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握住的两只手如触电般分开。


    二人齐齐各望一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目睹一切的闫明露出副了然神情，也没拆穿，只是一个劲的嘿嘿直笑，主动转移话题。


    “大作家，你瞧这个。”


    闫明打开背包，一瓶带着泥封的茅台酒赫然出现在眼前。


    “好家伙，这可是你爹的珍藏，上次去你家吃饭，你爹还专门给我介绍过，你就这么偷出来了？”顾俊飞捏了捏闫明胳膊：“这顿打你受得了吗？”


    “你这话说的可不对，我拿我爹的东西怎么能叫偷呢，反正我爹也不喝，放在那纯属浪费，今天中午咱哥俩好好尝尝。”闫明使劲拍几下胸脯：“放心，就哥们这体格子保证能扛得住，大不了去我爷那躲两天，反正他不能追过去揍我。”


    “叫上老冯，顺便聊聊这两天的生意。”


    “那行，我去叫人，你去买菜，咱们还是老地方涮火锅。”


    一口铜锅，几块炭火，汤底沸腾咕咚咕咚冒泡，切成片的羊肉扔进去很快变色，扔到芝麻酱和韭菜花拌好的碗里搅和几下塞进嘴，滚烫的羊肉散发出原始的香味，配上一盅白酒下肚，热气直冲胃里，舒爽的很。


    陶思瑶刚吃过没什么胃口，正抱着根黄瓜啃。


    顾俊飞，闫明和冯百里大口大口吃着，不亦乐乎。


    “老冯，最近生意怎么样？”


    冯百里快速吞掉嘴里的食物笑道：“相当不错，尤其是平原县那边的服装店更是火的一塌糊涂，价格还比我们这高出两成，这两天不停催着我给他们供货，我只好先把别的地方的货先调给他们先用，尤其下个月就要过年，家家户户都想买件新衣服穿，这样一来，咱们的服装更是供不应求。”


    “库存还有多少？”


    “上个月我跟尚海那边多定了5000块的货，即便是这样，按照当下买卖速度来看，最多也只能撑到过年前就会售罄。”说到这，冯百里压低声音，冲窗外瞥一眼确定没人这才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比划，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这次的利润最起码也有这个数！”


    顾俊飞不咸不淡：“80万？”


    “顾总呦，咋可能有那么多，是8万。”冯百里本来还有点激动，可看到顾俊飞如此淡定，自己也不好意思再激动下去。


    “8万块你用得着这么紧张吗？”顾俊飞抬眼送上一记鄙视。


    重生到现在已有4个月，这些日子满打满算赚到的钱还不到20万，落到自己手上也就4万块左右，不算稿费。


    就这种赚钱速度顾俊飞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重生者。


    服装这门生意本来就是跟风，尤其是在八十年代初这种时间点，北方地区的潮流要远远落后于南方，往往在南方风靡许久的服装样式才在北方慢慢流行风靡起来，大家齐齐跟风时尚，大街上只要有一个人穿着新式靓颖，剩下的人就会疯了一样跟随。


    国营商店的服务态度也不友好，人们就只能蜂拥至街边店铺，加上还有闫明这层关系保驾护航，生意自然顺风顺水顺财神，赚的盆满钵满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店里面现在雇了多少人？”


    “四个。”


    顾俊飞点头：“就这么多，不能再加人，免得被人抓到把柄。”


    1981年5月，《神州日报》发表了一篇名为《关于一场承包鱼塘的争论》的文章，其中针对雇佣这个问题展开长达三个月的激烈争论，最后定下基调，有人从马克斯的《资本论》中得到灵感，8个人以下就叫做请帮手，8个人以上就叫做雇工，8人以下不算剥削。


    “七上八下”也就成为民营企业的雇人标准。


    否则就是“资本家复辟”。


    冯百里点头答应，嘬着牙花小声抱怨：“顾总，虽然咱们当下的买卖红火，可我心里一直都感觉有点憋屈，很多条条框框都让我感到约束，你说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堂堂正正的做买卖？”


    “再等几年吧，眼下政策还不明朗，你尤其要注意，该交的税款一分也不能少，该打点的部门一个都不能缺，别以为有闫明父亲这层关系就能肆意妄为，咱们少赚一点也没关系，最重要的是安全，你要把我的话牢牢记住。”


    顾俊飞此刻就是在摸着石头过河。


    冯百里重重点头：“顾总您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其实那些人也要不了多少，剩下的足够咱们过上好日子。”


    “明白这个道理就好，我还真有点怕你是个铁公鸡一毛不拔。”


    “嘿嘿，哪能呢，跟在顾总和闫总身边学习，我可没那么差劲。”


    酒过三巡，闫明吃饱喝足舒服躺在炕上，就听顾俊飞问自己高中毕业有何打算。


    “做生意呗，反正我也考不上大学，到时候你和陶思瑶去上大学，我在家里忙生意，多好。”


    “那你就没打算考个大学？”顾俊飞眼皮一抬：“你跟我一样才19岁，家里面不愁吃喝，用不着你为生活所累奔波， 生意上有冯百里照看，收货送货卖货也有人负责，你留下来能干什么？不会是要天天躲在这吃火锅吧？”


    闫明下意识就要反驳，可惜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反正我和陶思瑶都打算去燕京上大学，咱们之间的关系不必多说，我自然也希望你能跟我一块去，最好能以学生的身份一起，青春时光很美好，像你这种家庭条件的人在全国都只是小部分，千万不要辜负，哪怕考不上重点大学，考个专科也算的对得起你自己，对你以后绝对有好处。”


    作为朋友，顾俊飞当然希望闫明也能上大学。


    不同于21世纪大学生遍地走，研究生多如狗的状况不同，八十年代的大学生含金量绝对足，前些年国家动荡导致人才断层缺失，正是需要补充新鲜血液的时刻，而所谓的新鲜血液当然就是有文化，有思想的大学生。


    可以说只要不是喝凉水都塞牙的倒霉蛋，大学毕业后全都分配到各种单位，不出三年就能担任要职，更有甚者毕业后一路青云直上，能力和命运相交托扶直达国家中枢权力机构也比比皆是。


    这种情况放在21世纪的大学生身上想都不敢想。


    留下独自愣神的闫明，顾俊飞带着陶思瑶走出屋外，刚才还阳光明媚的天气此刻又恢复灰蒙蒙的模样。


    “顾俊飞，你说闫明真的能想通吗？”


    “话已至此，能不能想通就看他自己了，又不是让他考燕京大学那种重点名校，再说以他家的条件，什么样的老师找不到，按理说只要够努力，考个专科不成问题。”


    顾俊飞瞥眼屋内。


    恐怕除了他以外没人知道，闫明父亲闫大海会在1983年下乡时突发心脏病去世，爷爷奶奶因打击太大也没过几个月便撒手人寰，到时候他的公子哥身份将彻底湮灭。


    兄弟，路已经给你指明，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