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岁左右结婚生孩子在他们这个地方司空见惯，无论男女要是再拖几年不谈婚论嫁，都得被左邻右坊议论是不是有什么隐疾，这番操作也算合情合理，只是一想到谈论对象是赵静，顾俊飞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玛德，都快有应激反应了。


    顾俊飞赶紧拽住母亲胳膊央求：“娘，这事您可千万别答应，我和赵静一点感觉都没有，您可千万千万不能乱点鸳鸯谱。”


    王淑娟仔细看了眼顾俊飞，突然展颜一笑，道：“娘知道你不好意思，不过男人早晚都得娶媳妇，你和赵静从小就认识，双方家长也都是老相识，要是能结婚再好不过。”


    “娘，我绝对没有不好意思，我要是说半点假话，就让我出门摔死！”


    顾俊飞此时也管顾不上什么吉利不吉利，为避免母亲会错意，必须把情况说明白。


    “呸呸呸！臭小子你胡说八道什么？”


    王淑娟二话不说赏了顾俊飞一个大脖溜，拽住他的耳朵直接来到爷爷牌位前双手合十，好一顿念念有词这才瞪了眼。


    “这么点事至于吗？玩去吧，我知道了。”


    很快，小巷外传来男人之间的聊天声。


    院门推开。


    顾建设和一个中年男人有说有笑走了进来，手上还提着两瓶包装不错的白酒，身后则是赵静和她母亲。


    看见院中的顾俊飞，赵静脸上闪过几分不自然和心虚，但又很快恢复正常。


    顾俊飞将一切尽收眼底，冷笑连连。


    她还以为自己做的有多隐蔽，殊不知早就暴露。


    “小飞，给。”赵母递来一个红包，亲昵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从小婶儿就看你有出息，以后当大作家可不能忘了咱们这些老街坊。”


    “不过年不过节的，你给他红包干什么？”王淑娟走来拿过红包塞回赵母手上：“赶紧拿着，咱们两家不兴这个。”


    赵父扭头笑道：“淑娟，这是我们家的一份心意，你就拿着吧，孩子发表文章是件喜事，你不知道，这两天可把老顾高兴坏了，整天在厂子里转悠，逢人就夸小飞有出息，连我们厂长都知道小飞发表文章的事。”


    “那你们厂的会计也知道了？”


    “当然知道，老顾第一个就和会计说的。”


    王淑娟意味深长地看过去，正在倒酒的顾建设像是被野兽盯上，不自觉的浑身打了个激灵，抬头像是拆家的哈士奇被主人发现，嘿嘿直笑。


    酒过三巡，一直将注意力放在赵父身上的顾俊飞看着他放下酒杯，朝自己投来目光，瞬间打起精神。


    大事不好！


    “咳咳，小飞今年19岁了吧，我和你爹在你这个年纪可都已经娶上媳妇了。”


    “叔，我还小，而且我目前要把主要精力放在学习上，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充实自己，报效祖国，要做到五讲四美三热爱，为实现祖国的四个现代化的建设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把我们的祖国建设的更加美好强大。”


    一段慷慨激昂的声音回荡在院内，众人伸向饭菜的筷子停顿在半空，面面相觑。


    片刻沉默后，众人不得不放下筷子。


    掌声雷动。


    “好，小飞能有这种觉悟非常好，叔为你骄傲。”


    “哈哈哈，儿子好样的，不管是写作还是学习，一定要时时刻刻谨记为祖国出一份力，来，把饮料换成酒，就为你这句话，干一杯。”


    “干杯！”


    顾建设笑的异常开心，赵父到嘴边的话随着一块豆腐咽回肚子里。


    锣鼓听声，听话听音。


    人家顾俊飞把话说到这份上，他岂能还不明白？


    眼见众人把话题扯开，顾俊飞这才重重松了口气，抬头刚好看见赵静投来目光，迅速躲开。


    1981年10月1日。


    日子来到深秋时分，再过几天就是寒露，秋意愈发浓重，露珠在草叶间悄然凝结，天气完全摆脱掉夏日的炎热，早晚冬寒的特殊天气让人频繁更换服装，柜底闲置许久的厚实衣物重见天日，开始发挥作用。


    这一年的《故事会》采取的是半月刊形式，每个月的1日和15日出版，上半月是“红版”，下半月是“绿版”，每本是114页码，32开本。


    顾俊飞的《镖行天下》就刊登在红版。


    日上三竿，尚海火车站前的书摊缓缓张开双臂迎接顾客，底部是发黄的塑料薄膜，各种杂七杂八各种读物暴露在阳光下，像是嗷嗷待哺的孩子等待母亲降临，既有严肃正经的《彷徨》《呐喊》《读者文摘》，又不缺低俗的美女封面，散文诗歌，国内外名著也能被找到，封闭和开放在小小的书摊上彰显的淋漓尽致。


    作为80年代最重要的精神食粮来源地，不少人每天眼巴巴就等着书摊出现。


    “有《收获》吗？”


    “有。”


    “有《花城》吗？”


    “有，你要哪个？”


    “我就是随便问问，给我来本《故事会》。”


    这年头可没有手机网络，人们在坐火车最喜欢买本杂志消磨时间，《故事会》当然是首选读物，两毛二一本，大多数人都负担得起，没买到座位的男人随便找个旮旯，也不嫌弃就地而坐。


    “镖行天下？什么玩意？”


    几秒后，男人下意识把书凑近，眼睛瞪大，一字一句认真看个不停。


    有点意思。


    作为一部武侠短篇小说，当然少不了各种武打场面，霸王追魂枪招式齐出，原本电视剧并没有对此具体描写，顾俊飞为了让内容丰富，加入一些名称，什么“翻江倒海”“凤舞九天”“百鸟朝凤”“回马枪”等等。


    这些内容放在21世纪有些过时，但在当下相当符合读者口味。


    男人看了会换个姿势蹲在地上，目不转睛继续盯着内容，当最后王振威父子俩大战黑衣人后迎战最终BOSS薛植，用一招双枪合璧干掉对方后忍不住叫好。


    “太好看了……嘶，我的腿麻了！”


    “同志，能不能借我看看？”


    “先借我，我刚才还没看完呢。”


    “我花钱买。”


    同样的遭遇同时发生在不同地方，80年代是神州武侠风最盛行的年代，这样一部行文故事情节流畅，招式繁多的武侠小说足以让人们看得应接不暇，遍体舒坦，庞大的读者群体对这部短篇小说评价颇高，纷纷提笔开始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