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顾俊飞讨厌赵静是绝对有缘由的，此时的他真想把对方脑袋掰开，好好看下里面到底装的是不是脑子，否则怎么能问出如此无脑的问题。


    他从未有过如此生气，哪怕是前些日子看到冯百里被三伟暴揍也比不上现在。


    深吸一口气，强行按下想甩一巴掌过去的冲动，尽量让他的声音听上去正常：“赵静，你是不是脑子不正常，我凭什么要去干这种事？”


    “我爸当组长已经很多年，这次是他唯一的机会，能够和他竞争的人只有你父亲，只要你父亲退出，他一定能当上主任！”


    “我在问你，我凭什么要帮你？”顾俊飞真的被气笑：“你父亲好歹还是个组长，而我父亲辛苦干这么多年还是个工人，他凭什么不能当主任？”


    “就凭我对你还没有失望！”赵静无与伦比的认真：“顾俊飞，我们之间还有感情，这次你让顾叔叔不要参加竞争，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我一定会报答你，我父亲真的很需要这次机会，再说这也是他应得的。”


    “有病。”


    顾俊飞回复两个字便骑着自行车扬长而去。


    他很明白自己就算说再多也没用，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从来学不会为他人考虑，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利益，跟这种人压根没什么好交流的。


    还报答？


    你的报答就是把我弄死？


    可笑！


    回到家，明显能够感觉到父亲今天的心情不错，桌子上摆着一盘的猪头肉和茅台，只有在高兴的时候才会这么吃。


    “爹，有什么喜事？”


    一旁端菜到来的王淑娟笑盈盈道：“你爸他们部门最近要提拔一个主任，你爸也在考察行列之中，这些年他几乎每年都是优秀员工，去年还到市里去进修，厂子的主要领导非常器重他，说不定这次运气好真的能当上领导。”


    “是吗？”顾俊飞故作惊讶：“还有谁在和你争这个位置？”


    顾建设笑道：“隔壁老赵，那家伙当组长也有好几年，有资格竞选。”


    “那就预祝您成功，今天我也来一杯。”


    “一边去，臭小子才大多就喝酒。”


    看得出来，今天的顾建设相当高兴，对于他而言，能获得竞争的资格就代表这些年的努力没白费。


    几杯酒下下肚，顾建设明显有些发晕，顾俊飞无奈摇头。


    就这点酒量，看来自己父亲想当领导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在神州，人人都知道。


    想当领导，其他事情都可以得过且过，但酒量必须过关。


    又过去一会，顾建设没忍住还是沉沉睡去，王淑娟没好气把丈夫抬到炕上，这才坐下安心吃顿饭。


    “娘，我爹之前对当领导什么的好像一直都没兴趣，今儿却不一样，听他的意思像是要必须当上，究竟怎么回事？”


    王淑娟嚼着馒头摇头：“说起来也奇怪，我跟你爹结婚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还说明天就去给厂领导送礼，说什么也要把这个主任位置拿下，就连说梦话都是这个，简直跟魔怔了一样。”


    送礼？


    顾俊飞怔住，大脑飞速转动，拼命回忆前世的点点滴滴。


    关于是谁升任车间主任这件事好像还真没什么印象，只知道最后这个位置是落在别人头上，也没有隔壁赵静父亲什么事儿，好像，好像有个什么上级领导来检查，把汽修厂领导抓走不少……


    “娘，您可千万不能让我爹去送礼。”


    “为什么？”王淑娟纳闷：“这年头不送礼怎么能办成事，我和你爹商量好了，这次打算多给人家厂长送点，争取能让他爹当上主任。”


    “娘，您这种想法可不对。”


    顾俊飞说着把书包里的报纸递过去，指了指第一版的显著标题。


    “《关于打击经济领域中严重犯罪活动的决定》？”


    “没错，这可是目前国家要抓的重点，尚海那边的朋友传来消息，很多私营经济都牵扯到给政府部门的领导送礼都被处理，辐射面相当广泛，您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犯错，一旦被发现，那可不是简单罚款能解决的，”


    “这么严重？”


    “那可不，这次国家出手可不是随便玩玩，正如您刚才所讲，送礼这件事已经是人尽皆知，人家上级领导又不是瞎子聋子，肯定会派人过来调查，咱们岂不是刚好撞到枪口上，到时候我爹的一切成绩都将化为乌有，辛苦这么多年，到头来一场空，这谁能受得了？”


    这要是放在别人家，儿子义正词严说这些话可能会让父母觉得是在小题大做，但顾俊飞的所作所为早就不能被看成一个普通孩子，他说话在家里相当受重视。


    “那你的意思是随缘？”


    “对，就是随缘，能不能当上全看天意，再者说就算当不上这个主任，也对我们家的生活没有丝毫影响，咱家现在也不缺钱，何必非要冒风险，所以这件事必须听我的，坚决不能送礼，只要比平时表现更努力更负责一点就行。”


    王淑娟仔细把报纸上的文稿阅读完毕，看着儿子如此认真的模样，默默点头。


    儿子比他们当父母的还要有本事，那当然要听有本事的人，更何况儿子说的也没错，就算当不上主任也无所谓，反正现在家里日子过的相当好。


    “行，娘听你的，等明天你爹醒来之后我再跟他说一遍，什么主任，都没咱家安安稳稳过日子重要。”


    “您也别灰心，说不定这反而是件好事，到时候别人都跑去送礼结果被查，相反我爹清正廉洁，上级领导一高兴，当个主任还不是一句话？”


    “对对，你说的对。”


    顾俊飞夹起一块猪头肉塞到嘴里，这一刻他庆幸自己不是重生，而是庆幸自己有一对开明，能接受别人意见的父母，哪怕是只有20岁的自己提出的建议也能被认真思考并采纳，丝毫没有因为父母的身份而刚愎自用。


    遥想前世，国内有个姓张的神童，足足三次让祖坟冒青烟的机会却都被父母无情扑灭，他们相信儿子是全国最聪明的孩子，却不愿相信儿子比自己还聪明。


    何其悲哀。


    吃过晚饭，冯百里登门把分红送来，冲顾俊飞使了个眼色，低声道。


    “顾总，贺远来了，正在饭店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