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果我要你杀进南阳魔海，宰了气海境大妖钟梅苍蟒呢？”


    骤然间，原本狂热呼啸的北荒圣山陷入诡异的寂静。


    草木不再狰狞咆哮，山林不再疯狂尖叫。


    就连原本潮红兴奋的群妖们，也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老鼠一样没有声响。


    妖王祁侯的金色瞳孔缓缓收缩成了点，脸上的狂热之意都陡然散了许多。


    陆凡笑了，笑得很大声。


    他在光明正大地嘲讽。


    虽然没说一句话，但每个北荒妖族似乎都听见陆凡在说怂包两个字。


    有大妖顿时恼羞成怒，咬牙切齿地出声咆哮：“大王！要我说，此时此刻抢了这把铲子，他区区一个灵胎又能奈何我北荒妖族如何！”


    顿时无数妖族尖啸。


    “大王！抢了他！”


    “大王，拿下！必拿下！”


    “至宝就在眼前，强者为主，大王，抢了他！”


    跟在陆凡身后的两个山羊宗长老，脸色骤然大变，短暂迟疑后，拔出腰间那多年都没有见过血的剑刃，大步冲到陆凡面前，两个人颤颤巍巍，却剑指北荒万妖，用虽然颤抖却最为凶狠的声音怒吼。


    “谁敢动陆凡！我山羊宗举宗上下，拼死也与他至死方休！”


    这里是北荒圣山，通往这里的每一棵树，每一株草，都是万妖的眼线。


    它们冷笑连连，这两个长老能走到这里，无非就是靠着陆凡。


    若是没有陆凡，他们两个何德何能，能一路走到万妖朝聚的北荒圣山？


    两个长老也是心知肚明，看着漫山遍野的妖族，他们牙齿在打颤，他们心脏在狂跳，他们的灵魂也行走在即将畏惧的边缘，甚至他们手里的剑，也在万妖的冷嘲注视下不断颤抖着，但，剑锋却始终没有低下，他们两人，也没有后退半步，就这样站在陆凡面前，像两颗孱弱的野草，面对着惊涛骇浪的大海。


    妖王祁侯也陡然恢复了清醒，眼神复杂地看着陆凡。


    果然，令人几近疯狂地利益背后，藏着能让人死去的风险。


    妖王祁侯望着冷嘲的陆凡，叹了口气。


    “你要我杀南阳魔海的钟梅苍蟒？”


    “它虽然不如我，但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陆凡冷笑一声：“意味着北荒妖族和南阳魔海妖族全面开战。”


    “你既然知道，那你应该也知道，你的小院也无法独善其身。”妖王祁侯望向烛龙铲，眼神贪婪却无奈，“陆凡，你要本尊做的事，太凶险了，一个不慎就是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陆凡哈哈大笑：“要用大义来劝我么？”


    “祁侯，南阳魔海妖族就算想跟北荒开战，难道大乾坐视不管？”


    “大乾遭了外海妖灾，旁边的月阑和帝霸难道不管？”


    “祁侯，你怕的不是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你怕的是南阳魔海妖族只找你的麻烦。”


    被陆凡无情地戳破了真实心思，妖王祁侯脸上闪过一丝仓促。


    又有北荒老妖嘶吼：“大王！抢了他！跟他废什么话！他院子里的那条老黄狗就算是炼虚又如何？有了那把神器，大王也是炼虚，也是通天之妖！怕什么！”


    两个长老怒发冲冠，提剑怒吼：“你敢！”


    妖王祁侯听到这话眼神更加复杂了。


    陆凡却用力鼓掌：“听到了吗？祁侯，你连你座下的老妖都不如！”


    “它都知道抢了再说，你却在这畏畏缩缩，踌躇不决。”


    “祁侯，你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最骄傲的妖王了，你的眼中已经没有了敢豁出去的勇气和果决，你的眉间现在堵满了年轮，你这枯朽的身体里，死去了一个曾经永远都无畏的年轻大妖。”


    陆凡的话就像是锋利的刀子。


    妖王祁侯变得呼吸困难，他怔怔地听着这些话，觉得自己的心脏剧痛无比。


    仿佛有个年轻的自己在胸膛里狠狠抓着心脏，咆哮着不甘和愤怒。


    “你的女儿，第一次被抽血时，你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你的女儿，第二次被抽血时，又是在北荒家里，你仍旧是躲着不敢露面。”


    谁知道，陆凡的话语彻底爆了，无比的锋锐，仿佛灌了黄金的王之利刃，每一个字眼都毫无留情地捅进妖王祁侯的心脏里。


    “你是北荒的妖王，你是王，你盘旋圣山之上，坐看日升月落，享受万妖朝贡。”


    “你是王，你口口声声说大义，你企图用大义伪装你那早就麻木的心脏和脸皮。”


    “你是王，你却连自己女儿都护不住，你算什么狗屁王？？”


    陆凡的冷笑和话语，彻底让妖王祁侯心里的那根紧绷着的弦崩了。


    吼！！众目睽睽之下，痛苦的咆哮从妖王祁侯的胸膛里发出，他又成了那条盘旋在圣山上的巨大蛟龙，云海翻滚，蛟龙疯狂，万妖看得目瞪口呆，却也能感受到王的痛苦犹如最凶猛的浪潮，一波又一波将王的心脏冲刷得遍体鳞伤。


    云海里，妖王祁侯的血红双眼流出灼热的红色泪水，有着浓厚而疯狂翻滚的云雾作为掩护，他的泪水不会被人看到，所以疯狂流出，似乎连带着这些年的麻木，屈辱，不甘，愤怒一起流出。


    万妖听着王的痛苦咆哮。


    看着圣山之上云海疯狂翻滚。


    一时间没有谁再说抢了陆凡的话。


    它们呆呆地望着，静静地感受着那与王相连，痛彻心扉的感觉。


    就连山羊宗的两个长老，都呆呆地望着云海中的蛟龙疯影。


    痛！


    太痛了！


    难道我愿意眼睁睁看着我的女儿被天上人抽血吗！？


    难道我愿意戴上王冠，却躲在腐朽的王座上佯装自己仍旧辉煌吗？


    妖王祁侯痛苦嘶吼。


    作为王，作为生死之间厮杀出来的最骄傲的妖族之王。


    他有着自己的荣耀和尊严，可那尊严，却早就被人踩得一地碎渣。


    祁梦璃被压在地上抽血，望向他这个父亲时的眼神，他永世都忘不了。


    当时他跪着。


    他跪着。


    啊啊啊啊啊啊！！！！


    痛彻心扉，痛到每一片金灿灿的龙鳞都在颤抖，露出里面早就腐朽的血肉。


    你是王。


    但你是腐朽麻木的王。


    陆凡的声音传到了云海之中。


    “现在，你有拥有一把神器的机会，你却仍旧因为麻木和胆怯，不敢去争取。”


    “甚至，你连杀了我将神器抢过去的狠诀都没有了。”


    “你永远，永远，永远都将不会是曾经什么都不惧怕的你。”


    “你已经不是你。”


    轰隆！！云海之中，巨大的蛟龙头颅猛然冲出，带着刚刚被灼烧而干枯的火色泪痕，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