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王科宝赶到冯镜先的教学楼时，刚好她们放学。


    初春的风裹着教学楼旁老槐树的叶子，时不时落在地面上。


    他远远就瞧见冯镜先站在教学楼门口的台阶边，浅蓝色的上衣被风轻轻吹起衣角，手里还拎着个布袋子。


    瞧见王科宝过来，冯镜先立刻扬手招呼：“科宝，我在这。”


    王科宝加快脚步跑过去，额角还带着点薄汗，他抬手擦了擦，语气里带着点歉意：


    “让你等久了吧？刚从《燕大日报》编辑部出来，跟编辑聊稿子的事儿，没控制好时间。”


    冯镜先摇摇头，伸手帮他理了理有些歪的衣领，笑着说：“没多久，我也刚刚放学。”


    她顿了顿，指了指校门口的方向，“咱们先去那边的供应站买点水果吧？回爸妈家总不能空着手，不然妈又该念叨咱们不懂规矩了。”


    王科宝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立刻点头：


    “听你的，买些新鲜的，爸妈爱吃苹果和香蕉，咱们多挑点好的。”


    说话间，他瞥见冯镜先手里抱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衬衣，布料摸着柔软，领口还绣着一圈小小的蓝色花纹，便问道：


    “这是给爸买的生日礼物吧？白衬衣配帅哥，爸肯定喜欢。”


    冯镜先低头摸了摸衬衣，眼里带着点温柔：


    “是啊，前阵子爸跟我念叨，说想要件合身的白衬衣，我就在几天去市里给他买了一件，想着他生日的时候送给他。”


    两人边说边往供应站走，路上冯镜先忍不住好奇地问：


    “文刊那边是不是说你稿子过了？看你刚才走过来的时候，嘴角都快翘到耳朵根了。”


    一提这事，王科宝就带着点藏不住的得意：


    “那必须的！编辑拿了稿子看了没一会儿，就说我这稿子质量好，然后又修改了一下，现在就等着投稿了回复了。”


    “瞧你这高兴劲。”冯镜先被他逗笑，眼尾弯成了好看的月牙。


    “那千字的稿费定了吗？要是定了，咱们也能盘算着添点家里缺的东西，或者给爸妈买点营养品。”


    “还没呢，编辑说得《解放文艺》编辑恢复。”


    王科宝忍不住笑出声，“你呀，真是个实在的小财迷，不过说起来，咱们俩也真是像，每次琢磨写稿子，最先想的就是能赚多少稿费，这样心里才踏实。”


    两人说说笑笑地往前走，没一会儿就到了校门口的供销社。


    供销社的门是木质的，推开时还会发出“吱呀”的声响，里面空间不算大，但货架上摆满了各种日用品，从肥皂、毛巾到酱油、醋，一应俱全。


    最里面的货架专门放着水果，苹果红彤彤的，个头匀称，表皮还带着新鲜的光泽；


    香蕉则是嫩黄色的，一串一串地挂在钩子上，散发着淡淡的果香。


    冯镜先走到水果货架前，仔细挑拣起来，她拿起一个苹果，凑到鼻尖闻了闻，又用手轻轻摸了摸表皮，确认够新鲜才放进布袋子里。


    “得挑这种表皮光滑、没有斑点的，吃起来才甜。”


    她一边挑一边跟王科宝说，王科宝也在旁边帮忙，两人一会儿就挑了满满两斤苹果，又选了一串颗粒饱满的香蕉。


    付完钱后，冯镜先把水果放进布袋子里，刚要和王科宝离开，就被旁边车行传来的热闹声吸引住了。


    车行就在供销社旁边，门口的空地上用竹竿围了个简易的区域，里面整齐地摆着十几辆崭新的自行车，车身上的油漆擦得锃亮，阳光一照，反射出刺眼的光，引得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停下脚步多看两眼。


    最显眼的就是凤凰、永久和飞鸽这三个牌子的自行车，在当时，这可是国内数一数二的自行车品牌，能拥有一辆，在街坊邻里间都能被羡慕好久。


    冯镜先停下脚步，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那些自行车，小声跟王科宝说：


    “你看那凤凰牌的，车架多好看，还有永久牌的，听说特别结实，骑好几年都不用修；


    飞鸽牌是天津产的，我同事家就有一辆，说特别好。”


    王科宝之前在百货商店问过自行车的价格，这时便接话道：


    “我之前问过售货员，永久和凤凰差不多得一百六十块钱一辆，飞鸽能便宜五块钱左右，要一百五十五块。别看就差五块钱，这在当时可是普通工人好几天的工资呢。”


    正说着，就听见车行里围着看车的人群中，有人高声喊了一句：


    “飞鸽骑行没负担，通勤路上不赶班。”


    这话一出口，周围的人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还有人跟着补充：


    “可不是嘛！飞鸽车轻，骑起来嗖嗖的，赶时间最合适；


    永久车结实，不管是驮东西还是走坑洼路，都没问题；


    凤凰车名字好听，颜色也亮，年轻人处对象骑着，多有面儿！”


    王科宝听着这话，心里也泛起了波澜。


    在那个年代，自行车可不是普通的代步工具，简直就像后世的豪华汽车一样金贵。


    不光得有足够的钱，还得有稀缺的自行车票。


    这票可不好弄，普通工人得托关系、等单位分配名额，农民更是想都不敢想，很多人一辈子都未必能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自行车。


    要是能和冯镜先一起买一辆，以后出门办事、走亲访友都方便，而且走在路上，别人都会投来羡慕的目光，多有面子啊！


    他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冯镜先，发现她还在盯着那些自行车看，眼神里藏着一丝渴望，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手里的布袋子。


    王科宝心里一动，试探着问道：


    “镜先，咱们也买一辆吧？以后你去学校上课，不用再早起赶时间，遇到下雨天，也不用淋着雨走。周末的时候，咱们还能骑着去郊外看看风景，多好啊。”


    冯镜先连忙收回目光，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几分犹豫：


    “不用了吧，咱们家离爸妈家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走路也不累，买自行车多浪费钱啊。”


    话虽这么说，她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又往那些自行车上瞟了一眼。


    谁不希望能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自行车呢？只是一想到价格，她又有些舍不得。


    “怎么会浪费呢？”


    王科宝看出了她的心思，语气诚恳地说，“有了自行车，以后咱们去百货商店买东西，不用再拎着大包小包的累得慌；


    要是家里有急事，也能快点赶到。


    钱的事你别担心，自行车票我来想办法，就算托关系，我也肯定能弄到。”


    “票的话……我这儿有一张。”


    冯镜先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王科宝瞬间愣住了，脸上满是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