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里北街。


    一幢六层大楼矗立在此处，其中三层北面最后一间向阳的办公室门口，挂着“土地规划委员会”的牌子，陶大山正在里面宽敞的办公桌前批改文件，温煦的阳光打在身上，让人舒爽的忍不住伸个懒腰，刚劲有力的字体在文件最后一页落笔，权力似乎都具象化。


    这一刻，他顿时感觉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多么正确。


    如果当时没有及时抱住沈慧这条大腿，光靠他自己努力，根本无法在短短几年内做到现在这个位置上，更何况眼下这不过是起点，沈家的能量大到让人无法想象，哪怕老爷子对自己还有看法，也架不住沈慧在旁边游说，顶多三五年的光景，他就能再前进一大步。


    换成其他人，没个十年八年的根本闯不进来，至于孩子……


    陶思云，陶思哲，陶思瑶三个人的面容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连同内心升腾起的一点内疚，全都甩出脑海。


    在离别那一天他就想的很清楚，在追求权力的道路上必须有所牺牲，不能有丝毫心慈手软。


    “咚咚咚。”


    “进来。”


    “陶主任，您好您好。”


    一颗戴眼镜的脑袋伸进来，确认办公室没有其他人这才进屋，顺便把门关上。


    “是你啊老王，有消息吗？”


    “有有有。”中年人快走几步笑道：“只要是陶主任吩咐的事情，我老王必须要办好，这是您要的东西。”


    陶大山伸手接过文件夹，从抽屉拿出盒烟扔过去：“你先抽烟。”


    “好嘞，谢谢陶主任，您慢慢看，我不着急。”


    文件夹内的东西是有关陶思瑶三兄妹的近况，自从知道陶思瑶居然不听自己的话私自考入燕大后，他就一直憋着股火。


    她明明知道沈家对自己有多重要，居然还大摇大摆的进京，一点也没把自己这个当父亲的放在眼里。


    难道她就不知道体谅体谅自己吗？


    文件内容不多，陶大山很快浏览完毕，眉头更是紧紧蹙起。


    陶思瑶那个女儿在燕大读书的事他早就知道，可陶思云和陶思哲居然要调走？


    那两个地方可是他亲自给两个儿子选的，为的就是让他们远离燕京，最好永不见面，免得影响自己，可现在……


    “陶主任，这里面的情况绝对属实，是我多方托关系才打听到的消息，绝对不是虚假情报，您要知道干我们这行最忌讳的就是欺骗，不然那些大人物得让我死的连渣都不剩。”


    “老王，太夸张了，你们的情况我也略知一二，这堂堂的国家单位，你们也照样进出不受阻拦，谁敢动你？”


    “哈哈哈，陶主任过誉，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中年人笑道：“只要您满意就好，那我先走一步？”


    眼看陶大山把手伸进口袋，中年人赶紧阻止：“别别别，陶主任您可别给我钱，出门前我们老板有过交代，您可是未来的大人物，只要是跟您有关的生意，我们一分钱也不要，大家交个朋友，说不定以后还有用得着您的地方呢？”


    陶大山面无表情，还是掏出个信封递来，眼神微眯，一股压迫感油然而生。


    中年人尬笑，伸手接过，点头哈腰转身离开。


    门刚关上，陶大山迫不及待拨通电话。


    “喂，是志刚吗？我是陶大山，关于陶思云和陶思哲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他俩工作调动为什么没人通知我……什么？是王老亲口说的，哦，那没事了，有空喝酒……帮我向王老转达问候，有时间我去看他老人家，好好好，再见。”


    挂断电话，陶大山后仰瘫坐在沙发上，刚才还和煦的阳光此刻被乌云挡住，一阵骤然而来的凉风袭来，吹得他浑身汗毛竖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总觉得有些事情已经脱离他的掌控。


    ……


    1982年9月15日，星期三。


    顾俊飞下午没课，吃过饭后来到茶楼，还是上一次的包间，一壶清茶散发出茶香，拿起桌上的报纸阅读起来。


    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些商机。


    才刚看两眼，包间门被推开，莫友乾带着个年轻人出现，正是上次提供线索的小四。


    “老莫，还挺准时啊。”


    “不好意思，刚才去诊所换药耽搁点时间，到时让你在这等。”


    顾俊飞闻言将视线转到莫友乾被包扎的左手上，纱布上还有丝丝血迹出现，再配上对方那看的脸色，无一不透露着受伤的严重程度。


    “怎么回事？”


    莫友乾不当回事的摆摆手，冲身后的小四看眼。


    小四吸几下鼻子，瓮声道：“干爹把自己的左手食指给切掉了。”


    顾俊飞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情况？


    还不等顾俊飞开口询问，莫友乾从口袋掏出一节明显处理过的白色物体，仔细看去，赫然跟人的关节很相似，甚至都能闻到空气中若隐若现的血腥味。


    小四脸色大变，显然已经想到某些方面。


    “小四，拿着。”


    “干爹！”


    “老子让你拿着！”


    莫友乾怒喝一声，小四被吓一哆嗦，双膝跪地赶紧用双手郑重接过。


    “你听着，这根手指我送给你，就是要提醒你以后彻底改掉小偷小摸的坏习惯，好好跟在顾兄弟身后做事，绝对不要再踏入以前那条道上，多跟顾兄弟学点本事，早点把你三个哥哥都安顿好，我这把老骨头算是彻底能歇着了。”


    小四含泪点头，在此之前他根本想不通为什么干爹好端端的要切掉手指，此时才终于明白。


    顾俊飞面露凝重：“老莫，你这是要给我施加压力啊，万一你的这位干儿子最后没混出个人样来，那我岂不是都对不起你这一刀？”


    “嘿嘿，我莫友乾这辈子还算有点眼力劲，我看出来你以后肯定不是普通人。”莫友乾咧嘴笑道：“再说我们这行的人都是特么的王八蛋，再继续下去早晚都得挨枪子，让他跟着你，哪怕是去掏大粪，扫大街也比天天当贼强！


    顾兄弟，你多费心。”


    话说到这份上，顾俊飞主动道。


    “老莫，我把丑话先说在前头，我带他走的肯定是正道，但他要是狗改不了吃屎的话，那怪不得我，另外他得做好吃苦的准备。”顾俊飞略加思索继续道：“或者我可以给你一笔钱，就当是上次提供情报的报酬，你们可以自己做点事，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