松了力道，结果沈芩风突然加速，他猛地前倾，整张脸撞在沈芩风后背上，“操！你故意的？！”


    沈芩风唇角微扬：“校规补充条款，乘坐电动车需抓紧驾驶员”。


    路口红灯亮起，一位交警朝他们走来，敲了敲车把：“两位，驾驶证出示一下”。


    沈芩风：“……”


    江屿澈：“……”


    交警挑眉：“无证驾驶？”


    沈芩风镇定推眼镜：“根据《道路交通安全法》，电动自行车无需驾驶证”。


    交警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江屿澈死死搂在沈芩风腰上的手：“那这位抱这么紧，是怕摔？”


    江屿澈耳根一热，立刻松手：“谁抱他了？！”


    沈芩风面不改色：“他冷”。


    交警看了看江屿澈泛红的脸，最终挥挥手：“小年轻谈恋爱注意安全，走吧”。


    【高27班秘密基地】


    陈墨：[照片].jpg（沈芩风江屿澈被交警拦下）


    陈墨：哈哈哈哈哈哈天道好轮回！！


    匿名A：所以最后怎么解决的？？


    宋予安：听说沈芩风当场背诵了《道路交通安全法》全文。


    匿名B：……这很沈芩风了。


    回程路上，江屿澈突然凑到沈芩风耳边：“沈主席，刚才交警说我们在谈恋爱”。


    沈芩风：“嗯”。


    “你不反驳？”


    “事实为什么要反驳？”


    电动车猛地一个急刹，江屿澈差点栽下去：“沈芩风！”


    沈芩风回头，眼睛带着笑意：“抓紧，男朋友”。


    【彩蛋】


    陈墨的仰天长笑：终于报仇雪恨（虽然还是没拿回电动车）


    第二天陈墨发现电动车被加满油（？），座位上放着两盒抹茶百醇，附纸条：「封口费——沈」。


    陈墨心虚收下，这封口费好像封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