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春和也觉得不可思议。


    于是急忙放下手里的搪瓷杯，他抬眼看向坐在对面沙发上的母亲郎雪琴，语气带着几分讨好：


    “妈，您放心，要是真能遇着合心意的姑娘，我肯定先领回家，让您和我爸好好把把关，您看这样成不？”


    郎雪琴原本垂着的眼皮猛地一抬，眼角的细纹都跟着舒展开，她笑着应道：


    “这才是妈的好大儿，春和啊，妈也不跟你多啰嗦，就一个要求。


    “你自己找对象我不拦着，但那姑娘必须得出众，人品、模样、处事都得拿得出手，可不能随便找个歪瓜裂枣。”


    “您放心，这肯定的！”


    冯春和连连点头，后脑勺的头发都跟着晃了晃，他心里早就把王小丫的好翻来覆去想了好几遍，在他眼里，王小丫就是最优秀的姑娘，比谁都配得上自己。


    郎雪琴见他应得干脆，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可没等这笑容挂稳，她突然收起表情，双手往膝盖上一放，语气也沉了下来：


    “还有件事，我琢磨着得跟你们说清楚，以后你们几个上班的、拿补助的，每三个月都得给家里交些钱。”


    “交钱？”


    这话一出口，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紧接着，冯麦冬、冯镜先和王科宝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反问，连坐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冯远都猛地抬起了头，眼神里满是惊讶。


    冯远放下手里的报纸，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看向郎雪琴的眼神带着疑惑：


    “雪琴，这事儿你之前没跟我商量啊，突然要孩子们交钱，是打算做什么用？”


    郎雪琴往椅背上一靠，轻嗤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理所当然：


    “做什么用？孩子们都长大了，有的上班拿工资，有的上学有补助，给家里交点钱尽尽孝心，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吗？难不成还想一直白吃白住？”


    “妈，我还在念书呢，根本没收入啊！”


    冯麦冬急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攥着衣角，脸颊都涨红了。


    “你连零花钱都给我减半了，哪有钱交啊？”


    郎雪琴瞥了她一眼，摆了摆手，像是打发什么小事：


    “你还小，不用你交钱。但往后家里饭后的碗，就归你洗了，也算是为家里出点力。”


    “洗碗？”


    冯麦冬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嘴角往下撇着，眼神里满是不情愿。


    “每天放学回来都够累了，还要洗碗啊……”


    “怎么，不乐意？”


    郎雪琴的声音一下子提了起来，眼神紧紧盯着冯麦冬，带着几分压迫感。


    “家里就你最清闲，让你洗个碗还委屈你了？”


    “没…… 没有，我洗就是了。”


    冯麦冬低下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可谁都能听出她语气里的委屈。


    这时，一直坐在王科宝身边的冯镜先也开口了，她双手交握放在腿上，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妈，我和科宝也还在念大学呢，平时的生活费大多靠补助金，也没多少富余。”


    她心里隐隐觉得，母亲这要求，分明是冲着她和王科宝来的。


    毕竟家里就他们俩既拿补助，又处在谈对象的阶段。


    “你们能没钱？”


    郎雪琴挑了挑眉，语气里满是不以为然。


    “我早就听说了，大学生的补助金一个月也不少，怎么就不够交了？”


    “妈，您讲点道理行不行！”


    冯镜先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脸颊也涨得通红。


    “我们的补助金也就够平时吃饭、买学习资料的，跟春和哥的工资根本没法比！您怎么能这么算呢？”


    “讲道理是吧？行，那咱们就好好掰扯掰扯道理。”


    郎雪琴突然笑了。


    “赚得多就多交，赚得少就少交，这总公平了吧？春和一个月挣 50 块，一季度就交 24 块；你和科宝俩人加起来，一季度交 15 块，分摊到每个月也就 5 块钱，这还多吗？”


    “您可真会算账！”


    冯镜先又气又无奈，眼眶都有点红了，她忍不住看向王科宝，眼神里满是委屈。


    她甚至怀疑，母亲就是故意想通过要钱的方式，给他们俩施压，逼他们分开。


    “镜先，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王科宝赶紧拉了拉她的胳膊，语气带着安抚，他不想看她们母女俩闹僵，更不想让郎雪琴觉得，他和冯镜先在故意跟她作对。


    “就这么定了，这事没得商量。”


    郎雪琴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褶皱，然后看向冯麦冬，语气不容置疑。


    “麦冬，别愣着了，吃完了去厨房洗碗。”


    “哦。”


    冯麦冬应了一声，慢吞吞地站起来，一步一挪地往厨房走，那背影看着委屈极了。


    “麦冬，等会儿，姐来帮你！”


    冯镜先突然拔高了声音，故意说得让郎雪琴能听见，她一边说一边起身，快步跟上冯麦冬的脚步，心里憋着一股气。


    母亲越是针对他们，她越要护着弟弟妹妹。


    “谢谢姐。”


    冯麦冬听到这话，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向冯镜先，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眼里的委屈也少了些。


    郎雪琴听到冯镜先的话，脚步明显顿了一下，她回头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眉头微微皱了皱，可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转身走进了卧室，“砰” 地一声关上了门。


    冯远看着这一幕，轻轻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无奈，他摇了摇头，拿起桌上的报纸和老花镜，转身往书房走。


    家里的气氛这么僵，他也没心思再待在客厅了，只能去书房看看书，躲个清净。


    等冯镜先和冯麦冬进了厨房，水流声渐渐传来，冯春和突然起身，一把拉住王科宝的胳膊，往自己的卧室走。


    “大舅哥，您这是要干啥啊？”


    王科宝被他拉得一个趔趄，心里还憋着气，刚才郎雪琴让冯春和带女同志回家，他就一直担心，万一冯春和真找了对象，以郎雪琴那挑剔的性子，以后大姐嫁过去肯定要受委屈，越想越头疼。


    进了卧室，冯春和松开手，一把抓住王科宝的肩膀，脸上满是激动，语气都有点发颤：


    “科宝，真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妈今天说不定还得跟我上眼药呢。”


    “您这是啥意思啊？”


    王科宝被他说得一头雾水，他挠了挠头，眼神里满是疑惑。


    “我也没做啥啊，怎么就谢我了？”


    “科宝，你就别装了，我知道你聪明，刚才那事儿肯定是你出的主意。”


    冯春和笑了起来，脸上的憨厚劲儿更明显了，他拍了拍王科宝的胳膊。


    “我心里清楚着呢。”


    “聪明？主意？”


    王科宝更糊涂了，他愣了愣，心里嘀咕着：


    上一世他确实爱琢磨事儿，遇到难题总喜欢说 “动脑子的时候得喝六个核桃”，可这事儿冯春和怎么会知道？难不成他也……


    “你不说是吧？那我替你说。”


    冯春和笑得更欢了，语气里满是佩服。


    “你肯定是知道我妈反对我自由恋爱，所以才故意跟镜先一起支持她提要求。”


    “我妈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向来跟镜先对着干，你们越支持，她反而越不会坚持自己的想法。科宝，你这脑子也太灵光了，这招太妙了！”


    “这……”


    王科宝听了这话，真是哭笑不得，他张了张嘴，想说自己根本没这意思，可看着冯春和那一脸兴奋的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只能顺着他的话说：


    “没想到您居然看出来了，我还以为我藏得挺严实呢。”


    “你终于承认了！”


    冯春和一下子更高兴了，他拍了拍王科宝的肩膀，力道都大了几分。


    “我就知道，你肯定是为了帮我才这么做的，够意思！”


    王科宝无奈地笑了笑，心里想着：


    冯春和这憨厚劲儿真是没谁了，这都能脑补出一堆戏来。


    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郎雪琴是他亲妈，自己还真挺支持他和王小丫的。


    毕竟冯春和这人虽然老实，但心眼不坏，对人也实在。


    “科宝，你怎么好像不太高兴啊？”


    冯春和看出了他的不对劲，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语气带着几分关切。


    “你是不是还觉得我和你大姐不合适？其实我觉得，咱们可以试试啊，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我肯定会好好对她的。”


    “试一试？”


    王科宝在心里嘀咕：试出事儿来，你能担得起责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