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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全家都是非人类

    第51章 正在派送


    宋星彦是个路痴,他跟在纪零身后,每个转弯都要迟钝会,才能跟上步伐。


    纪零问:“你之前都是怎么出门的。”


    宋星彦小声:“有司机。”


    纪零疑惑:“那现在怎么让你一个人出门了,听赵毅说你家很有钱的,我还听见他叫你宋少爷。”


    虽然是疑问句,但纪零语气总让人感觉不到被冒犯,甚至能听出言语中的关心。


    宋星彦咬了咬牙,还是决定和他说实话:“我被赶出来了,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少爷了。”


    纪零不免有些八卦:“为什么。”


    “因为我他妈本来就是个假少爷,你看过那种小说没,现在他们找到了亲生儿子,我就显得多余了,虽然他们说着什么,我还是他们的宝贝,但是显然,他们更宝贝那个亲生的。”


    这番话几乎是用吼的,说完后,宋星彦眼泪就止不住,他觉得自己好丢人,读大学了还在不熟的室友面前袒露伤疤,还哭了。


    纪零递过去一张纸巾,见他没接,索性直接帮他擦拭眼泪。


    纪零动作太轻柔,宋星彦眼泪流的更凶了:“呜……你怎么人这么好。”


    纪零倒是笑了,这个哭包少爷让他第一次有了自己比别人聪明的感觉,他学着别人逗自己的语气:“其实我带你走的不是去会展中心的路。”


    宋星彦:“呜…是什么。”


    “是把人卖去当鸭的路。”


    宋星彦哭懵了,“啊”了一下。


    纪零忽地笑了,露出很深的两个酒窝,原来这么好玩的,怪不得以前别人总逗自己玩。


    纪零说:“骗你的,我们已经到了。”


    东缘会展中心位于红叶路,场馆很大,划分了几个区域,纪零本以为自己会跟着明星走红毯,实则是在线下美食展区场馆宣传。


    还有一些cos之类的场馆。


    宋星彦看着人流,又忽地道:“其实我以前没有这么倒霉的,就是某天突然变了。”


    “明明以前我爸妈很宠我的,但是我现在说什么他们都不信,明明是我那个弟弟一直挑衅我,偏偏我扇他一巴掌时就被看到了。”


    他垂头丧气的:“我真的很倒霉吧。”


    纪零想起自己曾经,生了几分同病相怜来,安慰他:“也没有那么倒霉啦,下次有时间我把我的事说给你听。”


    纪零得去提前布置,但宋星彦还有半小时才到兼职工集合的时间,工作内容是包装物料,他低头把玩着背包挂件,自从他和家里断了关系,带出来的值钱东西卖了不少,由于一次性找的中介回收,被坑了很多钱,就剩这个挂件,报价太低,买来时他很喜欢,便没舍得卖。


    “好感慨啊,我现在得打50次工才能买得起这个挂件呢。”打包物料的工资是一天一百五,由于要熬到明星红毯散场,所以包晚餐盒饭,宋星彦如今还没用午饭,待会忙起来大概也顾不上了。


    纪零注意到现在是饭点:“要不你先跟着我?我给你弄点东西吃。”


    平台给他划了个展位,还贴心配备了电煮锅食材和泡面碗筷,负责人让纪零煮给粉丝吃,看来势必要把泡面梗玩到底。只不过,纪零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人来看自己。


    “零崽,妈妈爱你!!”


    “零崽,看这边!”


    纪零朝她们挥手,眉眼弯起,那张过分精致的脸没做妆造,昳丽混着纯情,和他对视时如薄荷莫吉托抿化入喉,他轻声开口:“大家等等我哦。”


    引发一片尖叫。


    还没正式开展。展位旁边已经围了不少人,挤在红线后边,中央就剩纪零和裴疏意。


    宋星彦感慨:“你这么火啊。”


    纪零在拆包装袋和热锅,回答很慢:“我也是才发现的,明明以前大家都叫我糊逼。”


    宋星彦想了下,又说:“大概要看你和谁比,如果和今晚那个最近很火的影帝比,确实挺糊的。”


    宋星彦看来不知纪零与程嘉轩那点龌龊。纪零也没在意,他很快用番茄翻炒出汁,加入火腿,再勾芡了一份酸甜口调料,放入泡面与调料,煮三分钟后,放进两个无菌蛋闷至流心,呈给宋星彦吃。


    还没进场的粉丝眼红地大喊:“零崽!!我也要当你的助理!!!”


    “放开那碗面让我来。”


    纪零安抚她们:“不用急啦,等会大家可以排队享用。”


    宋星彦只吃了一口,就恨不得把脸埋进盆里,他脸颊塞的鼓鼓的,如一只仓鼠:“太好吃了,太好吃了,纪零,你做饭做得我家的阿姨还要好吃。”


    话毕,他又觉得似是不妥,补充道:“我家阿姨是我妈和很多人抢过来的,公认的全东缘做饭最好吃的阿姨。”


    “好吧,可能现在也不是我妈了。”


    宋星彦一边吃,一边念叨个没完:“我要去工作了,你晚上几点下班,要和我一起走吗。”


    纪零觉得他真是很自来熟的性格,像只小狗狗,一点示好就开始摇尾巴,如果那什么真少爷不是好人的话,也难怪混成这样。


    “我应该六七点就走,明天我们出来玩好不好。”


    宋星彦摇了摇头,却毫无防范心地将行程全盘托出:“明天我打算跟踪那个新弟弟,他回来后,我那些朋友都不和我玩了,我觉得他肯定和他们说了什么,可是他在我妈面前就是很绿茶的样子,我一定要去揭露他的真面目。”


    纪零有意帮他。其实他想试试将宋星彦介绍给裴疏意认识,不知为何,他冥冥中感觉,宋星彦和从前出现在他家附近的人很像。


    除去叶峥洵。其实还有不少人是杂货铺中的常客,虽然裴疏意只一一介绍,什么沉迷db的卖菜小老板,老伴去世的收废品大妈,总之,但凡纪零叫得出名字的,都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经常出入杂货铺后,不少人就奇迹般搬走了。偶尔有邻居告诉他,谁谁谁发达啦,现在住上大房子啦。


    就好像他的杂货铺是一个神奇的盒子,就像流水线一样,落魄着进去,啪叽加工一下,光鲜般出来。


    高中时,纪零没发觉有什么特别的,后来联想到裴疏意的能力,纪零隐约有些猜测。


    所以,说不定他可以帮帮宋星彦。


    纪零:“要不要我明天陪你一起去。”


    宋星彦眸中闪着星子:“真的可以吗!!”


    纪零:“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事。”


    宋星彦:“那就说定了,等我联系你!”


    宋星彦离开后,纪零开始招待粉丝。


    第一个排到的是一个老粉:“零崽,妈妈从你荒岛时期就爱上你了,现在看着我们崽崽越来越好,真的很感动。”


    纪零和她握手:“谢谢你哦。”


    老粉认真吃了一口泡面:“之前《我们的美食旅行》播出的时候,网上还说你拿剧本了,这次回去我就和他们对骂,是真的很好吃啊!!!”


    纪零没被这么直白地当面夸过,有点不好意思,笑道:“有这么夸张吗,只是普通的泡面而已啦。”


    “虽然是普通的泡面,可是你做饭的时候就是有一种治愈人心的力量,包括味道也是,让我觉得好幸福好幸福。”


    粉丝都是夸夸怪。纪零只觉得泡在蜂蜜糖水里,眼弯成月牙,结束时,他甚至还有些飘飘然,像踩着云朵,轻快地准备回家。


    七点刚好是明星开始走红毯的时间,只是位置不在一处。


    出馆后便下起大雨,纪零没带伞,见时候还早,站台阶上躲雨。


    不少人没资格进内场围观,也被困在雨幕中,只得就地看官方账号直播。纪零带着口罩与棒球帽,混在人群里,闲闲刷着手机,回复后台粉丝留言,忽地耳边传来一声惊呼:“程嘉轩入场了。”


    好巧不巧,伴随她的声音,雨势宛如收拢的伞,肉眼可见的熄了下去。


    “诶,雨停了。”


    纪零旁边是两个大学生年纪的姑娘,听对话是结伴来的。


    “妍妍,你说程嘉轩真有那么神奇??之前有次综艺,本来是电闪雷鸣的,轮到程嘉轩出门时,竟然奇迹般地成了大太阳,我室友喜欢他,时不时在宿舍拿这事安利,说天气都为他让道,一定是个锦鲤,粉他准没错。”


    “但我室友还挺倒霉的,隔三差五就被骗钱,每次逃课都正碰上点名,不过她坚信自己这么惨,更要找个寄托了,给程嘉轩花不少钱。”


    “好像程嘉轩是一年前才好起来的吧,之前好像黑料挺多的,也就是突然之间转运了,还买过人间锦鲤的热搜。”


    “哎呀你小声点,我怀疑后面那个女生就是程嘉轩粉丝,听我们说到黑料,一记眼刀就飞过来了。”


    见雨停,众人没了停留的理由,纷纷离开。


    场馆附近交通管制,得走很长一段路才能打到车,附近有明星应援会包的应援车,不知是否是错觉,有一瞬间,纪零在一辆蓝色的车上看到了司尧的名字。


    虽然上边的形象只是带着口罩,露出一双艳丽的凤眼,可纪零觉得那就是司尧。


    可当他再晃过神来,车上却空空如也。


    不过怎么可能呢,如果司尧真的当上明星,自己也该听过才对。纪零想,大概今天真的有点累,他都出现幻觉了——


    作者有话说:可恶的司尧,00别急,后面就让你狠狠冷暴力他!!


    第52章 正在派送


    为了跟踪。


    纪零打扮得像个特务。黑衣黑裤墨镜口罩,出门时路过在玩斗地主的黑猫,纪零打量了下,认真感慨:“猫猫,我们今天穿的是情侣装呢。”


    黑猫:“……”


    它说:“我没穿衣服喵。”


    纪零装出一副被吓到的表情:“你怎么不穿衣服,猫咪你是一个变态。”


    黑猫怒而暴起,跳起来就要去抓他。


    纪零躲在裴疏意身后,做了个鬼脸,而猫咪在将要触碰到裴疏意衣角的一瞬,便收了惯性,直直落地。


    裴疏意端着咖啡杯从厨房出来,摸了摸纪零的头,他问:“要出门玩吗?”


    纪零很喜欢被摸头,他觉得这样的裴疏意对自己很温柔,没有平时那样冷冰冰的。


    但是总是只自己被摸。他说:“裴疏意,我也想摸你的……”


    裴疏意默了一瞬:“什么?”


    纪零:“我想摸你的耳朵,你都很久没有露耳朵了!”


    裴疏意:“……”


    长有绒毛的耳朵对西莱种族来说是羸弱的标志,别的地方大多覆盖有鳞甲,这处就显得格外脆弱,只是他还是变了出来。


    微微弓下腰给幼崽摸。


    银白色布满绒毛的耳朵恍若沾了椰蓉的布丁,碰一下便会轻微抖动。


    纪零品鉴了一番,虽然都是毛茸茸的,但不知为什么,裴疏意的耳朵就是比猫猫狗狗的手感好,甚至想咬一口。


    于是,纪零就真的这么做了。


    留下一个淡淡齿痕。裴疏意长睫轻颤,事实上,哪怕是西莱种族,也没有家长会任由幼崽这样胡闹,可看着纪零,他只是默认了这种行为。


    被咬过的耳尖微微发烫,人类没有尖利的犬齿,与其说是咬,更像是被蹭了一下,在那冰冷血液流淌之处,似火燎原。


    纪零餍足地弯眼道:“我约了一个朋友,等和他混熟了,我就带回来给你见见。”


    带回来见见?


    这还是幼崽第一次有这种表述。


    以前幼崽似乎觉得他们拿不出手,一个人也没往家里领过,就算是有生人来,也万分紧张。不知在幼崽心里,是自己地位变高了,还是对方位置太重要。


    思及第二种可能,裴疏意周遭气息冷了些,却还是笑着的:“宝宝好好出门玩。”


    于是,纪零压根没感受到这场降温,将墨镜一戴,出门了-


    东缘最大的商场,FM中心。


    早先宋星彦给纪零发了个地址,说他谈听到今天他弟和朋友会在里边一家西餐厅聚餐,他们跟着入座旁边,到时候听到什么话都录下来。


    势必要揭穿他弟的真面目。


    纪零在网上搜了下,这是家高空旋转餐厅,人均两百左右,纪零还问了句“你弟和你朋友还挺亲民的”。


    据方贺州所说,他和北城的朋友聚会,得在后边加个零才对,尽管现在能接受和自己吃食堂,但方贺州还是得时不时去潇洒一顿。


    说不然钱都没处花。


    虽然不知道宋星彦家究竟什么情况,但对于他朋友圈里的行头来说,还是过于便宜了。


    宋星彦恹恹地:“什么啊,我的那些朋友很穷的,宋澄澄才舍不得花大价钱请他们吃饭呢。”


    纪零才得知,宋星彦那些朋友也不是什么他圈子里的人,只是些看他有钱的狗腿,水蛭般扒在他身上吸血,如今宋星彦身上没利可图,他那弟弟招招手就过去了。


    听着是个纯种冤大头,纪零不知该说什么好。


    快到西餐厅时,他被猛然一拽,扯进商场逃生门,一瞬间,心如擂鼓。他回头,却只见一个黑色头套人,露出两只眼睛。


    纪零忍住要尖叫的冲动,抬膝朝他下身顶去,只听“哎哟”一声,歹徒蹲在地上没起来。


    声音断断续续:“纪零…”


    怎么是宋星彦的声音。


    纪零小心走近,却见他一把扯下头套,另一只手捂着裆部:“纪零…你下手也太狠了…”


    纪零:“……”


    他说:“你弄成这样是要干嘛。”


    宋星彦一脸无辜:“我在购物软件上搜索的跟踪装备啊。”


    纪零:“我还以为自己遇到歹徒了,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在跟踪吗!!”


    “你来的路上没感觉到别人都在看着你吗。”


    宋星彦:“那么多人看着我却没有人叫住我,不是说明我隐蔽得很成功吗。”


    这逻辑有种中间全错结果却对的荒谬,纪零默然。


    他把自己的墨镜口罩摘下来,给宋星彦戴上:“你就穿这样吧,应该没有人认识我。”


    两人进了门,宋星彦指着一桌,小声道:“看,就是那边了。”


    纪零顺着视线看过去,真少爷有些男生女相,算是清纯挂,气质好似秀气伶仃的一截竹,店里唯有一张圆桌,他此时众星捧月地坐在主位。


    纪零:“我们坐在他后头那桌。”


    宋星彦点点头。


    两人坐下,只隔一张雕花玻璃,约等于和真少爷背对背,宋星彦打开手机录音。


    “澄澄少爷,你是不是马上要出国了,下次一见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宋星彦在屏幕上打字示意:[他之前成绩太差,没考上大学,我爸有点接受不了,就打算把他送出去了]


    宋澄澄有点温软的声音传来:“还没有啦,我妈妈有点舍不得我,现在主要是在家里陪我妈,还不知道能申上什么学校呢]


    狗腿一号捧场:“被那个冒牌货占据了那么多年位置,你妈妈肯定很宠你。”


    宋澄澄笑道:“没有啦。别这么说,星彦哥也不是故意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


    狗腿二号紧跟道:“澄澄最善良了,听说宋星彦上个月还打了澄澄一巴掌,都被赶出宋家了,还好澄澄不计较”


    ……


    被他们捧得有些飘飘然,宋澄澄开口:“其实,宋星彦也挺蠢的——”


    纪零眨眼示意,似乎到了重磅阶段,宋星彦也屏息听声。但邻桌忽地有人小跑过来,激动问道:“你是纪零吗!!可以合个影吗。”


    此言一出,后桌交谈被生生打断。


    几人视线扫来,只看到一个男生背影,旁边还有一人。


    宋澄澄皱了皱眉,觉得那人有点眼熟。


    身高体型都很像宋星彦。


    先前险些脱口而出的话被吞回。


    他又戴上了假面,将那点厌蠢与得意隐藏得很好,如小天使般笑道:“其实我是很愿意和星彦一起玩的,但是星彦总是想着独占爸妈,对我很有敌意,才会被赶出去。”


    “这种行为挺蠢的,爸妈永远是他的爸妈呀。”


    另一头,刚合影过的纪零捂住脸,宋星彦啪啪敲字:[你看,我就说我特别背的,要不是有人来打断,一定能录到点有用的话]


    纪零捏过手机交流:[其实我有时也挺倒霉,可能就是我们两个产生了化学反应,宋澄澄今天应该会警惕了,我们改天再试试]


    宋星彦:[我每次都觉得他说话怪怪的,弄得我很想干他,但我又不知道是哪里奇怪,你能帮我想想吗]


    纪零回味了下,解答:[比如,他最后那段发言,先表明了他的大度,随后又说明了你的愚蠢,最后还说你被你妈赶走,显示出你的无足轻重,所以那些狗腿一听,就更觉得要牢牢拥护他]


    宋星彦目瞪口呆。


    他思默良久,才敲下:[纪零,你也太厉害了,如果你是我的话,一定不会落到这个境地]


    买单时,纪零顺手将帐结了。宋星彦不好意思,纪零却道:“你现在也没什么钱吧,没关系,以后好起来再请我吃饭就行。”


    他眨眨眼,眸子里盛满星点:“我昨天的工资可是你的一百倍还多呢。”


    宋星彦本还想抵抗,听见这话,啪地蔫了,真是不落魄不知柴米油盐贵。


    纪零问他,要不要去自己家玩。


    宋星彦刚受人恩惠,此时压根拒绝不了纪零任何话,走时,他瞅见宋澄澄拐进家奢侈品店,郁气更盛,整个心头都被盈盈的难过占满。


    宋星彦一路拿着手机,页面停留在和他妈的聊天框。


    上句还是:[小彦回家吃饭呀]


    下句却成了:[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一滴泪珠就滚了下来。


    纪零以为他刷到什么好笑的,身体一直在抖,好一会才发现,他是在哭。


    于是纪零又掏出纸巾,轻柔地为他拭泪,此时已到家楼下,他们就停在电梯前,好在是两个男的,也没太多人围观。


    只有一道视线冰冷。


    似裹挟寒凉的秋雨,越过人群,直刺而来,所以哪怕迟钝如纪零,也感知到有人在看自己。


    他转过头,是裴疏意。


    对方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转身跨步走了。


    走了。


    走了!!


    但纪零正是要带宋星彦来见他的。


    他撇下宋星彦,匆匆追出去,明明裴疏意步子很大,却不知怎的,他还是轻而易举追上了。


    纪零扯住他衣摆,裴疏意比他高太多,略抬眼只能对上他唇角轻翘的弧度。


    纪零以为自己修炼那么久,已经能对别人的动作情绪感知个大概,可此时,对上裴疏意,他却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可谁能告诉他,裴疏意这两次笑都是为什么!——


    作者有话说:谁能来告诉我们00,这都是为什么!!!


    中秋节快乐老婆萌,大家有没有吃月饼呀


    第53章 正在派送


    纪零才受过宋星彦夸奖,才不想承认自己很笨,他只将这个疑惑埋在心底。


    近来冷空气过境,裴疏意身上沾了细雨的凉意,纪零看着他:“哥,你要出门吗。”


    可又想起,对方明显是回来的方向,又问:“你要回家吗。”


    其实幼崽有求于人就叫哥的毛病一直没改,只听他称谓,就能得知目的。


    比如现在,问的是是否回家,其实只是希望裴疏意能和自己一同回去而已。


    可裴疏意语气淡淡的:“给你们腾地方。”


    纪零觉得,裴疏意似乎不高兴,可他想不明白,这个让他不高兴的点在哪。


    “为什么要腾地方,我就是带他来见你呀。”纪零不解道。


    原来这就是那个说要带回来见见的朋友。


    裴疏意回味了下。一个看起来没什么脑子的哭包,甚至在外边需要自家幼崽哄着。


    可以直接划分进垃圾的范畴。


    甚至,感知到他身上的气息,还是一个气运值跌至负值的倒霉蛋。


    现在那股倒霉味飘到面前来了,裴疏意掀起眼皮,看着宋星彦跌跌撞撞跑过来:“纪零,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突然走了。”


    “诶,这个是你朋友吗,长得好帅啊,纪零我本来以为你已经够好看的,但是你们是两种不同的好看。”


    “你刚刚突然往外跑,我差点迷路了,没有你我真不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纪零觉得裴疏意似乎更生气了,和裴疏意相处两年,他有一套独门判定对方情绪的秘籍。比如说,如若裴疏意笑着,又说很多话,说明心情不错。


    只是奇怪地微笑,却几近沉默,这是有点生气。


    连个表情都不给,那是非常生气了。


    显然,裴疏意如今逼近第三种。


    纪零开口打断宋星彦的肺腑之言:“这是我哥,我们住一起。”


    宋星彦打量:“你们是亲的吗。”


    纪零想,如若说不是,对方不免又要打听,解释也很麻烦,索性认下来。


    纪零:“是。”


    裴疏意:“不是。”


    纪零:“……”默契呢!!


    宋星彦看看纪零,又看看裴疏意,这究竟是还不是。


    身边气息愈发冷滞,几乎凝结成冰,纪零决定先听他的。


    纪零说:“我们不是亲的。”


    “这样呀,纪零你一定比我小吧,我是元旦的生日,这么算,我也是你哥呢。”


    裴疏意很轻地笑了一下,笑意却不达眼底,显得有些阴冷。


    纪零终于想出句话,打断这份尴尬:“回家说,回家说,外面好冷。”


    他说很冷的时候,往裴疏意身边躲了躲,似是被取悦,裴疏意顺手便将外套披在他身上,往公寓楼里走。


    纪零裹着外套,烟熏气的乌木香铺开,宛如在耳畔交织呢喃,冷风瞬间被驱散。


    其实他只是随口一说,可显然裴疏意也只是随手一做。


    像坠入一个宽厚的、温暖的怀抱,纪零便也没有再脱下来。


    一进门,他安排宋星彦坐下,给他打开电视机,便拉着裴疏意进了房间。


    黑猫趴在电视剧上小憩,见有客人来,打招呼:“你好喵。”


    宋星彦看着它,来了兴致:“诶,别说你这猫说话还有点像人。”


    黑猫:“……”


    它想扑到这人脸上,告诉他好好看看,猫大爷说的就是人话。


    可也只是想想。


    犯贱一句还能解释,若是再暴露什么,纪零得把它做成红烧猫。


    于是他又欲盖弥彰地“嗷喵”一声,兴致缺缺地合上眼帘,他想,在幼崽认识的人类里,比起蠢,这个人敢称第二,没人能称第一。


    连幼崽都比不上。


    屋内,纪零看着裴疏意:“哥,帮帮我好不好。”


    其实幼崽很有撒娇的天赋。南城人说话有些含糊,尾音上翘,好似带了小钩子。裴疏意:“帮你还是帮他。”


    纪零眼亮了亮:“哥,你好聪明哦。”


    裴疏意淡淡“嗯”了一声。


    纪零知道,裴疏意不喜欢蠢人,而宋星彦在他眼中,估计已经被划分为不多给一个眼神的类型,见他不为所动,又说:“帮他就是帮我。”


    这次裴疏意连个“嗯”都不给了。


    纪零又试探着:“我想帮你。”


    裴疏意睫毛颤了颤。


    似乎有效,纪零又说: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具体在做什么,可我觉得他的事情你会想听听的。”


    “你们做什么都瞒着我,可我觉得你们一定有自己的判断,如果不可以和我说的话,那就让我自己来猜猜吧。”


    “哥,我也会想为你们做些什么。”


    话音刚落,一条尾巴缠上了他的腰,箍得很紧,纪零算是匀称的体型,但这条粗壮有力的尾巴衬得他身形纤瘦。


    仿佛自己是块塞满棉花的抱枕,他被带得身形踉跄,往前踏一步便跌进了裴疏意怀里。


    其实这个动作以前常做,只是纪零惊觉自己长高了,曾经堪堪至裴疏意锁骨,现在却能到下巴,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鼻息。


    温热的,从那具冰凉躯体中吐出的气息,原来也是有温度的。


    裴疏意:“我会去和他聊聊。”


    原则上,宋星彦不属于他的客户群体,这种人后患无穷,交流起来也费劲。


    但裴疏意心软了。


    最冷漠的、杀伐果断的西莱种族的王,在面对幼崽时,几句话心就稀巴烂-


    纪零有心让宋星彦和裴疏意两人结识。


    甚至用餐时,纪零相当贴心地准备了火锅,屋内热气腾腾,他一人夹了一个丸子,想着,两人抬眸对上,一来二去,不就熟了吗。


    但裴疏意只是优雅地咀嚼,仿佛吃的是什么米其林大餐,毫无要交流的意思。


    而宋星彦自闻到香味开始,脑子便被美食占领,只将菜往嘴里塞,自从被赶出家门,他再没下过馆子,一顿火锅对他来说,简直是人间美味。


    面前丸子肉卷堆成小山,见纪零夹菜,宋星彦只说了句:“谢谢啊。”


    又埋头苦吃起来。


    这顿饭只有纪零吃得极其郁闷。


    裴疏意自然不可能主动,但宋星彦似乎对裴疏意也毫无探究欲,甚至有些惧怕,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纪零聊了些学校话题。


    用过晚餐。


    纪零终于想明,有自己在,宋星彦就像只蜗居在壳的寄居蟹,紧紧扒拉自己,和裴疏意一个眼神对视都不敢,纪零决定借口出门,为他和裴疏意提供独处空间。


    宋星彦就要起来穿鞋:“诶诶,你要出去一下?我跟你一起吧。”


    纪零阻止他:“我很快就回来,你先在家里待着。”


    宋星彦:“可是不跟着你我好没有安全感。”


    纪零不知怎么哄他,只觉得头疼,慢吞吞说了句:”裴疏意也没安全感。”


    宋星彦:“什么?”


    纪零咬咬牙:“我哥他有独处恐惧症。”


    纪零瞅了眼裴疏意,他不愿暴露自己和裴疏意睡一张床的事实,就把他哥赶进客房,只能可怜巴巴地看书,却坐得肩脊笔直,怎么看也不似害怕的模样。


    他脚步微挪,小心挡住宋星彦视线,果不其然,听到这话,宋星彦就要歪头去瞟,却被纪零遮个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到。


    “啊,看不出来,你哥看起来还挺那什么的。”


    “嗯……”纪零缓慢扯着浑话,“他一个人待着就会比较害怕,所以我不在家时,他都得去楼下看大爷下象棋。”


    “我听外面好像有雨声,大爷肯定都回去了,总不能让他一个人站楼下吹冷风,所以你就帮我陪陪他,和他说说话他就不怕了。”


    风声拉扯玻璃,雨沉闷打落在地,整个外边都有种世界末日的荒寂。宋星彦被说服了些,可随即又道:“那你还要出门啊,什么事这么重要吗。”


    纪零没想到,宋星彦没那么好糊弄,他快速思索,又抛出句:“我家猫没猫粮了,不知道驿站关门没,我去给它拿一下。”


    宋星彦才注意到,纪零家似乎没有猫碗,原来是吃完了。


    忆起那只称得上肥美的黑猫,饿一顿不知是否会缩水,他终于放行:“你快去吧。”


    纪零转过身,狡黠地朝门里的裴疏意比了个OK手势,快步离开。


    纪零走后,雨势渐大,一道闪电劈开夜幕,公寓灯泡不算明亮,此时甚至有些忽闪。宋星彦想起纪零嘱咐,朝门里喊道:“纪零哥哥,你要不要一起出来坐着。”


    这次,门内情形清晰可见,那间客房床上没有被褥,甚至铺平的床单也没有褶皱,是一块没有波折的平原。


    看着不像有人常住的模样。


    裴疏意很快走了出来,坐在侧边,却没说话,他唇很薄,唇线直而凌厉,宋星彦只看了一眼,就生生起了寒意。


    难以想象这张嘴能说出点什么温柔话。


    大概只有纪零那样好脾气的人才能与他相处了。


    这样的人居然也会害怕独处呢。


    宋星彦百思不得其解,不免问了出来:“纪零哥哥,你害怕一个人在家啊,我以前也胆子挺小的,不过后来年纪大了就没那么害怕了。”


    裴疏意看了他一眼,眸色很深。


    “……?”


    第54章 正在派送


    见裴疏意没有说话。


    宋星彦只当他不好意思承认,又拍胸保证道:“我答应纪零,会好好陪着你的,保证不让你被吓到。”


    他来时想着初次做客,买了袋果切,此时讨好地递过盒青提:“纪零哥哥,吃点水果吗。”


    裴疏意接过去放在面前,却没吃,缓缓开口:“你和零零是同学?”


    其实纪零没想错,面对宋星彦,裴疏意连个微笑面具都再懒得戴,甚至只想把这人从自己领地赶出去,尤为在看到纪零为他擦眼泪后。


    好在,宋星彦是个话痨,给点颜色就能滔滔不绝,一句话好似打开开关:“我们是室友,我去会展中心打工,在地铁站碰上纪零也要去,我就跟着他了,后来他知道我家里出了事,还热心地帮我忙。”


    原来是个主动贴上幼崽的赖皮。裴疏意手垂在沙发上,食指轻敲两下:“什么事。”


    他的嗓音很轻,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审问力,仿佛宋星彦是个嫌犯。


    宋星彦汗珠一下就从额角蹭出:“就是……我有一个弟弟找上门来,原来我不是我爸妈的亲生儿子,我被赶了出去。”


    “纪零知道了,就说帮我揭穿我弟的真面目。”这话有些中二,宋星彦说得支吾,裴疏意看起来太正经,他怕对方听了只会嗤笑。


    可裴疏意只安静地听他说话,头微垂着,看不出什么反应。


    宋星彦绞尽脑汁,思考语言的艺术,他将自己放低:“还有就是我的运气特别差,总是把事办砸,大概就是这样,纪零才提出来帮我。”


    “他人真的很好!长得好看,性格又好,明明很受欢迎,可是一点架子也没有,中午吃饭还要帮我买单。”


    大概没有家长会拒绝别人夸赞自己小孩,宋星彦所有情商都点在这里,他眼巴巴看向裴疏意,渴望得到些反馈。


    果然,裴疏意周遭紧绷的气息松了下来,甚至轻弯唇角:“零零是一个运气很好的孩子,如果你真心和他做朋友,你的运气也不会太差的。”


    他说话时,翻在身后的手背上凝出道纹路,碧青色光汇聚成图案,伯利恒之星闪烁,直直落入宋星彦眉心。


    交易生效。


    随着力量取回部分,裴疏意甚至不再需要借助书面合同与人达成协议,只是对付都市油子,一张纸质协议更有心理约束力。


    这份交易没有收取天价费用,却被判定合规。大抵是,在裴疏意心里,对纪零好这事,胜过黄金万两。


    连命运也表示认同。


    宋星彦不知自己已悄然签订了契约:“诶,纪零哥哥,你有没有看到一只飞蛾,好像飞我脸上了。”


    裴疏意:“……”


    完成了幼崽交代的任务,耐心终于彻底告捷,裴疏意问:“你要回家吗,雨好像停了,我送你下楼。”


    这话有赶客的意思,宋星彦没听出来,只当他性格使然,他抬眼望向窗外,雨声悄然停歇,风轻拂树影,惊奇道:“真的停了,刚刚还那么大呢。”


    “我现在住宿舍,算算时间是快到门禁了,没关系的,不必麻烦你,我自己下去就好,就是纪零还没回来。”


    裴疏意已然起身:“我送你下去,顺带接他回家。”


    宋星彦:“不用不用——”戛然而止。


    不知怎的,本拘谨的宋星彦,忽地抬眸,对裴疏意扯出个微笑来。


    他笑得有些傻气,露出一排门牙,在裴疏意眼中,也称得上毛骨悚然。甚至拍了拍裴疏意的肩:“纪零哥哥我们快走吧。”


    裴疏意:……?-


    “怎么样,怎么样。”纪零眨巴眼。


    纪零下楼后,就坐在便利店门口躲雨,由于进度全交由裴疏意,目前才堪堪装了个门头,不知何时才能开业。


    “我有没有帮到你呀,”纪零小心翼翼地问,已经试探到这种地步,裴疏意却还没有坦白,大概真是涉及到什么不能言的东西。


    纪零在外边坐久了,刘海被风吹得潦乱,几缕碎发挡住眼睫,裴疏意顺手给他捋顺:“当然有。”


    “我们幼崽很聪明。”


    虽然宋星彦脑回路不太正常,还是个死皮赖脸跟着幼崽的小乞丐,但他的气运的确是被人为剥夺的。


    搬到东缘后,这类人愈发地涌现,或许多收集几个案例,就能揪出幕后的人。


    “宋星彦呢?”纪零又问,“他是不是还在家,我们要不要把他留下来睡一觉。”


    他说着就要往家走,裴疏意面无表情将他按回去:“已经走了。”


    “啊,可是他还没有和我告别呢。”纪零有些失望,毕竟他难得做成件大事,还没得到反馈,也不知道裴疏意具体怎么操作的。


    他想问,又不知道能不能问。


    抬眼看向裴疏意,眼里满是渴求,裴疏意食指比了个嘘声手势,纪零又没精打采地垂下头。


    乌云散了些,星仍然稀疏,此时天上有航班途径,扯出一条流迹。


    纪零忽地说:“我想阿愉了,我们真的很久没见了。”


    上一次纪零见路安愉,还是在高考后不久,他把龙崽接走了,说得去检查升级情况,后面便没了音讯。


    和司尧不同。司尧就算不在家,也时不时会发两张骚包自拍,尤为爱发色气出浴照,每次纪零点开,都觉得热腾沸气直逼面门。


    聊天框大多数是——


    司尧:[宝贝儿]


    纪零:[发生什么啦]


    司尧:[几天没和我们宝贝儿说话,心里想的慌,哥哥叫叫你]


    纪零:[。]


    亦或是。


    司尧:[图片]


    纪零:[司尧你这个死变态!!]


    纪零:[我同学在我旁边看我打开这个,给了我一个很奇怪的眼神]


    纪零:[我要怎么解释]


    司尧:[哥哥的帅无需解释]


    鉴于司尧分享欲爆棚的性子,纪零几乎感觉不到对方不在身边。但路安愉实在很少发消息,电话也拨不通。


    也正是这样,他最近很频繁地思念路安愉。


    裴疏意说:“我会让他近几天回来一趟,让他多陪你玩几天。”


    纪零眼疏忽亮起:“我还没有在东缘的上空飞过呢,好想长一双阿愉的翅膀哦,可以多睡二十分钟再飞去上学”


    他又盘点:“还想长司尧的鱼尾,他泡澡看起来都很舒服的样子,而且泡很久都不会把皮肤泡皱。”


    纪零仿佛在认真思考:“可是你的尾巴也很好用,夏天可以当空调,耳朵也很好摸,如果用来拍照的话,可以省下道具钱。”


    裴疏意默了一瞬。


    路安愉的翅膀可以无视稀薄空气与压力,穿梭一个星系,司尧的鱼尾可以潜入三万里的海底。幼崽显然是个实用派。但裴疏意觉得,也没什么不好。


    甚至,他说了实话:“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让你体验一下。”


    纪零得寸进尺:“如果同时长在身上呢。”


    裴疏意想象了下,一个长着鱼尾,龙翼,兽耳的幼崽,似乎抱着睡觉很硌人。


    裴疏意很快将这页画面撕掉了。


    他冷漠拒绝:“不行。”


    纪零瘪瘪嘴。


    回到家,他想问宋星彦发生了什么,又不知道能不能问,宋星彦是个缺心眼的,如若纪零问他便答了,也不知道有什么后果。


    心里如有猫爪在挠。


    对方信息却先发了过来:[你哥哥胆子还真是和外表反差的小呢]


    纪零本来想问相处细节,听见这话,倒是来了兴致:[何以见得]


    宋星彦:[我要下楼的时候,他居然非要送我,还特别急地要走,我一开始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哥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礼貌的人,后来我突然灵光一闪,他一定是害怕了!]


    宋星彦:[他的独居恐惧症简直比我想象中的还重]


    纪零就趴在床上回消息,裴疏意刚洗过澡,过来扫了眼聊天框,看见在聊自己,便顺着看了下去。


    原来是这样。


    回想起最后宋星彦那个“我懂你”的眼神。


    裴疏意将幼崽卷起来,并将手机扫至床边,告诉他:“现在是睡前故事时间,不能再和他聊天了。”


    纪零挣扎了下:“我还有事没说呢!”


    裴疏意:“关于我有独居恐惧症的事?”


    纪零熄火了。有什么比编排人被正主抓包更令人尴尬的吗。他自知理亏,便不再管手机,听裴疏意讲起故事来。


    那头,宋星彦左等右等,也没等到回复。


    却收到一条意想不到的讯息。


    来自他的绿茶弟弟:[哥哥,下周妈妈生日,我和妈说了让你回来吃饭,这次你可不要再让妈妈生气了,妈妈说要加倍补偿我的时候,我真的很羡慕她以前对你那么好]


    宋星彦手握成拳,“哐当”一下捶在床头,宿舍已经熄灯,寂静的温床一下被打破,室友:“宋星彦,你小声一点。”


    以往在家,他家别墅整个三楼都是他的,铺了整层羊毛地毯,心情不好,可以从卧室滚到楼梯口,现在却龟缩在小小一张床上。


    宋星彦咬了下唇,又想哭了,他将被子上拉,盖住半边脸,怔愣片刻后,还是眼神回焦,打字:[我要带个朋友]


    宋澄澄语气轻快:[没问题~]——


    作者有话说:老婆萌~可能会明天倒v因为还没弄懂这个功能如果不是明天就是后天!从35章开始入v当天会万更谢谢大家一路的陪伴希望这本书能带给大家开心呀


    第55章 正在派送


    纪零又开始做梦,和以往不同,这次视野里没有熟悉点,只是空洞的,什么也没有。


    他站在一片虚无之中,第一次直观意识到,自己渺小如尘埃,心中蓦然升起股无力感,随后是被窥伺的恐惧。


    心跳失速,后背被冷汗浸湿,明明四周都是空际,可纪零清晰感知,自己被注视着。


    他朝视线投来的地方看去,却只有一团雾气,巨大的,难以名状的,比人类体积要大过千万倍,似乎有很多眼睛,也可能只是一个眼球,可目光难以触及。


    纪零问:“你是谁。”


    祂答:“吾乃命运。”


    祂说话时,声音如潮水般塞进耳膜,人类的力量太渺小,压迫感几乎让纪零抬不起头,他问:“你是神吗。”


    祂:“在你的国家,我或许并不属于神的范畴。”


    祂的声音似从远方传来,又逐渐飘散:“吾乃命运……”


    纪零:“……”


    命运竟然是这个画风,像个神棍,说话神叨叨的。


    纪零忽然意识到,这或许并不是个梦。


    那么曾经自己那些梦到的东西,又有几分真几分假。从一次见到裴疏意与云栀交易开始,到那个蛋壳,如若都是真的的话。


    纪零觉得脑容量快不够了。


    那些荒诞场景与眼前这片星芒叠加,竟辨不出哪样愈发离奇,纪零只得先专注眼前,他看着那团天上庞大的雾气,试图透过虚无与祂对视。


    觐见“祂”是许多人究其一生追随的目标,而眼前这个孱弱的,没有任何异能的人类,却对祂恍若没有半分敬畏。


    命运没有说话,只是以注视肆意凌虐眼前人类的躯体。


    沉默良久。


    祂道:“你认为人类命运该走向何方。”


    纪零眼前画面飞闪,生命抽枝成树,人类从猿猴进化开始,做出的每一项大抉择,都通往不同路段,这似乎是选择。


    可决定选择的真的是人类本身吗,还是站在路口开始,就走上了命运规划的航迹。


    祂没有给纪零表述的时间,或许命运并不屑于听他的回答,人类究其一生也猜不透神明的想法。


    梦境消散了。


    纪零醒时意外地平静,入目是灰白的天花板,他的课表不是每天早八,经常晚起,裴疏意又不见了,大概是忙装修。


    他刷牙时,看向镜中自己,眼下凭空生出一颗黑痣,很小,位于眼球正下,按理来说,这该为那张过分精致的脸更增一分旖丽,可他总是不太有表情。


    反倒莫名多了神性。


    他机械地整理书包,披上外套,出门,坐上方贺州的车,整个人都显得呆滞,恍若被夺了神智。


    方贺州往他眼前挥了挥手:“零崽,零崽!”


    他刷着手机,随口吐槽:“你说,现在的心理咨询怎么那么贵的,我随便问了一个,居然要两千一小时。”


    纪零缓过神来:“谁咨询,你咨询?”


    方贺州顿了下,笑得招摇:“怎么可能呢,帮我哥们问的。”


    纪零没听出什么奇怪的,嘱咐他:“如果你要去咨询,记得多问点问题,不然会非常后悔的。”


    方贺州:“你怎么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


    纪零:“我刚浪费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咨询机会,不过不是心理的。”


    他天马行空地想,不知道命运收费的话,一个小时该收多少,或许对狂热的崇神者来说,得以秒计算吧。


    方贺州看着他脸,忽地道:“你眼睛下是不是长了一颗痣,好像前几天还没有。”


    纪零没想到,他看自己这么仔细:“就是今早忽然冒出来了。”


    方贺州舔着牙笑了下:“你别说,还挺会找地方长。”


    于是,他仔细打量眼前人,风拂乱他的发,逆光后,整个人散发一圈朦胧光晕。只是,方贺州很快发现了违和点:“你的外套是你的?”


    纪零低头看,才发现这是昨日裴疏意顺手给自己的那件,对裴疏意来说恰好合身,披在自己身上就成了oversize,纪零出门时瞟了眼窗外,看风大,没仔细分辨,随手就拿上了。


    他说:“拿错了。”


    方贺州又不说话了。


    一路寡言至学校。


    被方贺州提醒,意识到咨询是件很贵的事,纪零就陷入沉痛里,那么好的机会,他却只问了句你是谁。


    这和走进心理咨询室刚说了句,你就是我的医生吗,就被请走什么区别!


    于是,他上课时,拿了个小本子,“唰唰”将问题写下来:


    1.裴疏意的能力和你有关吗。


    2.你需要我做什么。


    3.我能做什么。


    4.你想做什么。


    他坐在空调口,就着制冷嗡鸣声发呆,或许命运压根不会施舍回答,但至少下次,纪零一定得问个回本。


    中午时,方贺州说自己有事,不和他同行,纪零只得独自用餐,显然,自从方贺州发现他穿错衣服后,情绪就不对劲。


    纪零思考了下为什么,却只想出他又觉得白菜被野男人拱了,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只好作罢。


    东大宿舍是上床下桌,纪零进门时,另两个室友在打游戏,他们动静很大,口中骂骂咧咧,腿翘在桌上,烟味弥漫,宋星彦独自坐在一边,看着融不进去。


    宋星彦委屈巴巴地凑上来:“你怎么都不回我消息。”


    纪零才想起,昨天和他交流到一半,就被裴疏意发现,后来就把这事忘了:“后面我哥进来了,不好当着他面说他,他很要面子的,我就把手机关了。”


    宋星彦:“你哥哥还有点莫名的反差萌。”


    “难以想象他那么大只,一个人在家还瑟瑟发抖的模样。”


    纪零顺着想了下,也觉得难以想象,毕竟本来就是他随口一扯,于是,他打断这个话题:“你和我哥单独在一起聊什么呀。”


    宋星彦:“聊什么?什么都没聊啊。”


    纪零:“你们就坐着一句话没说?”


    宋星彦:“你要说的话,那也说了。”


    纪零小心翼翼:“什么。”


    宋星彦:“我问他吃不吃水果。”


    纪零:“……”


    宋星彦:“还有——”


    纪零又活了:“什么。”


    宋星彦:“他问我们怎么认识的,我就实话说了,然后他气场太吓人了,我还夸了夸你。”


    纪零:“还有呢。”


    宋星彦神色无辜:“没了啊。”


    纪零:“!!!就没了?”


    宋星彦看着他,神色莫名:“你怎么好像很期待我和你哥发生点什么的样子。”


    他似乎有些犹豫,支吾着:“其实……”


    还是选择坦白:“我确实喜欢男的,你哥长得也很帅。”


    宋星彦又说:“不过你哥完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啦,他看起来实在是太凶了,我喜欢温柔类型的。”


    纪零想了下,裴疏意其实也就偶尔冰山,他说:“其实裴疏意平时还挺温柔的。”


    又忽地,他意识到自己被带了进去:“什么呀,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我哥对我交朋友比较谨慎,就想问问他聊什么没。”


    宋星彦拍拍他肩:“喔,我懂了,我妈也老这样,你要这么说的话,还真有。”


    宋星彦学着裴疏意的语气:“零零是一个运气很好的孩子,如果你真心和他做朋友,你的运气也不会太差的。”


    “你哥对你滤镜有点大啊。”


    纪零垂着头,蔫蔫的:“何止是一点。”


    这根本不符合纪零设想,他以为,裴疏意应该是给宋星彦一通改造,让他变成超能力少年才是,或者说什么,你是被选中的人,现在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之类的。


    结果却只是话话家常,一点信息都没有。


    虽然有提到运气,可难道裴疏意是什么言灵转世,只需随口一说,便能成真么。


    纪零原本还担心,宋星彦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可现在看来,就算宋星彦把在他家的经历发在网上,也掀不起什么波澜。


    他趴在桌上,觉得思绪很乱,身后两个室友还在打射击游戏,音效极为有节奏感,好似他心脏也被射成筛子。


    一张脸凑过来,眼神湿漉漉的,满是恳求,像只讨食的小狗儿。


    宋星彦:“纪零纪零,我还有个事求你。”


    “周六我妈生日,你陪我一起去吧,我带你去和我那个弟弟正面交锋一下。”


    纪零小心预警:“其实我也没见过大场面,到时候说不准我们两个一块被他怼。”


    宋星彦晃晃他手臂:“他总是给我发阴阳怪气的信息!!我真的斗不过他,你帮帮我吧,帮帮我,哪怕帮我看看他的嘴脸也好。”


    纪零答应了-


    睡前。


    纪零犹豫,要不要和裴疏意说他见到命运的事,如果话说出口,却没有发生意外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和裴疏意开诚布公。


    思忖片刻,纪零:“我见到了【】”


    裴疏意:“什么?”


    纪零换了种说法:“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看见了一个【】”


    纪零说出的字被消音了。


    显然,命运不准备让别人知晓这场觐见。


    裴疏意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他看纪零脸,很快发现他的眼下痣,抬手拇指覆了上去,轻轻摩挲。纪零只觉得他指腹碾着自己皮肤,带来沙砾般的触感。


    他颤栗了下:“你做什么呀。”


    裴疏意问:“什么时候长的。”


    纪零:“就今天早上,睡一觉醒来就有了。”


    裴疏意目光深冷。


    被手指磨擦过的地方很快泛起片红,如若仔细看,便会发现,那根本不是一颗痣,而是一个缩小的命运之轮。


    象征着命运变化与因果的命运之轮。


    在裴疏意的眼皮下,他的幼崽被打上了命运的印记,现在,裴疏意只觉得要发疯了。


    内心阴暗如藤蔓疯长,裴疏意状若平静地完成了睡前故事环节。


    待纪零睡着后,他缓缓坐起,拇指又贴上了那块皮肤,青色光芒缓缓注入,像要夺回巢穴一般,恣意搜刮神明的气息。


    指腹下的肌肤灼热,微微回应着。


    裴疏意弯着唇,是一个讥笑的弧度,言语却是个不带情感的陈述论调:“他是我的。”


    “我猜,自大的祂一定会想,只是一个仰仗祂鼻息种族的最后遗孤而已,在这里放着微不足道的狂言。”


    “是吗,我亲爱的命运。”


    那道命运之轮标记兀然剧烈搏动。


    裴疏意指尖轻轻下压,竟是将溢散的神性堵了回去,随后将其镇压,他接着说:“命运偏爱西莱种族。”


    “整个宇宙都这样说。”


    他的声音很淡,好似风一吹就会散:“可谁能想到,一个种族的生息繁衍,也只是祂的阶段性玩具而已,祂腻味后,便走向命运为其抉择的结局,冰消瓦解。”


    “很可惜,这一切,我的同族意识得有些晚。”


    似是自言自语:“祂想再造一个我吗,”


    “还是再造出一个更强大的种族,投放在这片祂的游戏场上。”


    “我不在意祂要玩一场怎样的游戏。”


    “但如果祂的算盘打到我的人身上,我的确没法弑神,但我会用祂曾经赋予西莱种族的能力,掀了这片棋盘。”


    裴疏意垂眸,被窥伺的感觉散去,他知道,这段喊话,命运听到了。


    裴疏意用尾巴重新将幼崽卷进怀里,仿佛他是一个精致的洋娃娃,摆好姿势,盖上被子,裴疏意阖眼睡去。


    月光如银流淌进窗,窗帘被轻拂飘起,又重归宁静,仿佛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夜晚,这间屋子,也只是万家灯火中的一盏-


    纪零没加部门和社团,也就没什么娱乐活动,方贺州叫纪零出门看电影。


    纪零去了电影院才发现,还有个漂亮女生,似乎是隔壁系系花,眼睛很大,短发,鼻尖挺而小巧,像是mmo游戏里的捏脸。之所以眼熟,是因为宿舍老大对她一见钟情,加好友跪舔一周后惨遭拉黑。


    逢人便说起这段感情史。


    却没想到,被方贺州率先登足了。


    纪零看着女生,思忖是否该叫嫂子,姑娘却笑眯眯开口:“我叫许佳岁,你叫我名字就好啦,我还看过你视频呢,我喜欢看流心蛋包饭那期,看起来特别好吃。”


    纪零弯眼:“我叫纪零,是方贺州的朋友。”


    许佳岁拿着方贺州给的码去取票。


    纪零问方贺州:“你叫我来就是当电灯泡的?”


    方贺州:“别提了,你就当我做了件傻事,我今个儿是和她分手的。”


    纪零:“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方贺州:“就昨天。”


    纪零:“……”


    纪零:“所以你是说,你昨天刚答应了姑娘表白,今天就决定和人家分手,还把我拉出来,见证你们的分手是吗!”


    方贺州:“是,也不是。”


    方贺州哄他:“说来话长,晚点和你解释,你就行行好,当帮个忙,陪我看完这场电影?”


    纪零本来就没生气,他单手抱着大份爆米花,咬着可乐吸管往前走,三人入座,电影还未开场,他便刷起电影简介。


    纪零:“诶,还有程嘉轩呢,我看看评价。”


    影评褒贬不一,但纪零却刷到了一条有趣的帖子。


    《粉上程嘉轩后感觉运气变差了》


    主包是一个有点小欧的女大,之前玩抽卡游戏经常双黄蛋三黄蛋的那种,每个月买彩票能稳定入账五百元以上,二战转折点发生在主包刷到一条程嘉轩的安利视频后,爱上家轩无法自拔,入坑之后,主包运气一落千丈,这里可能用了夸张手法,毕竟主包之前运气有点太好了,总之生活变得事事不顺,具体到打车淋雨等了二十分钟却被取消,回回卡池大保底,表白前夕男神爱上室友诸如此类,主包和朋友吐槽,朋友却说,你老公是人间锦鲤,你现在成了个非酋,也算负负得正夫唱妇随了。


    以上只是主包非到极致吐黑泥之作,同担轻喷。


    这个贴主也太有才了,纪零看得嘴角止不住上扬,连方贺州都凑过来问他:“看什么呢,笑这么开心。”


    纪零拿过去给他看,方贺州看完也乐了:“有才,要我说,这帖子指不定比这电影好看。”


    一语成谶。


    这是部都市拼盘爱情片,每个故事都极其矫揉造作,背景设在东缘,为了体现大城市爱情现实,结局不是男主劈腿,就是女主另觅佳偶,或者生死两隔,总之没个好下场。


    熬过两小时,三人没精打采地走出电影院,冷风吹来,清醒不少。


    许佳岁:“讲什么了。”


    纪零:“爆米花很好吃。”


    方贺州:“哥们睡着了。”


    方贺州:“不过哥们现在又醒了。”


    他咧着嘴笑:“那就按我们说好的,我们就这么分了,好聚好散。”


    许佳岁:“行,纪零,我们加个微信吧,有机会再一起玩啊。”


    许佳岁走后,纪零扯住方贺州衣袖:“你老实交代,什么情况。”


    方贺州刚从便利店出来,咬着雪糕,顺手给纪零塞了个可爱多,外边趋近二十度,冰一口凉到心底,他才说:“就是哥们不是太久没谈恋爱了,于是就想看看,我是不是还喜欢女的,想着许佳岁人不错,就答应了。”


    他扫了纪零一眼,慢悠悠地:“没成想,有的人是个祸水,许佳岁刚当上我女朋友呢,就马不停蹄地打听你的消息,我就直说她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分手好了。”


    “结果呢,她反咬一口我是gay,说我欺骗感情是个渣男。”


    “最后,她说约你出来看个电影认识一下,就老实地分了。”


    纪零听完,默了会,最后点评:“你们这段曲折离奇的故事比电影剧本吸引人点。”


    “不过,她为什么反咬你是gay,如果是信了论坛上帖子的话,也不可能喜欢我才对。”


    没想到,纪零的脑子还能想出这等强逻辑链,这话问到方贺州点上,直接给他干熄声了。


    方贺州总不能说,他怀疑自己对纪零有意思,被许佳岁看穿并回赠一句:“爱上纪零,人之常情。”


    那这小崽子以后看着他得绕道走。


    于是,方贺州只说:“现在男同小说不挺流行的,小姑娘都爱看,估计是看多了,张口就来。”


    纪零信了:“这样啊。”


    方贺州送了口气,虽然现在小崽子是难糊弄了点,好在这个难,也分了等级。


    纪零顶多算从D到C。


    但方贺州咬着冰棍,只感觉凉到心底,他的难,现在得是SSS+了-


    裴疏意果真把路安愉叫了回来。


    “阿愉!”纪零回家就见路安愉坐在沙发上,公文包还放在身边,抬眸打量新家环境,见纪零回家,露出个温润的笑。


    “宝宝,好久不见。”路安愉说。


    见纪零看他公文包,不动声色将东西往身后放了放,解释道:“我现在不干体力活了,算是个研究员。”


    听裴疏意说,命运已经找上门,几人有商讨是否要坦白,只是幼崽比他们想象中成长得还要快,几乎没有享用过什么他们带来的优待,便快能独挡一片天。


    司尧这个激进派,在命运真对纪零投以注视后,又开始萌生担忧,他一手将纪零推至人前,的确引得背后人开始迅速行动。


    可现在,又觉得他只是个幼崽而已,没道理背负一个种族的兴衰,以及他们的使命。


    裴疏意向来不过多表态,可路安愉知道,他是对自身最苛刻的那个,向来不会对纪零寄予厚望,却不断逼压自己去为幼崽兜底。


    这事没讨论出个结果,只能暂且搁置。


    路安愉回神,幼崽还在眨巴眼,神情渴望。


    纪零:“阿愉,我想玩那个。”


    路安眼倏地亮起,抓着纪零就飞出了窗,东缘远比南城繁华,下方灯火汇成连绵星海,纪零忽地感慨:“这个世界上有好多人啊。”


    身处人群中浑然不觉,以高位者角度俯瞰,才意识到人类是基数多么庞大的群体。


    在天空盘旋,纪零问:“阿愉,你们那里的房子也有这么多这么高吗。”


    路安愉嗓音低醇,被风声扯得很远:“龙族的房子需要能容纳原型,所以大多数龙住的是山头,不过会有专门的商业区与工作区,限制体型通行,虽然目前看来,是龙族科技要领先。”


    “但根据我的结果统计,人类文明发展速度将与星际持平,以这个趋势,再过两百年,或许将赶超星际。”


    “宝宝,你有一群聪明的同族。”


    纪零有意想让他夸夸:“那是我聪明,还是他们聪明。”


    路安愉是个无脑幼崽吹:“当然是我们家宝宝最聪明。”


    “那小龙崽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星际航线才会打通,阿愉,我也想某天亲眼去你的家乡看。”


    “还有裴疏意,他的族人是什么样子,也会和他一样喜欢看乱七八糟的书么,那他们种族内部岂不是和宫斗剧一样,个个能吃人。”


    路安愉:“裴疏意已经没有族人了。”


    他夹着声叹息:“早在万年前,他的种族就剩下了他自己,后来才认识了我们。”


    “这样呀,”纪零没有停顿,笑眯眯地,“那我承认裴疏意要比我聪明一点。”


    “不过现在裴疏意有我啦,我们是最最亲密的一家人哦,是命运让我们相遇的。”


    “如果没有变故的话,裴疏意就不会长成这副模样吧,也不会遇见我,我们不会生活在一起,那以后呢——”


    纪零陷入遐想。


    一项变化会扇动蝴蝶翅膀,直至掀起下一场风暴。他不知道,说这话时,那颗命运之轮浸透更深,几乎和肉长在一起。


    回到家中。


    小龙崽扑腾着走过来。


    纪零抱住它,又到降温时节,感受它身上传来温度,纪零一口咬在它角上:“小愉,有没有想我呀。”


    小龙崽:“没有…吧。”


    纪零:“不错嘛,这么久不见,却还记得我是你爸爸。”


    龙崽:“……”


    龙崽身体愈发滚烫,几乎要冒烟。


    路安愉摸了一把,笑道:“我说怎么它的体表温度总是超过我的测定值,原来是被玩红温了。”


    纪零:“阿愉,给你展示一下我现在的手艺,可是备受好评哦。”


    路安愉摸他头:“知道知道,我经常会看我们宝宝的视频的。”


    新一期素材是烤鱼,纪零本来准备周六拍摄,由于答应帮宋星彦去打探情况,索性挪到今晚。


    纪零将鮰鱼去掉鱼鳞,从尾部纵切至头部,劈成两半后,清理干净,打上花刀,抹上胡椒粉、孜然,葱姜料酒腌制,然后裹上淀粉,放入锅里煎至微焦,硬壳将鱼如同襁褓般包裹起来,预计送入口腹这个温床。


    另起锅,香料炒香后加入火锅底料与灯笼椒花椒,倒入啤酒与调味品,最后下鱼与配菜淋上热油。油温仿佛挑逗起气味的情趣,持续升腾发酵,满屋鲜香。


    黑猫早就跳至他的肩头,望眼欲穿,纪零夹起一块喂它,嘱咐:“猫咪,你小心烫。”


    黑猫恨不得将筷子也吞进去:“对人类来说的高温是奈何不了本猫的喵。”


    纪零叉腰:“难怪每次煮火锅,水刚开我的肉就不见了。”


    黑猫:“才没有喵。”


    纪零写下标题《深夜和最爱的家人来一锅烤鱼吧》,上传视频后,才将锅端进客厅。


    锅气驱散客厅的湿冷,路安愉笑道:“裴疏意,我们幼崽刚刚说和你是最最亲密的一家人哦。”


    裴疏意慢条斯理地咀嚼,听到“最亲密”三个字时,眼睫微动,看向纪零。


    纪零只当他想求个认证,点点头。


    裴疏意若有所思-


    宋星彦家线路很偏,得转几趟车,宋星彦和纪零并排坐在一起,这条线路行到最后,车厢只剩他们两人,宋星彦感慨:“我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坐地铁回家。”


    纪零环顾四周,连扶手都很新:“你的邻居大概也是这样。”


    宋星彦咬着唇:“还不知道宋澄澄要是知道了,怎么笑话我呢。”


    保安用座机播过内线电话,才将他们放行,两人在别墅区内部走了约半小时,终于到达宋星彦家门口。


    宋夫人一年过两个生日,身份证上的对外,她平日跟着丈夫没少应酬,生日总得大摆宴席,人情往来太多不自在,便多过一个农历生,今天算是家宴,


    她穿了件山猫皮草,里边简单搭着条白针织裙,最为耀眼的是那枚五克拉钻戒,彰显着男女主人极为恩爱。


    接到保安电话起,宋夫人便挽着宋澄澄站在门口等候:“阿彦,这就是你说的同学吧,真好看。”


    宋星彦介绍:“妈,他叫纪零。”


    纪零弯眼,说了几句吉祥话:“宋夫人您好,祝您生日快乐,岁岁无忧。”


    他递上准备好的礼物,一块大牌丝巾披肩。宋星彦看过后直呼太贵重,不能让纪零倒贴钱,这次算他欠的。


    宋夫人接过:“零零客气了,叫我阿姨就好。”


    宋星彦:“妈,纪零是我在学校新认识的朋友,他可厉害了,现在是一个美食博主。”


    宋夫人笑了笑:“这样啊,那我可要叫罗阿姨和他讨教讨教。”


    气氛算得上轻松,宋星彦送了口气,看来他妈气已经消了不少,说不准过了今晚,他就能重新回到这个家。


    忽地,宋澄澄插声,眨眼道:“哥哥,你给妈妈准备了什么礼物呀,我们先串通一下,万一我准备得不如你,我就不送了。”


    他这话说得有几分俏皮,宋夫人只宠溺地笑:“胡闹,你送的东西我还能不喜欢不成。”


    “在我心里,澄澄送什么都是最好的。”


    看到这幅场面,宋星彦莫名尴尬。他手握成拳紧了紧,站在原地,只觉得血液逆流,脸颊发热。


    他忽地涌上个念头,自己好像这个家的局外人,短短几个月相处,亲生骨肉的血脉相连似乎早已将他们曾经的亲昵斩断。


    对他是生疏的、克制的,训责的,对宋澄澄是亲呢的、宠溺的、笑骂的。


    为什么要让他亲眼看这场对照呢。


    宋星彦在此时甚至希望自己再迟钝一点,木然一点,哪怕被区别对待也没关系。


    至少心不会痛了。


    纪零见他怔愣,替宋星彦出声:“阿姨,要不看看星彦给您送了什么,星彦准备了特别久呢。”


    纪零总是笑着的模样,说话声音慢,尾音软,被打断也生不起温怒。


    宋夫人这才看向宋星彦手中提的盒子,拆开来看,是一条亲手织的围巾。这个孩子是她千娇万宠养大的,还没做过手工活,宋夫人心蓦地一软:“阿彦,妈妈很喜欢,现在就戴上。”


    宋澄澄抱住她手臂轻晃,跺了下脚,撒娇道:“妈!我就说应该和哥哥串通一下的,我也给你织了围巾,还想亲手给你带上呢。”


    俩孩子怎么就撞上了,宋夫人有些为难,偏心哪个都不是,没开口。


    宋澄澄算个人精,他观察宋夫人神色,见她微微蹙眉,又见好就收:“不过没关系的,毕竟这么多年都只有哥哥给妈妈送礼物,今年我终于有机会陪着妈妈啦,这样我就很开心了。”


    三言两语却似干柴上的火星,愧疚被挑起,宋夫人看向宋星彦:“阿彦,你的礼物妈妈真的很喜欢,不过弟弟这些年太苦了,今天妈妈就先戴弟弟送的围巾好不好。”


    宋星彦只觉得眼泪要往下掉。明明他也没有什么期待,是他妈亲口说要戴他的围巾,却又被宋澄澄几句话挑唆掉。


    自己又成了不被选择的那个。


    场面一时凝滞,这似乎只是段不太和睦的家事,能从情感层面谴责,可也不定奏效。


    要不要出声。


    纪零觉得自己站在抉择岔路口。


    ……


    他没有开口。


    宋星彦泪落了下来,“啪嗒”打湿脚下地毯,悲伤汇聚成水洼。


    宋澄澄见状却弯唇露个无害的笑:“哎哥哥你哭什么呀,我又没有要和你抢妈的意思,没关系的,就让妈妈戴你的围巾吧。”


    宋星彦本就岌岌可危的情绪轰然坍塌:“不用了,你不要假惺惺在这里装大度,这一切不都是你想看到的吗。”


    宋澄澄恍若怔在原地,唇瓣启合,却说不出话来。


    宋夫人抬手,“啪”地一声脆响,巴掌扇在宋星彦脸上,她看向这个曾经最疼爱的小儿子:“我以为你改了,但是你为什么还是要选在今天把我的生日搅和得一团糟。”


    宋星彦满眼不可置信:“我没有。”


    宋夫人不知他怎么屡教不改,至今还在争辩:“你滚吧,带着你的礼物滚出去。”


    “如果一开始就没有弄错的话,这个家本来就是澄澄的,我是你的妈妈,也是澄澄的妈妈,为什么你就不能体恤一点我呢。”


    宋星彦捂着脸,脸上泪横未干,又混上巴掌印,他从宋夫人手中夺过围巾盒,拆了又织两个月的心血砸在地上,转身离去。


    宋澄澄拉住宋夫人的手,轻轻按摩:“妈,疼不疼呀,别太生气了,哥哥也不是故意的。”


    见小儿子贴心的模样,宋夫人愈发火大:“告诉保安,以后他过来不必再打电话来问了,从今往后我们宋家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让他去找他自己的亲妈妈吧,我还拦着那个女人不让她找上来,现在看,根就是烂的。”


    她气得捂住胸口,在沙发上坐下:“他也该回到他该去的地方,长长记性。”


    纪零追了出去,外边骤雨如注,两人却都顾不上打伞,他去触碰宋星彦的肩膀,对方甩开他的手:“为什么又是这样,为什么就恰好是一样的礼物,为什么我做什么都很失败,我的运气真的太差了,为什么只有我做什么都不成功呢。”


    “我的人生从设定开始就是走向失败的吗。”他说到最后,声音从呜咽中溢出,动静不大,绝望却仿佛要将大雨掩埋。


    纪零只能一遍遍安慰他:“不是这样的。”


    将宋星彦送至学校,纪零才回到家,他抱着裴疏意喃喃:“怎么会这样。”


    而裴疏意的躯体是冰冷的,就和声音一样,只说着一句:“这就是命运的选择。”


    纪零觉得裴疏意也有点怪,这种时候,他应该回拥住自己才对,他都没有哄哄自己,却不近人情地,只留下默然的评价。


    时间还在推进,一开始,宋星彦还会笑着说:“我没事啦,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吧。”


    再后面,他经常张开嘴就有泪水不觉流下。对他的记忆描绘,纪零总是想到,一个含着泪光的玻璃花瓶,好似下一秒就要破碎掉。


    宋星彦变得孤僻,几乎再不与人往来,纪零发去的消息大多石沉大海。


    偶尔纪零在宿舍问他近况,他却只露出个麻木的笑,闭口不答。


    某天早上,纪零到校,见有许多人围观,救护车的鸣笛声划破黎明,校方拉了警戒线,他听到了宋星彦坠楼的消息,


    那个爱哭的笨蛋路痴,死在了一个冬日凌晨,从阳台一跃而下,五楼算不上高,他死得很痛苦。


    手机上,还残留宋星彦发的消息:[纪零,谢谢你,对不起]


    纪零不知怎么走至这一步,似乎从某天起,剧情就开始极速失控。


    但到底是哪天。


    葬礼上,宋夫人撑着墙,哭得几乎要将心肝混着泪水流尽,几欲昏厥,宋澄澄抱住她,将额贴在她脸上,告诉她:“妈,你还有我呢。”


    后来,纪零偶然听说,由于失子之痛,宋家对这个小儿子极尽宠爱,而宋星彦的墓前,只偶尔有纪零放置的花。


    将宋星彦赶出门害他自杀这事不地道,成为一段豪门丑闻。


    为了不再揭开伤疤,这个名字成了个宋家闭口不谈的秘密。


    不久后,纪零刷到个慈善活动直播间,宋夫人携小儿子出席,他忽然意识到,就是别墅那天起,宋星彦开始改变,一步步走向深渊——


    作者有话说:是三章合一!


    没想到卡在这个地方~明天就打复活赛希望大家不要被这个小盐吓到呀


    第56章 正在派送


    “哎哥哥你哭什么呀,我又没有要和你抢妈的意思,没关系的,就让妈妈戴你的围巾吧。”


    纪零猛然回神,印入眼帘的却是宋澄澄故作大度的脸,方才时间横跨数年,恍若亲临,此时却好似还未发生。


    听到这话,宋星彦反应剧烈,脱口而出:“不用了——”


    被纪零扯住衣袖往后一拽。


    眼泪忘了流,他呆呆望向纪零。


    纪零露出个摄人心魄的笑,安抚似地拍拍他肩,走上前:“来的时候星彦和我说起他小时候的事,说他五岁的时候,送您的礼物是一个很小的拼装模型,那天您生日的时候来了很多人,模型不知道被谁碰倒踩坏了,星彦哭了很久。”


    “你就和他说,以后每年生日,都会把他的礼物摆在最最显眼的地方,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您最重视的宝贝。”


    他徐徐道来,像风抚平这片狼藉:“星彦特别期待您带上围巾的模样,织了很久,手都被扎了几个洞,不过他不让我告诉您。”


    “所以现在这份期待没有了,他可能一下子就哭了,不过我相信,星彦的弟弟也是怀着一样的期待,所以星彦也会觉得没关系的。”


    “正好我也想看看星彦弟弟的礼物,等我妈生日,我也借鉴一下。”


    宋星彦目瞪口呆,他想,如若自己来说,这段话必将歇斯底里,可纪零说得让人一点脾气没有,他都快感动了。


    宋澄澄状若无意道:“哥哥,你这个朋友还真是会反客为主呢,什么话都替你说了,你真的觉得没关系吗。”


    宋星彦咬着唇,他仍然哭得有些喘不上气,却言辞坚定:“纪零是我很好的朋友,他说什么都是为我好。”


    话说出口时,他眉心刺痛了一下,转瞬即逝,宋星彦也没太在意。


    一次性说出长段煽情文字,纪零消耗有点大,他不擅长和生人打交道,没有裴疏意站在身后,他往往缺乏底气。但被宋星彦自杀的场面刺激,这些话水到渠成地脱口而出。


    他没有时间静下来思考,在陷入另一场景前,眼前一闪而过两条道路。


    所以排除掉那个badending。


    纪零第一时间选择搅浑这池水。


    此时站在原本的时间点,紊乱的记忆被归拢,分门别类放好,他才发现那段路线时间流速太快,显得潦草,像部跳跃播放的电影剪辑。


    除去裴疏意那段略显脱离人设的对话,其他关于别人的画面竟几乎为零。


    像什么试阅项目。


    他无意识地将那枚金币转在指间,绳子绕了又解,他看到的那段歧路,又代表什么。


    裴疏意的聊聊,真的只是聊聊么。


    如果好运会降临的话,请给他回答吧。


    这番话凝聚了一条亡魂的叹息,宋夫人鼻头发酸,一滴泪就从眼角划下:“都是好孩子,是妈妈不好,如果妈妈能分成两半就好了。”


    宋澄澄探究着看向纪零,明明他几分钟前还一副温煦的绵羊模样,不知为何,从宋星彦落泪后,忽地气息一变。


    好似全身上下扎满了刺


    来不及细思,他故弄玄虚道:“既然你们都想看,就给你们见识一下吧。”


    宋澄澄小心拆开丝带,献宝般将红围巾捧起来,塞到宋夫人怀里:“妈妈,我特意选的纯山羊绒线哦。”


    他观摩了下宋夫人神色,摇她手臂:“妈妈,你怎么一点都没有很惊喜,还是说你更喜欢哥哥的,可是我找材料花了很久呢,还特意打探过你喜欢的颜色的。”


    听到这句话后,宋星彦倒是勾了下唇,嘲弄的语气:“妈妈羊绒过敏你不知道吗。”


    “啊,”宋澄澄愣在原地,“我不知道啊,没有人和我讲过。”


    宋星彦嘲笑的神情愈发明显:“讲过的,你刚回家的时候,妈妈带你参观她的衣帽间,你问为什么妈妈定制的亲子装摸起来料子不同,妈妈告诉你她羊绒过敏,可你只顾得上感慨定制价格昂贵,让妈妈给你做了一身同样的衣服。”


    “你忘了吗。”


    他又转头看向宋夫人:“我让罗姨去给你拿点药膏。”


    手臂触碰羊绒的地方已然起了红疹,宋夫人顾及宋澄澄的情绪,没有表现出不适,甚至宽慰自己,孩子只是一片好心。


    此时被宋星彦揭穿,却难免对宋澄澄带了些失望的情绪,知晓他没有安全感,她便加倍补偿这个孩子,甚至对阿彦动气,将他赶了出去。


    可宋澄澄口口声声说打探过自己喜好,却连自己对羊绒过敏都不知道。


    阿彦却记挂着为她涂药。


    到底不是从小养在身边的孩子。


    宋夫人不动声色地将羊绒围巾放下,去认真打量宋星彦的礼物,宋澄澄跟着去瞧:“妈,你看这里都破洞了,哥哥怎么这么不小心,拿坏掉的东西给你穿。”


    宋星彦只觉得自己惨到极致,竟是气笑了。怎么还来。他想,不管他做什么,都只会从一个山洼,落向另一个低谷。


    他是什么喜剧之王吗。


    听到这话,纪零从礼盒中找出块刺绣贴,是枚北极星,丝线价格昂贵,连带赠品也还算精致:“好巧哦,星彦买线的时候商家恰好送了这个,图案还和他的名字一样,不过他不知道要不要加上,现在就刚刚好啦。”


    他给宋星彦使眼色:该跟团了。


    宋星彦立刻顺着杆往上爬:“妈,我没有弟弟有天赋,拆了又织,织了又拆,可能不小心戳破了,我光顾着做完开心了,都没有发现,不过正好,妈你看着这颗星星,可就要想到我。”


    宋夫人将儿子搂进怀里:“阿彦,之前的事,你不会怪妈妈吧,妈妈也不是故意的,就是看你们吵架太心急了。”


    太久没有亲密接触,宋星彦身体很僵硬,像从墓地里爬出来的尸体,他偏头看向纪零,对方眨了下眼,暗示:看我看什么,快卖乖啊。


    他回想起进门前,和纪零讨论,该怎样博取他妈同情。宋星彦没精打采地:“我现在是对她们彻底失望了,和他们一句软话我都说不出来。”


    纪零沉默了会,忽地冒了句:“你不是个gay吗。”


    “你就把你妈当成你最爱的温柔挂帅哥,怎么老公亲亲就怎么妈妈亲亲。”


    宋星彦眼瞪圆:“还能这么玩的。”


    纪零一说起浑话就没完:“抱住你妈先埋在她怀里,然后说妈妈我好想你,外面风好大雨好冷,好想回家,我每天都想妈妈想到哭。”


    宋星彦:“……”


    虽然当时,对这套话术深深质疑,宋星彦如今却挨字照搬:“妈…妈,我好想你,宿舍的床特别小,其他室友也不和我玩,不过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也没有怪过弟弟,我心疼弟弟吃了很多苦,这些天我也去打工了,蹲在仓库里干一整天才一百五,更知道弟弟以前不容易了。”


    后半段即兴发挥,好在事件取材真实,宋夫人听完就变了脸色,心疼道:“阿彦,你还去打工了,你就该直接回来找我们的,妈妈说的都是气话呀,你怎么真的自己赚钱。”


    这段话茶力十足,纪零悄悄给他竖了个拇指。


    宋父在外应酬,没法抽身回家,只有四人用餐,却摆了道曲水流觞宴。为了这次晚宴,宋夫人专程找人定做了桌子,时令插花与菜肴交错排列,随流水轮转。


    纪零认真打量菜色,决定吸取灵感当作素材。


    尝到甜头,宋星彦觉醒撒娇怪属性,黏着宋夫人卖惨个没完,没说几句便要掺上:“妈妈我好想你啊。”


    宋澄澄失了主动权,只得暂且让位,趁宋星彦陪宋夫人去外边散步,他走到纪零面前,笑吟吟道:“宋星彦倒是交了个好朋友。”


    “你希望从他身上得到什么,钱吗,我也可以给你,甚至更多,只要你不再插手我们之间的事。”


    纪零:“真的吗。”


    宋澄澄得意地亮亮虎牙:“不然你猜为什么他原先的朋友都和我玩了,我可是个大方的主哦。”


    纪零:“有多大方。”


    宋澄澄:“我给他们所有人都买了新手机,出门消费全由我买单,还有拉了个群隔三差五发几万红包,怎么样,够意思吧。”


    宋澄澄:“不过你和宋星彦关系比较好,你愿意倒戈的话,有什么要求可以提。”


    纪零拿出录音笔,晃了晃,学着他的撒娇腔调:“我录音了哦,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


    宋澄澄:……?


    他没想到纪零谨慎到这个地步,但是正常人,怎么着也不会随身带录音笔吧。


    他质疑道:“你拿普通的笔骗我吧。”


    纪零按下几个键,里边声音传来:“我现在不干体力活了,算是个研究员。”


    宋澄澄:……?


    纪零也默了下:“放错了,等等我。”


    自从意识到,几位家长可能背着自己有大动作,他便网购了这只录音笔,平时随手放进口袋,将他们的话全录了下来。


    如若让他知道,有哪些事是瞎掰的,纪零一定要一条一条让他们公开处刑。


    倒是恰好用在对付宋澄澄上。


    他又捣鼓了下,调出最新录音:“钱吗,我也可以给你,甚至更多,只要你不再插手我们之间的事。”


    纪零眉眼一弯,落在宋澄澄眼中,却恍若恶魔:“你也不希望,你妈意识到,你是个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专门翘哥哥朋友的小绿茶吧。”——


    作者有话说:我们00是很厉害的!


    第57章 正在派送


    “哥哥,吃块蛋糕吧。”宋澄澄端着点心盘,态度称得上恭敬,小脸上挤出个笑。


    宋星彦狐疑地看着他:“你做的?”


    宋澄澄解释:“不是呀,是阿姨刚做的,我特意给你留了一块呢。”


    宋星彦回头瞟眼他妈,见还在换鞋,小声:“你看抢妈妈没希望了,准备一口气毒死我?”


    宋澄澄:“……”


    他要怎么解释,自己有把柄落在纪零手里,现在只得听他吩咐,哪怕做出这等男仆行径。宋星彦以为他想吗!


    纪零端着盘子走过来,先插起块草莓,放进嘴里,咬着勺子含糊道:“可以吃,味道不错,是我最喜欢的草莓蛋糕。”


    宋星彦只出去转了圈,回来世界大战竟就休战了,他眼瞪圆:“不是,发生什么了,我就出去一下子,你们……”


    纪零:“晚点和你解释。”


    宋星彦瞪了宋澄澄一眼,接过餐盘,品尝了下,故作感慨:“哇塞,我最亲爱的弟弟送来的蛋糕就是好吃呢。”


    宋夫人走来,看几个孩子打闹,眸光垂爱,恍若看着一窝小奶猫:“你们一下子关系就这么好,我真欣慰。”


    “零零,谢谢你,如果不是你说的那些话,我也不知道阿彦这么用心,时候也不早了,这里离你们学校很远,要不你在这里住一晚吧。”


    听说纪零能留宿,宋星彦顾不上困惑,可怜巴巴地贴上去:“是啊是啊,你留下来吧,我有好多事想和你说呢。”


    纪零觉得也行。


    现在想起那段凭空多出的记忆,他仍有些分不清虚实,其实现在他看宋星彦,有点像诈尸,正好和正主多相处下,理一理怎么回事。


    宋星彦带纪零参观了圈,看得出他确实是极尽宠爱长大的,玩偶摆了两柜,和他那挂件一个牌子,贵的令人发指。


    宋星彦介绍:“我小时候,我妈去提包,我看见这个抱着不撒手,后来这牌子每次新出挂件和玩偶,我妈都会买给我,不知不觉就这么多了。”


    别墅整个三楼都划给了他,虽然宋夫人羊绒过敏,可因为宋星彦偏爱毛茸茸,还是铺了整层羊毛地毯,连绵至走廊尽头。


    宋星彦上了楼就往地上一躺,从楼梯口滚到卧室门前:“这样才叫纸醉金迷啊,我的床,我的地毯我回来了。”


    他抬眼望向纪零方向:“对了,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自己战斗经验为0吗,今天也太帅了。”


    “拜托,如果你那叫不会说话,那我岂不是个哑巴。”


    纪零叹了口气,坐在摇椅上,把时间模糊掉:“其实我昨晚做了一个梦,你就当我受了高人指点。”


    宋星彦:“教你如何教训绿茶?”


    纪零:“看见你死了。”


    宋星彦:……?


    纪零:“你死得特别惨,脑浆都糊了一地,你死之后,你弟再没了对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那个墓前就剩我了。”


    宋星彦小心翼翼:“咱俩还埋在一起呢。”


    纪零:“我是活的!”


    宋星彦:“哦。”


    宋星彦:“不过,你这梦还挺准的,前段时间学校不是发那个心理测试表,填完我就被校医院叫走了,非说我有什么抑郁倾向。”


    宋星彦:“我还说,老师这不可能吧,虽然我是每天开玩笑说死了算了,但我还好好的呢。”


    纪零听到这话,却面色凝重了些。


    在那条线里,宋星彦后面频繁出入医院,原来是早有预兆,所以他经历的那些或许并非凭空想象,而是根据抉择演化出的另一条道路。


    “对了,那宋澄澄又怎么回事,他怎么突然就老实了,还朝着我献殷勤,这不对吧。”


    纪零拿出录音笔,给他展示了一下:“他来挖墙脚被我录下来了,其实这段话就算给你妈听了,估计也不会过多教育他,只不过他之前人设太完美,刚因为礼物吃了教训,现在紧张着。”


    “我说让他暂时不许针对你,还要让我先看看诚意,才有了给你送蛋糕那一出。”


    两人打了会ps5,胡闹厨房做饭不比现实轻松,纪零手忙脚乱,很快困意就席卷上来。


    睡前,他给裴疏意发消息,告知自己今晚不回家,想到那些离奇的,玄乎的事,纪零心乱如麻,不知是否被洗脑了,鬼使神差的,他发了句:“裴疏意,我好想你啊。”-


    那股被窥伺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明明上次梦醒后,纪零试图再描绘那种感觉,却只觉得飘忽,好似关于祂的所有形容词都被剥夺,只有踏上这片虚无,纪零才猛然冒出个念头,原来是这样的。


    神明的注视洋洋洒洒撒了满身。


    纪零眼前是一个分叉路。


    其中一条路上就像涂鸦画般,立着一个鲜红的大叉,纪零只觉视线一晃,已然站在另一条路中间。


    这次,他记着要问个回本的事:“我今天看到的那些,是因为你吗。”


    没有回答。


    “你想要我做什么。”沉默。


    “裴疏意的能力和你有关吗。”


    “我能做什么呢。”


    这里辽阔而无垠,却连风声都没有,纪零问完了他的问题,但神明并未施舍回答,很快,纪零觉得身体一轻,缓慢上升。


    脚下每条路都代表一个画面。


    分手后的情侣是否要打电话挽留。


    重病的父母是否该请假见最后一面。


    地震预警该不该提前撤离。


    人类下一个探索的星球目的地又该定在哪里。


    如蛛网纵横交错,缩小,再缩小,直至变成密密麻麻的线。


    祂终于发出了第一声:“吾乃命运。”


    很快,看似选择的路口,另一条都被命运之轮堵塞,坍塌成灰,下方线团忽地消失一半,只能看到背景一望无际的黑,夹杂着星点,纪零曾以为它们是星星。


    可他忽地意识到,那些是下坠的,不被选择的路。


    祂:“此乃命运…”


    纪零又惊醒了。


    与其说是惊醒,他更像是被扔了出来,睁开眼时,他仍能感到,非人的巨物在注视着他,那双眼眸比城市最庞大的高楼还要大。


    视线如深海,几要将自己吞噬。


    顶着不适,纪零看向镜子。第一反应是,如果每次见到这个神棍,都长痣的话,那他岂不是得变成个麻子。


    好在,除了原来那颗痣微微发红,脸上什么也没有。


    纪零坐下打开手机,裴疏意竟然发了句语音,来自凌晨三点,他忐忑地点开,对方声音低哑而缱绻:“我也是。”


    对方三点还没睡吗,想什么忙到这么晚,纪零微微发愣,无意识的,他重复点了一遍又一遍。


    “我也是。”“我也是。”“我也是。”


    宋星彦也醒了,他刚睁眼,就见纪零坐在一旁发呆,手机循环播放语音,他离得远,只能听得出是个男声。他叫了几声名字:“纪零。”


    “纪零。”


    “纪零!”


    纪零才一副惊醒模样,回头看过来。


    宋星彦舌尖抵牙,不怀好意地揶揄:“做什么呢,怎么一大早就一副荡漾的样子。”


    纪零没好气:“还不是你和你妈一晚上念叨了一百句好想你,害我被洗脑了,给我哥也发了一句,结果我哥半夜三点说他也是。”


    宋星彦吐了下舌:“这锅我才不背,我和我妈说话可不会脸红。”


    纪零下意识捂了下脸,是有点烫:“我脸红了吗。”


    宋星彦起身,将他转回镜子前:“看看,看看,我就算以前被带去夜店被五个帅哥包围也不带这样的。”


    镜中人脸颊薄红,绯色爬至耳尖,唇角却微微上扬,纪零试图抿直唇线,可还是有一丝欣悦意味溢出来。


    他用手将嘴角往下扯,模样有些滑稽。


    宋星彦终于问了:“说起来我都没问过,你爸妈呢,怎么从来没见过你提起他们,我以前都当你是个孤儿。”


    纪零坦然:“你就当我是个孤儿吧。”


    纪秋挽那阶段性的养娃游戏自纪零考上大学,要大摆筵席被拒后,又结束了,嘱咐了方贺州看着自己,几月没个讯息,纪零倒是乐得轻松。


    宋星彦:“你这样的,长得就很有故事感,特别像小说里那种孤苦伶仃和人相依为命的,不过你哥又不太像,我看的那种小说,都是什么糙汉啊,强制啊,然后不等十八岁就——”


    他小声着:“吃干抹尽。”


    这话前边还挺正常,后半段直接飙上高速,等纪零意识到听见什么,已经晚了:“什么什么呀!”


    他没想到,宋星彦竟然这么放得开,虽然方贺州也总是想乱七八糟的,但大多时候只会小心暗示,宋星彦言语太直白了。


    纪零现在红成了只熟虾。


    宋星彦又道:“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纪零支吾着:“其实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似乎,喜欢就是喜欢吧,好像性别也没有那么重要的。”


    毕竟他都每天和一些非人生物混在一起,性别反倒是模糊了。当他每天经历波谲云诡,睁眼就看到会说话的猫咪,泡澡的人鱼,会飞的巨龙时,性取向好像成了最朴实的事。


    哪怕现在宋星彦说,他其实是个水仙,纪零都不会觉得荒谬。


    这个说法宋星彦倒也能接受,尤其是听说纪零没谈过恋爱后,他问:“你和你哥真是纯亲情?不能吧,我看他眼神挺在意你的。”


    “未必有那么清白哦。”——


    作者有话说:写到后半段小盐狠狠嘴角上扬了!


    老婆萌一定想不到00和小裴是怎么在一起的^ω^


    第58章 今日好运


    纪零不说话了。


    其实他觉得,相比阿愉和司尧,他对裴疏意好像稍微有点不一样。


    甚至意识到这件事,并不是刚刚,从一些细节堆砌起来,纪零没空细想,可现在被一提醒,回看发现已经搭筑成了个蛋糕胚。


    比如他有什么事,总希望裴疏意能给自己点反馈,被拒绝会失落,对方语气不好也会伤心,会诉说不好的事,茫然的事,希望裴疏意能为自己兜底,永远站在自己身后。


    可对司尧就不会,相比之下,他总能把对方当成个不懂事的大小孩,哪怕是自己付出也没关系,只要知道自己在他心里有位置就好。


    路安愉倒是比较靠谱,可纪零也只希望对方听到好消息,不愿让对方多操心,总想展现完美的、独当一面的模样。


    这点模糊的界限,纪零只能抓住一角,可这会是喜欢么。


    还是只是因为,裴疏意给了他太多安全感,自己过于依赖了,依赖到早把对方圈定到我们的界限,好似他们本就绑在一起。


    甚至宋星彦说的,裴疏意很在意自己,可裴疏意明明也就只亲密接触过自己一个人类而已,大家都并不是没感情没思想的。


    朝夕相处那么久,是一定会在意的,这又能定义成喜欢吗,或许裴疏意只是学着某本书,某部剧,在依葫芦画瓢地对他好呢。


    纪零不知道。


    他眼神放空,杂乱思绪将他淹没,像飘在海里,却抓不住一根浮木。


    见他这个反应,宋星彦来了劲:“要我说,你哥这种极品,要不你就吃个窝边草,把他弄到手,弄上床也不亏。”


    “你就洗澡的时候脱光了,告诉他你没拿衣服,然后再假装摔倒,这样……”


    纪零回过神来,宋星彦已经讲到不可说的话题,他捂住对方嘴,下令他不许再说:“远远没到那个地步,不要再脑补了!!”


    怎么你们男同是这样的!!!-


    纪零推开门,阴天的光柔柔洒在窗前,路安愉用他的绘图桌写写画画,纪零瞟了眼,是看着就发晕的机械类图纸。


    幼崽到门口时,路安愉就嗅到他身上气息,此时抬起头,从身侧拉出个零食袋:“宝宝,回家啦。”


    纪零接过,是蜂巢蛋糕,他眨眨眼:“谢谢阿愉,我很喜欢。”


    路安愉致力于投喂幼崽,在他们龙族,大龙外出回家,都要给家中小孩带礼物,龙族喜爱晶莹闪亮的东西,路安愉五岁的时候,家长们送的宝石就堆满仓库了。


    现在在地球,没有这个条件,路安愉心痒痒,只能每次都给纪零带吃的回家。


    甚至哪怕在家短住,也会每天出门为幼崽觅食。


    纪零:“阿愉,裴疏意不在家吗。”


    路安愉:“他有事出去了。”


    纪零有点失望:“我还有点事和他说呢。”


    可失望过后,又升起道隐秘的庆幸,像砖隙中滋生的苔藓,潮湿蔓延。他都不知道,自己面对裴疏意,该是什么反应。


    路安愉调笑了句:“什么事只能和裴疏意说,不能让我听听呀。”


    纪零又觉得脸颊热热的:“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就是我帮朋友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帮他教训了一下他的绿茶弟弟,很厉害吧。”


    路安愉:“我只知道绿茶是喝的,他弟弟也能喝么。”


    纪零想了下:“如果你是原型的话倒是可以喝,不过龙族会吃人么。”


    路安愉:“倒是还没有尝过,有机会的话——”


    这话说得人像个蚕豆,嘎嘣脆一下就嚼了,明明是纪零挑起的,他却先犯怵了:“好啦好啦,现在是法治社会,不能吃人的,其实绿茶是个形容词,就是说他弟弟很会装可怜的意思,说话总明里暗里地拉踩他。”


    路安愉认真听完:“是这样啊,我很喜欢和我们宝宝聊天,每次宝宝说话解释东西总是很可爱。”


    被路安愉夸奖,纪零有些不好意思,他唾弃了下自己,其实他说这事掐头去尾。


    还是没有敞开心扉。


    纪零回到房间。


    一个周末没看班级群,消息像烟花一样炸了出来。下周是东大百年校庆,这些年占着地域优势,东大出了不少名人大佬,逢年过节地捐款,学校财力雄厚,据说还要请明星演出。


    东大在综测上看得很重,志愿者分数占了一大部分,为了顺利毕业,纪零只能报名参加校庆接待。


    填完表格,纪零准备补会觉。昨晚睡眠时间被命运那个神棍占据,又带上宋星彦死亡线里的经历,他只觉得自己八百年没休息过。


    刚阖眼,手机又发了疯地震动,纪零点开看,是宋星彦发来的。


    [纪零纪零,太好笑了]


    [宋澄澄送给我妈的围巾,竟然是买的,他没发现内侧缝了个小小标签,我就说他手艺怎么这么好,是不是背着我报男德班了]


    [阿姨问我妈要不要和她这个牌子的东西放一起的时候,我妈脸都黑了]


    [不是,我怎么一下子就躺赢了,运气也太好了吧,我感觉我现在强得可怕]


    纪零躺在床上,笑出声来,这几句话太有画面感,好像宋星彦在他眼前手舞足蹈。


    他翻身,压着枕头,屏幕光打在脸上。


    00:[说不定是否极泰来了]


    似乎这是条完全相反的道路,宋星彦没有再被逼得离家,好运没有再偏爱宋澄澄,宋星彦那被霉运限制的枷锁骤然消失了。


    所以不会再变得孤僻,不会再自杀。


    纪零在不可挽救前的挽救成功了。


    他抬眼,光折射出烟尘的痕迹,像是凭空架起座阶梯,一切通往新生-


    裴疏意竟然整天都没有回家。


    收到信息,纪零顺手就打字:“裴疏意你居然彻夜不归,学坏了!!”


    随即,纪零又想起,自己前天也没回家。


    他刚想撤回。


    对方却秒回:“嗯,和幼崽学坏了。”


    纪零:“……”


    他都能想象,对面是双怎样的含着笑意的眸子,揶揄的,能将自己烫穿个洞来。


    纪零将被子蒙在头上,这都什么什么呀。


    次日校庆,东缘大学在礼堂举办晚会,不断有礼宾车驶入学校,为此,学校划了专门的场地供人休憩。


    迎宾被划给礼仪队的女生,纪零分到了道具后勤组,学生会干部在指挥,宋妍:“纪零,你把这个箱子搬到贵宾室去。”


    “好的学姐,你放着让我来就好。”纪零抱起纸盒,往休息室走,纸箱里放的是矿泉水,并不算轻,纪零偷偷瞄了眼,还是十多块一瓶的水,学校平日对他们没多大方。


    钱倒是砸在客气上。


    快走到贵宾室时,两个女生擦肩而过,交谈很清晰地传进纪零耳里。


    “哇塞,我们也太太太幸运了吧,是程嘉轩诶,居然是程嘉轩诶,我们学校怎么这么有实力。”


    又是程嘉轩。纪零忽地想,和他产生交集的频率也太高了,明明许多他综艺里见过的人,后续就再没见过面。


    他们本来就是不同圈子的人。可这个名字像是如影随形,从南城到东缘,总是飘忽在耳边。


    进门后,纪零远远看见个侧影,程嘉轩膝上盖着薄毯,只手搭在额上,闭眼小憩着。头发已经做过造型,整个人显得锐气而亮眼。


    纪零听过红气养人的说法,但程嘉轩看起来却已然完全脱胎换骨了。


    那点刻薄与小家子气荡然无存,此时的他更像个完美的,摆在橱窗的人偶。


    水箱只需放在角落,离沙发尚有段距离,甚至为保护嘉宾安全,还请了两位保镖镇守。


    纪零蹲下整理东西,却觉得一道目光直刺他脊背,他顺着视线来源望去,是个黑袍人。穿着有些诡异,但顾及到学校浮夸作风,纪零只当是什么工作人员。


    唯一值得疑惑的是,按理说,这个房间里没有人比程嘉轩咖位更大才是,可他却坐在程嘉轩旁边。


    纪零目光没有挪动。


    黑袍人开口:“小朋友,你过来一下。”


    纪零愣了下:“我吗。”


    黑袍人:“是你。”


    对方的声音显得有些机械,甚至雌雄莫辨,似乎经过变声处理,纪零走过去,黑袍人面容隐没在阴影里,看不明表情,可纪零确切感知到,他在端详自己。


    甚至是盯着自己眼下。


    纪零:“我眼下有什么东西吗。”


    黑袍人语气夹着笑意:“小朋友,你身上的气息还真是复杂呢。”


    “两股力量按理说该出自同宗才对,可气息竟然是对立的,他已经弃誓了么。”


    他不是人类。纪零第一反应是跑,可黑袍人只是略抬衣袖,身后保镖便拦住他。显然,他们并不是校方请来的人,而是直接听从于这位黑袍人。


    这时,纪零才意识到,他如今处境孤立无援。他身体僵直,手指蜷曲,指甲几乎扎进肉里,才将颤抖的手控制住。


    他快速思考,要怎么样给裴疏意留下讯息。


    如果他能活到对方赶来的话。


    黑袍人又笑一声:“呵。”


    “小朋友,你很紧张嘛。”


    “我不会在这里对你做什么。”


    “不过,我打算和你定个约定,你敢不敢赴约呢。”——


    作者有话说:tips:现在的宋星彦真的相信了纪零对吃窝边草完全没考虑的事,后面宋星彦在酒吧看到以男友身份来接纪零回家的裴疏意,千言万语汇聚成四个字“纪零nb”


    因为小盐刚好写到这~但小盐已经从日万变成日六到现在坐家里一天日三艰难了,这是为什么!!准备加更的梦刚做就碎了


    第59章 正在派送


    对方语气轻松,危险意味却渗出来,纪零再次用力掐了把手心,疼痛带给他勇气:“如果不敢呢。”


    黑袍人:“你当然可以试试。”


    他缓缓陈述着:“不过,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的家长们在做些什么吗。”


    “一个被庇护的人类,明明已经成年,却仍然被当作幼崽对待,我想,你是不是经常会想,自己也该做点什么。”


    “可是你并找不到路子是吗。”


    言语如利刃剖开纪零心脏:“那些从你十七岁开始的,出现在你身边的意外,刺杀,火灾,你真的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泰然自若地蜷缩在温室里,当一朵娇花吗。”


    “还是说,你身边的朋友,虽然全部厄运缠身,但你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与他们交往下去,待在你那安全区里,依仗他给你的那点权限,做着拯救他们的春秋大梦。”


    纪零看着他,觉得心底凉意横生。


    黑袍人显然将人性摸透了,好似人间只是他的游戏场,像幕后作者一样,三言两语就将自己内心击穿,这样的敌人让他恐惧。


    黑袍人:“我希望和你玩个游戏。”


    “如果你能活下来的话,我会给聪明孩子一点奖励。”


    高高在上的,恍若施舍的,占据了整个主导权,看起来一只手就能捏死自己,纪零忽地,冒了句:“我刚刚搬了水进来,你要喝点么,十二块一瓶呢。”


    黑袍人:“……?”


    纪零弯眼,酒窝深陷:“开个玩笑。”


    黑袍人的精心演说被打断,莫名地胸口怄了股气,纪零是第一个这样和他说话的人,大多数人类,在意识到自己并不来自地球起,便弯了膝盖。


    “小朋友,刚刚你问我如果不敢呢,很抱歉,当你站在这里,游戏已经开始了,现在请你离开,我想,我们程先生需要休息。”


    他抬手比了个手势,保安迅速走上前,几乎是押送,贴着纪零背脊,将他请出贵宾室。


    黄昏张开大口,撕咬白昼的影子,将它片片扯碎,风抵着肌肤涌进衣领,纪零顾不上冷,摸出口袋里的录音笔,试图调出录音,可不知为何,他明明打开了按钮,却没有录下任何声音,似乎录音笔恰到好处的坏了。


    但显然,这份好偏袒的不是他。


    他试图打电话给裴疏意,但电话拨出去是忙音,他匆忙打字,顾不得组织语言,只能直白地将关键词提炼:[我遇到了一个很奇怪的黑袍人,他说要和我玩个游戏,还说我可能会死,如果你看到的话,请回复我]


    发出去是个红色感叹号。


    信号断了。


    纪零试着给别人发消息,甚至是同在学校里的方贺州与宋星彦,却依然发不出。


    vx页面信号旋转,把他拉进混沌漩涡。


    或许该离开学校。纪零匆匆往外走,没出几步,便被宋妍逮住,宋妍:“你要去哪里啊,现在人手不够,你别乱跑,和我去搬一下舞台道具吧。”


    她用的是询问语气,却并不容拒绝,纪零被她们带走,思绪片片缕缕,黑袍人说的是“如果他能活下来的话”。


    那么就一定会死人。


    整个世界似乎泛起阴影,摇摇欲坠的挂灯,破损下陷的地板,如若厄运发生,处处岌岌可危,但认真来说,纪零找不到危险来源。


    如若幻想每个隔间里边都冒出个狂徒,这是被害妄想症做的事。


    可纪零现在心态也差不多。


    整理道具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纪零大口喘息,宋妍终于注意到他异样,问道:“纪零,你是不是太累了,我感觉你的手一直在抖。”


    “要不你休息会?应该要到晚会开始才会有工作了。”


    晚会即将开始,演播厅清场,陆续有人往外走,纪零坐在走廊椅子上,眼尖地瞟见个熟人:“方贺州,你没有去帮忙吗。”


    方贺州一看,小崽子坐在后台外,脸色苍白,脆弱得仿佛块玻璃摆件,能看清纤维构造,估摸着是累到了,他走过去:“哥们是什么人,重金请人代劳了。”


    纪零:“还能这样的,但是学校不是查的很严么。”


    方贺州舔了下唇:“自然是连学生会一起收买了,怎么着,要不要哥哥把你的时间也买下来。”


    放作平时,纪零一定会拒绝,但此刻,纪零急着弄清真相,便答应了。方贺州上前与几个学姐交涉,说给她们点了吃的和喝的,马上送到,下次再请她们喝酒。


    这么个大帅比站在面前,用春风般的语气恳求,学姐们很快红了脸,放纪零跟着他走了。


    方贺州抱胸睨他:“你要去哪,怎么这么急的样子。”


    纪零打开手机,信号依然打着圈,连都停留在几天前:“你能收到我消息么,我的手机好像发不出去。”


    方贺州闻言瞄了眼:“哎别说,我信号也没了,刚刚点外卖还有的,怎么个事。”


    纪零意识到,连同他身边的人,都被圈进孤岛,看似混迹在常人里,消息却被隔绝。


    或许真的只有自己能救自己。


    可没有规则的游戏,到底是什么呢。


    回顾黑袍人说的话,只提到他的家长和朋友,此时,联络家长们的路被斩断。


    对方会从他朋友身上下手吗。


    除却方贺州,这个学校里他熟悉的只有宋星彦了,纪零想了下:“我去找新认识的朋友,你要一起吗。”


    他知道宋星彦被派去举旗了,可走到地点,却发现站着的是个他不认识的青年,胸牌隐约能看到部长二字,看来是个学长。


    纪零问:“学长你好,你知道宋星彦去哪了吗。”


    学长打量了下他:“他刚刚说渴了,要去后街买饮料。”


    纪零弯眼:“谢谢学长。”


    方贺州跟在他身后:“你搁着玩mmo游戏呢,和一个npc交流完,又解锁下一个目标,要不要哥哥给你买匹马骑一下,哥哥小时候也是上过马术课的。”


    纪零对游戏两个字万分紧张,触发关键词,他忽地生了几分怯懦,或许跟着自己才是最危险的呢。他说:“方贺州,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去就好了。”


    方贺州揪住他衣领:“做什么呢,刚利用完哥哥,就翻脸不认账了。”


    “你今天就算是去天南海北,我也得跟着。”


    纪零拗不过他,只是给他打预防针:“我今天总感觉有大事发生,你千万要小心。”


    方贺州笑了下:“这个学校里还能有什么天大的事不成。”


    后街是片低矮的居民楼,搭了些棚子卖小吃,唯有一栋楼较高,有不少商家入驻,被称为编外食堂。香气弥漫整条街道,此时已然天黑,唯有店铺灯光亮起,纪零试图寻找宋星彦的身影,但人多,地方又大,方贺州说:“要不咱分头行动,你在楼下这片找,我进去看看,你拿他照片给我。”


    纪零晃神,在方贺州说完这句话后,他的身形变得模糊,边缘漾起重影。纪零颅内忽地冒出个念头——分开还是一起。


    这是个抉择。


    ……


    纪零答应了,他没存宋星彦照片,但给他看了宋星彦挚爱的挂件模样,嘱咐:“他大概一米七多,去哪都背着他那个挂了挂件的双肩包,这个学校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人挂这个,你看到他就把他带过来。”


    他又没头没尾地冒了句:“你千万要小心,如果有什么紧急情况,不对劲马上跑。”


    “如果没有找到的话,我们就在那家关东煮店前集合。”


    方贺州舔着唇笑:“放心吧,难道这学校里还能有什么杀人狂不成。”


    纪零延着街道走了圈,没见到宋星彦的身影,他往回走,准备去约定的地方汇合。


    刚走至关东煮店前,却见,有人惊叫着从楼里往外跑,纪零心倏地一紧,失措大喊:“怎么了,怎么了。”


    一个男生跑出来:“有人无差别伤人,里面有人被捅了。”


    他声音被风拉远:“快跑啊!!等警察来吧,太吓人了。”


    纪零却顾不上细想,立刻往里冲,众人惊叫着逃窜,纪零往人群散开的方向逆行。他看清血泊里的人脸,方贺州露出个笑,唇色苍白如纸,像美术室里残破的雕塑,张口比了个口型:“走。”


    纪零回头,一人拿着刀冲了出来。


    ……


    “怎么半天不说话,舍不得我?嗯?”方贺州摸着纪零头,“这么黏人?”


    随即,抬起一双戏谑的眸子,等待他炸毛。


    纪零却抓住他衣袖:“不能分开,我们先从外边找,我盯着入口,这样里面的人出来也不会错过。”


    方贺州才发现,纪零唇瓣半点血色也无,甚至发丝湿透,竟是出了身冷汗,他急忙去摸他额头:“怎么了这是,刚才还好好的。”


    “我没事,可能是吹风了。”纪零故作镇定,心跳却快如擂鼓,又发生了,他不知这算是回档,还是他提前看到了未来预演。


    但他的确,莫名拥有了命运抉择的能力。


    在上一条双死路线里,纪零难以接受这个结局,于是,他诡异地回到那片虚无,重新踏上了这个路口。


    就像宋星彦家那次一样。


    纪零刻意放慢步调,时刻盯着楼道大门。


    可过了估算的时间,却没有人往外跑,无差别伤人事件并未发生,整条路上也不见宋星彦踪迹。似乎由于他们没有进入大楼,剧情改变了。


    或许也并非无差别伤人,大抵是黑袍人出手了。


    “看来你的新朋友还是在楼里,如果他没有跑出去的话。”


    “走吧,我们进去看看。”


    方贺州双手插兜,往楼中走去。


    如若黑袍人只安排一步杀招,无论如何纪零也躲不开,与其在别处提心吊胆,索性跟着他进楼,只要有人接近超过五米,纪零便会警惕远离,确保对方没法一击致命。走到二楼时,方贺州忍不住道:“你怎么一副警惕的样子,如果你是个兔子的话,耳朵都要立起来了,放心吧,路上是不会出现个暴徒的。”


    纪零面无表情:“你刚被暴徒捅死了。”


    方贺州:“……?”


    纪零补充:“在我梦里。”


    方贺州倒是没脸没皮的,舌尖轻抵上颚:“做梦都惦记着哥哥呢。”


    随即,他便发现,纪零今天明显不在状态,连和他斗嘴的劲都没有。


    二楼依旧没见宋星彦人影。空气中萦绕黄焖鸡与砂锅煲的气味,由于是校庆日,后街人比平日要多,欢笑声不断传进耳中,将无形阴云驱散了些。他们就要往三楼走去,纪零忽然问道:“你听见什么声音没。”


    方贺州随口便道:“喜羊羊与灰太狼的主题曲,怪复古的。”


    纪零瞳孔骤缩:“不是这个!”


    话音刚落,地动山摇,整栋楼极速颤抖,粉屑簌簌如灰往下盖,方贺州率先反应过来,拉住他的手,奋力往楼下跑去,几息之间,便到门口,天花板已经砸了下来,他将纪零奋力往门外一推。


    在纪零惊愕的神情里,他比着口型:【】,不知想说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


    轰然,大楼彻底倒塌。


    纪零被推出了两米远,重重摔在地上,飞溅的砖屑在他脸上擦出血点。


    膝盖一片模糊,却仿佛失去痛觉,纪零掐自己手心,试图将大脑唤醒。腿一时失力,他转头看着废墟,视野被泪水浸湿,却仿佛有灵魂在耳畔奏响哀歌。


    这次也是假的对吧,一定是假的对吧。


    太可怕了,太离奇了,这不会是真的对吧。


    没法站立,他往那块钢筋水泥横乱之地爬去,孱弱的双膝却只行出毫厘,眼泪“啪嗒”滚落在地,如失禁般簌簌下落。


    有人轻轻抱住自己,是烟熏乌木气息的怀抱,温厚的木质调,伴着清透的风,压住空气弥撒不去的粉尘味。


    他说:“抱歉,我来晚了。”


    “别害怕,从现在开始,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纪零没有说话,他的魂魄凝滞了,像被冰冻的沙漏,站在流逝的时间里,却恍若恒久。


    许久后,他艰涩开口:“裴疏意,这一定是假的对吧。”


    ……


    “怎么半天不说话,舍不得哥哥?一刻分开都受不了?”方贺州要去摸纪零头,却见小崽子忽地闪开,眸中满是恐惧,仿佛看见最可怕的鬼魅。


    他收回手,状若无意地弯唇,调笑道:“不是吧,现在连个头都摸不了了。”


    纪零说:“方贺州,我们走吧,不找了。”


    这是一条必死的路。


    他们得先离开这个地方。


    他几乎是用拽的,拖着方贺州往外走,却一步三回头,楼房外的钢架极细微地颤动着,或许它终日是这样,又或许,这便是坍塌前兆。纪零不知自己离开后,事件是否会朝刚才预演,楼里还有人,他该见死不救么。


    宋星彦或许还在楼里。


    纪零想狠心逼自己放任不管。


    上一次的记忆太可怕,如今手抓住的人就死在眼前,纪零至今未能读懂他的唇语。


    他该明哲保身的。


    道德与自私被架在天秤上,每跑一步,便倾斜一分,纪零原本打算逃离学校,不管能否出去,先离开这个让他绝望的地方,越远越好,却忽地转头,拉着方贺州朝学校广播室跑去,他跑得很快,几乎是和死神赛跑。


    可不等到达目的地,就听到有人尖叫:“楼塌了,楼塌了,楼塌了!!”


    “后街的楼塌了“


    “我操,我女朋友还在里面。”


    方贺州还来不及询问纪零带自己马拉松是哪出,闻言先是一怔,又松了口气:“看来我们躲过一劫。”


    他看向身旁纪零,却发现,对方眸中失去焦点,光芒被泯灭,如同一个失了灵魂的苍白人偶,方贺州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


    “怎么半天不说话——”


    “方贺州,你去帮我买杯茉莉柠檬茶,少冰标准糖,我去下洗手间。”


    “好好好,难得使唤我。”


    纪零支开方贺州,往楼里走去,这是第四次了,他不知道这份能力的使用期限是多少,或许并非无限制的,虽然似乎只要他无法接受结局,便能重新来过,但他的意识愈发模糊,眼前人形边缘乏起重影。


    或许再来一次,他就会因为精神力消耗过度而昏厥,支撑他往前走的,只剩信念了。


    这栋楼在建造之初想往商场规划,但因是违规建筑,不敢过于招摇,最终只建了六层便不了了之,在第三楼有监控室与广播室。


    所以,只要将安危抛之脑后,无需跑到校广播台,就能对这发出警告。纪零冲进广播室,不顾保安惊异目光,拿起麦克风大喊:“这栋楼有危险,请所有人快速离场,这栋楼有危险,请所有人快速离场。”


    ……


    “这栋楼有危险,请所有人快速离场。”


    声音持续了将近五分钟,纪零从监控中看到,所有人都在往外跑,整栋楼几乎空了,他看向保安:“愣着干嘛,快走呀。”


    他趋近人体极速地往外跑,到一楼时,“噼啪”声响起,能从声音想象出木质结构断裂的模样,出口处,路灯的光倾泻进来,将整个门框照得宛如通往天堂的阶梯。


    明明只有几步路,却是难以逾越的距离。


    纪零想,他并没有办法活下来,或许让游戏失败的,并不是规则,也不是局面多困难。


    而是黑袍人对人性的把握,纪零从不觉得,他是多么良善的人,小时候看电视剧,主角为了拯救世界去死什么的,他也觉得太愚蠢。


    可当事情真正降临,纪零却发现,他也并做不到当个完全自私的人。


    明明他已经有了最厉害的金手指了。


    命运给了他抉择的权利,几条道路,他却都不满意。


    他救下过自己,救下过朋友,但纪零没有办法救下所有人。


    这是他救人最多的一次。


    为此,他甚至牺牲掉自己。


    什么嘛,还没有看到人类和星际通航,也没有当上超级英雄,命运给了他人类命运走向何方的疑问,可纪零只是为了一栋楼的生命就要死去了。


    在天花板砸下来的时候,纪零回顾尽了一生,最后定格在一个念头,他好想裴疏意啊。


    如果裴疏意在的话,一定有别的办法的。


    昨晚上没有讲睡前故事。


    早知道,在上一条线里,就该和裴疏意好好告别。


    临死前,如果能和裴疏意拥抱就好了,就像那条线中的拥抱一样,宽厚的,温暖的,让他深深耽溺下去。


    其实他想和裴疏意永远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的在一起,因为他想象不了没有裴疏意的生活。


    所以,这是喜欢吧。


    纪零确定了自己的答案,可是已经太晚了,他就要死了啊。


    他停下脚步,怔怔看向那片光,等待死亡来临。


    在炽白后,一道身影向他疾驰而来。


    所有人都在往外冲,可只有裴疏意在逆行,在最后的时间里,他将纪零抱在怀里,扑倒在地,纪零奋力睁大眼,却只看到他颈侧脉博,青色的,像是生命的颜色。


    “轰。”


    楼倒塌。


    粉尘似雪花将世界淹没了。


    纪零很快就醒了。


    裴疏意还压在他身上,说是压,但手支起身体,让重量并未落在人类幼崽脆弱的躯体上。


    意料之中的痛楚并未来临,甚至,纪零身上连道伤痕也没有,昏厥仅仅由于精神力高度紧绷,于是,他甚至还能说:“裴疏意,我们的姿势好奇怪哦。”


    裴疏意那些对西莱种族的描述俱为真实,钢筋水泥压弯不了他的背脊,他将唇覆在幼崽的唇上,堵住那张劫后余生的嘴。


    纪零眼瞪大。


    唇上触感冰凉而柔软,像奶油融化在齿间,他的大脑比临死前还要混乱,手却抓住裴疏意的衣摆,明明他的遗愿只是拥抱而已。


    怎么就进阶到接吻了。


    他还活着对吧,还没有到达天堂对吧。


    他们不还是非常清白的家长和幼崽关系吗。


    虽然自己心思似乎有点不清白,可纪零也只觉得是自己而已。


    裴疏意这个反应又是怎么回事!!


    好在,对方只是浅尝辄止的吻,并未有和他纠缠下去的意思。


    他们埋在一堆废材之下,仅仅靠着裴疏意手中碧青色光芒照明,寂寥成了尴尬的温床,纪零先发制人:“你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吗!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裴疏意垂眸:“不能做吗。”


    这个距离,纪零能看到他薄皙的眼睑:“我们是什么关系。”


    裴疏意:“恋人。”


    纪零:“……?”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并不在正确线路上,而是被吞噬掉了时间。


    于是,纪零问:“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裴疏意看着他,给了个精确数字:“三天前。”


    纪零:“……?”?????——


    作者有话说:写这里的时候,就还蛮开心的,可能老婆萌连着看更好,所以一起放出来了,小盐又换回了三年前的文名~不知道大家更喜欢哪个呀。给一个准备写还没写的场面约了一张简单的黑白场景插画,已经出图了,到时候就放wb上~感觉还蛮壮观的,差不多是这篇章的末尾高潮了


    第60章 正在派送


    纪零开始回顾,自己三天前究竟做了什么,可明明只是做了餐烤鱼而已,他发誓,自己并未在里边下药,怎么就莫名地多了个男友。


    裴疏意长睫轻颤:“你说,我们是最亲密的一家人,难道不是表白的意思吗。”


    纪零:“什么什么呀,我那是——”


    裴疏意似乎是问过他,最亲密的关系是什么,而自己的回答是恋人,原来裴疏意在餐桌上的目光,竟然是求证的意思。


    而纪零却给出了肯定回复。


    像坠在云端里,纪零觉得晕乎乎的,裴疏意又啄了下他唇角:“这是人类表达亲密的方式,没错?”


    裴疏意的体温很低,触碰过的地方却在点火,灼热从唇烧至心脏,纪零:“我怎么知道,我也没有做过!”


    裴疏意笑了,几缕光晕闪过,碧青色星芒将扭曲的钢板撑起,形成一个容纳两人坐下的空间,很小,只能供他们贴在一块,于是,纪零依然是个蜷缩在他怀里的姿势。


    他小声:“裴疏意,其实你明明可以让这片空间更大对吧。”


    就像裴疏意明明可以一开始就造出这方天地,却要抱着自己等他醒来,再一口亲在他唇上一样。


    这也太坏了。


    裴疏意唇角弯弯的:“不喜欢这样吗。”


    纪零支吾着,他说谎话一向很烂,一眼就能被看穿:“才不喜欢呢。”


    说完,他便抬眼看到,裴疏意眸中笑意更深了,盈盈的,像有星河落坠其中。


    意识深陷漩涡,一股勇气莫名涌了上来,纪零喊他名字:“裴疏意。”


    裴疏意:“嗯?”


    纪零支吾:“好…吧…”


    语速又一下飞快:“我是有点喜欢你。”


    喜欢被裴疏意抱着,喜欢他永远在自己身后,喜欢他与全世界背离也会奔向自己的身影,喜欢他的尾巴,他的耳朵,喜欢他的每一句话,喜欢他会在自己每个彷徨的晚上,安静听自己诉说,再指明方向。


    纪零说完,又觉得不好意思,下巴往衣领中缩了缩,补充:“一点点。”


    他觉得耳朵很烫,脸颊也是,自己一定烧成番茄了。


    高中方贺州说自己养野男人的时候,一定想不到,某天这个事居然成真了。


    裴疏意只笑:“好,一点点。”


    怎么又是这个语气!


    纪零偏过头去,掩饰般扯着胡话:“裴疏意,如果在我们人类的视角来看,你是被我包养的小娇夫。”


    “毕竟,你只是一个没有收入来源,整日赋闲在家,好吃懒做的外星人而已。”


    “那么我呢,应该是你的金主。”


    “所以算起来——”


    裴疏意听得很耐心。


    纪零:“你可以喊我一声爸爸。”


    裴疏意默了下,自动忽略结尾句:“有收入的。”


    纪零:“什么。”


    裴疏意坦白:“其实我们家有很多钱,但是我刚来地球的时候,你没法花,哪怕受到一点点馈赠,身边就会出现意外。”


    “所以只能瞒着你。”


    纪零:“那我现在不会出意外了么。”


    裴疏意轻笑一声:“现在不受到馈赠,也差点死了,还管那些条条框框做什么。”


    纪零:“……”听起来是更倒霉了。


    纪零终于问出那个问题:“所以,你每天背着我都在做什么呢!!”


    裴疏意用尾巴卷上他的腰,本就狭小的空间再次被压缩,纪零甚至能感受对方的鼻息。裴疏意开口:“我们聪明的宝宝应该猜到了一点,人类可以用财富和我换取运气。”


    “不过,”他顿了顿,“谋取金钱并不是目的,你可以将我的力量当作泉水,只有源源不断地往外涌,才会萌发新生,反之则会枯竭,所以,只有一直和他们交易,我的力量才会逐渐恢复。”


    他眉眼温柔:“刚来地球的我的确羸弱,多亏我们宝宝收留。”


    纪零:“裴疏意,那你现在是不是很厉害。”


    裴疏意:“如果对于人类来说,算得上是,但要对于完整的计划来说,或许还远远不够。”


    对方没有隐瞒的意思,纪零便如愿询问:“完整的计划是什么。”


    他说出这句话时,被注视的感觉从心底卷上来,像是心脏忽坠深渊,失速地跳动,冷汗瞬间打湿后背,无尽的恐惧与乏力浸染全身。


    裴疏意注意到他异样,只是挥了下手,光晕柔和地覆盖在他身上,将他从恐惧中解救,裴疏意唇瓣启合:“计划是【】”


    意识到某位神明,打破他的屏障,只为阻止自己为幼崽讲解计划,裴疏意竟是笑了:“宝宝,看来祂把你看得比我想象中还要重。”


    纪零立刻明白,对方的话被屏蔽了。


    他问:“你也见过祂吗。”


    裴疏意摇头:“我没有见过祂的模样,但我知道祂的注视所在,从一年前开始,便频繁落在你身上,大概是你去给司尧挣医药费之后。”


    他们在地底待了一天两夜,大多数时候,纪零都在听裴疏意讲故事,在纪零问他司尧和路安愉时,裴疏意食指抵上唇,比了个嘘声手势:“等下次你当面问他们。”


    裴疏意可不愿让别人分走他的时间。尤其是,替旁人承担欺骗的怒火,裴疏意只是隐瞒而已,司尧却是个谎话连翩的骗子。


    尽管,他将幼崽推至人前,的确快速吸引到幕后人注意,但也更早地让危险降临。裴疏意并不支持司尧的行为。


    何况,他对幼崽的精神屏蔽,并不仅是掩盖他自己那样简单。


    昏暗的世界里,呼吸交织纠缠,不说话的时候,纪零靠在他怀里补眠,有那条尾巴做腰枕,被裴疏意身上气息包围,似乎和在家也没有差别。他混沌的大脑逐渐清明,由于不断读档消耗的精神力缓缓恢复。


    命运之轮的刻印彻底与他融合,真正成了一颗眼下痣。


    直至一缕晨光撒进来,是救援队到了,纪零听到他们惊呼:“是奇迹,这里钢筋居然搭起了一个空间,他们还活着。”


    纪零第一反应却是扭头看向裴疏意:“裴疏意,你有身份证吗,万一查出来你是黑户怎么办。”


    裴疏意看着他紧张的样子,眸光温暖,像个摄人心魄的妖精:“放心吧,我不会被抓走解剖的。”


    这一幕被媒体拍下,并被题名为《希望之光:劫后余生的对视与微笑》登上热搜榜首。


    纪零看到报道时,一时没想起这拍的是哪一出,回忆过后又庆幸,还好记者没听到自己说话,不然估计得把他一起抓了。


    纪零和裴疏意被送至医院检查,除了营养不良外,连个外伤都没有,医生啧啧称奇,几乎全东缘的专家都围了过来。


    裴疏意的力量的确精进了,血检结果也没查出他非人类,纪零一直揪着心,裴疏意看他抓着被子,生怕护士报出惊世骇俗言论的表情,忍不住又笑了下:“不会有问题的。”


    护士只当他们在讨论病情:“你哥哥检查结果很健康,甚至指标比一般人要好,你不用担心。”


    两人住在一间病房,晚上的时候,纪零会悄悄摸过去,挤在裴疏意的床上,让尾巴圈住自己,然后在天明时,由裴疏意在护士查房前,将他送回原本的床上。


    睡前,纪零忽地感慨:“裴疏意,我们这样好像偷情哦。”


    裴疏意:“偷情只是这样抱着吗。”


    纪零立刻欲盖弥彰:“你还想做什么!”


    他笃定裴疏意不了解人类习俗:“我们人类就是这样的呀。”


    裴疏意:“这样呀。”


    纪零偷偷瞟他,看不出他是相信还是没相信,于是闭上眼,开始胡思乱想,很快便想到,裴疏意曾经看限制片的事。


    所以他一定是在逗自己玩!!


    纪零很快脸颊就烧起来,此时,他头埋在对方臂弯里,闷声不语。


    裴疏意调笑的声音传来:“怎么这么烫。”


    纪零:“……!”


    他抓着裴疏意尾巴,一口咬在他尾巴尖上,察觉到对方尾巴尖微颤,纪零有些得意。


    裴疏意:“我们西莱种族偷情就是这样的,咬尾巴是表示很舒服很亲昵的方式,所以宝宝现在是在告诉我很开心吗。”


    纪零彻底不说话了。


    为什么裴疏意这样牙尖嘴利,难道他看的书里还教口才吗,明明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被限制的通讯恢复,纪零躺在病房,收到不少慰问信息,三天后,纪秋挽打来电话:“零零,听说你出事了,妈妈现在在国外,要不要回来看看你。”


    纪零面无表情:“不用等你回来,我现在已经好了。”


    随即挂断。他忽地意识到,或许每个人外倾的爱就是不同的,各人心中有各自的份量,不必在飘忽的情感上纠结。


    纪零看向窗外,月亮被切作半轮,思绪放空,突然觉得,他怎的那么命好。


    他早就拥有了世界上最坚定的、只他不可的爱。这份爱穿越亿万光年,奔他而来,转瞬只临咫尺。


    十七岁那年,担心裴疏意会更爱别人的心结,兜兜转转,成了一个一扯即散的蝴蝶结。


    在一年后,由纪零亲手解开-


    大概是报道出炉后不久,纪零收到个新的好友申请,头像是全黑,ID也是空白。虽没有任何标注,可纪零就是笃定,这是黑袍人。


    他通过。


    对方却一直没个声响,似是在等候自己先开口,于是,纪零轻点几下屏幕,毫不在意地将聊天框删除,浑当没这个人,现在有裴疏意在身后,他才不用当按耐不住的那个。


    关于黑袍人的消息,纪零在地底与裴疏意对过。裴疏意只道,他们抵达地球没多久,黑袍人便出现了,一直游走在各城市之间,行踪不定。前日,他终于捕捉到对方气息,于是彻夜在东缘搜寻。


    大概只是声东击西而已,这事拖缓了裴疏意赶来的步调,他自到地球起,便在纪零身上打下标记,确保感知纪零情绪异常时,能在十分钟内赶到。


    但黑袍人却将他引至东缘郊区一座荒山。


    这才导致他差点晚来一步。


    值得意外的是,方贺州竟连个电话都没有,这太不符合他人设,对方应该叨个没完才是,纪零主动拨了过去,问:“方贺州,你没事吧。”


    对方嗓音很哑:“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制糖大师盐矜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