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二十二章

作品:《不悔(重生)

    寒风萧瑟,卷起宫人们手中提灯直乱晃。


    鹤浣正欲拔出腰间匕首,云露雪走下台阶安抚地搭她肩膀:


    “副使既有所求,露雪岂有不应之礼。”


    于血红色大氅中伸出一只娇小细嫩的玉手将马鞭拿起。


    宁峥余光扫过,他那粗糙宽大的手与她的那只形成鲜明对比。


    手中马鞭消失,自然垂下的双手掌心却痒得很。


    他想,他一只手应当可以将她两只手都握住,那另一只手怎么办呢?


    他想到了那些一闪而过的画面,如梦似幻的旖旎色彩在脑中炸开,与霹雳的马鞭声相喝。


    云露雪解下大氅,握紧鞭柄,用力一挥。


    马鞭尾扫过宁峥眼尾,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爆响。


    云露雪蹲下身,用马鞭勾起他的下巴。


    二人隔着薄纱对视,看着那双如毒蛇般的血眸,心中十分畅快。


    她抬手亲昵地用单指抚摸他眼尾流血的鞭痕:


    “宁副使,还要继续吗?”


    鲜血染红左眼,于血红色中,透过那层薄纱,他好似看到了那双柔软的朱唇因他而张张合合。


    随她而来的檀香味萦绕在他鼻尖,穿透他坚硬的心脏,直抵深处,像狂风卷来飞扬的雪花。


    他更期待了:“请殿下赏罚。”


    下一鞭落在了他的胸口上,他却只盯着云露雪那双握着鞭子的手。


    娇嫩的小手努力压着颤动的马鞭,指尖因此微微发红。


    云露雪走至他身后,全力又是一鞭抽在了后背上。


    鞭尾扫过脖颈,宁峥全身战栗,苏喜慌得要去关宫门。


    他的手刚摸到宫门就听见自家主子笑着道:


    “苏喜,大敞宫门,让满宫都听听!”


    他一个站不稳差点倒在宫门口。


    “和该如此。”宁峥竟也笑着附和。


    苏喜心乱如麻,却也只能照做。


    大庸十六年除夕前夜,刚回京四日的三公主于延福宫内私用鞭刑,无人敢阻。


    受罚者殿前司副指挥使、宁副相长子宁峥甘之如饴,二人笑言大开宫门,邀满宫共赏。


    深夜,气到睡不着的史官翻身下床,愤愤写下上句。


    雪越来越大,云露雪挥舞着马鞭划破雪夜,每鞭皆落在宁峥身上不同位置。


    可无论她怎么用力,宁峥只垂首跪在那儿一动不动。


    云露雪已没了力气,她气地将马鞭仍在地上。


    这时宁峥却侧首道:“殿下解气了吗?”


    额间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云露雪微微喘气道:“宁副使真是好耐性,诸般琐事一笔勾销,你可以走了。”


    她气喘吁吁地走上台阶,鹤浣为她披上大氅。


    于主殿门口,她回首道:“送客。”


    她穿过主殿,踏上回寝殿的步道,风吹顺着瓦片俯冲而下。


    她裹紧大氅,逆风而行,薄纱贴近面颊,勾勒出她高耸的鼻梁和如花瓣似的樱桃小口。


    她不知怎得,忽然想起曾经有一日风雪也如今日这般猛烈,她想回兴国寺给师兄上坟,可守城的侍卫不让她出去。


    是宁峥设计骗过守城官兵,陪她登山祭拜。


    那日的风很大,天色也很晚,她在师兄坟前跪了很久,一遍遍诉说着思念和委屈,直到口干舌燥,夜色将尽,宁峥将她拉走。


    下山的时候,她窝在宁峥怀里,听见他随意问道:


    “归心就是你在兴国寺修行时的师兄?”


    她半梦半醒间道:“师兄最疼我了。”


    一夜寒风吹得她回去就发了高烧,以至她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


    今日此时,她竟骤然想起。


    她站在寝殿门口,回首看向宁峥的方向,主殿后门还未关上,漫天风雪呼啸而过。


    她取下帷帽,好似真看见了倒在雪地里的宁峥。


    前世,他也曾陪她挨过最难过的日子,可怀疑和猜忌横在二人中间,无法跨越,最后竟成了一对生死不想见的怨偶。


    今生,已有师兄在侧,她又何须宁峥?


    可树欲停而风不止。


    正欲起身的宁峥骤然头疼,猝不及防倒在雪地里。


    可这次,他不再抗拒,他不禁勾起嘴角,期待着那些画面出现。


    情爱未能如期而至,他看见自己劳心劳力送她去见死了都忘不掉的师兄,他不甘心的一问给了他致命一击。


    宁峥推开苏喜搀扶的手,阴沉着脸透过主殿的后门去看云露雪,却只看见她转身的背影。


    寒风抚过他的鞭痕。


    他踏雪走出延福宫,走过漫长的宫道,失魂落魄地回了直舍。


    她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竟然是个光头和尚?


    真是可笑!


    他小心翼翼将随意放在书案上碎了的金疮药瓶一块块拼好,碎裂的瓶身在他手心直晃,他急忙磕破其他的金疮药瓶,将金疮药粉倒入手心那破碎的玉瓶里,而后才粗暴地将金创药粉一股脑倒出敷在伤口处。


    他感受着药粉沁入伤口时钻心的疼,心却好似又一寸寸活了过来。


    他怀着期待入梦,却只能将从前反复品味。


    除夕这日,他竟破天荒地起晚了。


    整理好衣裳和发髻,他脚尖轻点出了皇宫,直奔殿前司军营而去。


    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雪,目之所及皆是白雪,他不忍踩踏,只挑高树作为落脚点。


    到军营时已有些迟,有侍卫拥上前询问。


    他眉头紧锁,片刻后疑惑道:“你说,有个人生了你的气,你明明知道怎么哄她,却不去做,这是为何?”


    那侍卫一愣,直道:“那就不是放心上的人呗!”


    “不,是心尖上的人,很喜欢,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给她看的喜欢。”


    宁峥摇头,陷入沉思。


    “那就是笨、怕丢脸、拧巴!”


    那侍卫接着道:“就像小时候我喜欢隔壁姑娘,人家一穿新衣裳,我就要用朝她扔泥巴,非要看她哭着追着我打才开心!那时候就是又笨又好脸面!”


    宁峥停住脚步思索片刻后恍然大悟:“原是如此!竟是如此!”


    梦里的自己确实蠢,不像如今的他!


    他明白了!


    想明白的宁峥走路脚步都轻了三分。


    满屋四十多名尸体他也不觉得臭了,更是将他们细致入微地重新勘察了一遍,等他走出屋外后,天又暗了。


    恰好有殿前司的人跑进来说:“宁副使,陛下有令,让您和宁副相一同参加夜宴,您快回家去吧。”


    “好。”宁峥脚步轻点回了直舍,认真洗漱一番后衣柜寥寥几件中最华贵的一件,还是之前立了功,陛下赏的。


    他还没穿过,今日正合适!


    一身墨绿色绸缎上绣满劲竹,迎风不倒,自在成林,和发髻上那根翡翠簪子交相辉映,衬得他竟有了几分世家公子的文雅风流,唯有眼角伤痕和腰间佩剑透出几分野性。


    除夕夜宴,皇亲国戚、满宫妃嫔和朝中重臣皆需出席。


    今日一早云露雪就被麝楹和鹤浣二人拉了起来,睡眼朦胧间二人已将她从上到下好好洗漱了一番。


    宫宴规矩繁杂,云露雪被拖起来时耳边就是麝楹的唠叨。


    被二人里三层外三层收拾好后,又被按在梳妆镜前梳头盘发。


    云露雪困得直打哈欠:“简单些,反正要带帷帽,没人看见。”


    “殿下这些年受苦了!”麝楹一脸心疼地给她选首饰,恨不得将这些年没戴上的今天都戴个遍,“他们看不见是他们没福气,咱们延福宫都看见了,晓得殿下比天仙都美呢!”


    鹤浣盘了个简单舒适的发髻,又插上许多颗小珍珠点缀。


    她瞧着镜中人,一点朱唇胜春色,一身天青丝绸绵裙,上用金、银线绣着云纹和青鸾,随着云露雪起身,青鸾好似要展翅飞出,美得她都心颤。


    她怜惜地为云露雪戴上帷帽,挑了个眼珠大的淡蓝色珍珠插在露出的发髻上。


    麝楹又为云露雪系上黑褐色紫貂毛大氅,叮嘱道:


    “殿下,您刚回宫才几日,规矩也没怎么学,今日去了凤仪宫您就看其他人怎么行礼落座的,您照着学就是,奴婢知道您最乖巧懂事,可若皇后有所训诫,说了些入不得您耳的话,您千万别当场就和皇后起争执,那样对的也变成错的了。您回来和奴婢说,奴婢想办法为您出气!”


    “好,姑姑放心,我都记着了。”云露雪自无不应。


    麝楹拧眉道:“出门不能说‘我’,要说‘本宫’!”


    云露雪笑道:“本宫晓得了!”一溜烟跑了出去。


    风雪迎面而来,她却不惧,直往雪地里跑。


    鹤浣和苏喜赶忙跟上:“殿下,天色还早,不急!”


    云露雪闻言当即转了个弯朝佛堂奔去。


    鹤浣身手好几息便追上了,也不劝,只比云露雪快两步,在前为她开路。


    天色虽暗,可护国寺已用完早膳,已开始礼佛祈福。


    归心立身如竹,似有所感般回头瞧见云露雪,请示玄慧后起身就朝云露雪小跑而来:“师妹,怎么起这么早?”


    “早起要去凤仪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呢。”云露雪撇嘴抱怨。


    在兴国寺她都是等师兄弟们早课完后才醒的,听师兄这般一问,她才恍然隔世般想起那段时光的潇洒自在。


    “今日是除夕,是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归心自觉安慰之言太过浅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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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她生母是先皇后,更觉不该。


    抿唇思索片刻后大着胆子道:“师妹若害怕,我陪师妹一起去,就说……我也想去拜见皇后娘娘。”


    云露雪扑哧笑出声,她眼珠一转竟觉也无不可:


    “不如说我命硬福薄,恐克亲友,师兄乃当世佛子,有你在侧方能压制住我的命格!”


    “不可,不可!”归心直摇头,“怎敢,怎敢!”慌得合掌念经。


    云露雪自知他呆病又犯了,也不计较,又问鹤浣:“你觉得如何?”


    初听觉得荒谬,细想竟觉也无不妥。


    鹤浣心下一惊,说话行事更加恭顺了些:“殿下英明,再无比这更好的计策了。”


    三言两句间商榷好说辞,待苏喜气喘吁吁地赶来后,他也只能扶着下巴跟在三人身后,惊愕又忐忑地朝凤仪宫而去。


    此般说辞竟得姜皇后大加赞许:“竟有此方,淼淼何故困于兴国寺!是本宫和陛下疏忽了!早该迎淼淼回宫才是!”


    其余妃嫔、宗亲心下虽有猜疑,见姜皇后如此,也只能恭敬躬身齐喝道:“皇后娘娘英明!”


    姜皇后大手一挥,流水般的赏赐进了延福宫。


    附和的妃嫔和宗亲也只能心里滴着血,脸上挂着笑,说尽好话,再将各样珠宝、小玩意儿送进延福宫。


    “淼淼这几日住得可舒适?”


    等众人都散了后,姜皇后泪眼婆娑将云露雪拉到身边坐下:


    “委屈你了,有什么想要的就来找本宫,凤仪宫的东西你尽管挑!”


    她不忍地看着云露雪左手,伸手想碰又收来。


    她别过头哽咽:“这些人果真心狠手辣,你这般小,他们都下得去手!”


    眼角的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脸颊。


    云露雪不知所措地眨巴双眼:“我好着呢,父皇会替我报仇的,我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所以,你为什么这般伤心呢?


    若你知道,伤我者是你父亲,你还会这样吗?


    “吓着你了。”姜皇后自知失态,擦干泪水,再抬头时嘴角已然扯出了恰到好处的笑,“等殿前司查出凶手,本宫也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红肿的双眸里闪着细碎的光,眨眼间又消失不见。


    “今日除夕,凤仪宫琐事太多,就不留你了。”


    云露雪迫不及待起身告辞,姜皇后瞧着鹤浣冷冰冰道:


    “既去了延福宫就尽心些,若有短缺直接来拿!”


    “若有宫人不听管教,无需禀报自行处置!”


    “若有人因此事刁难,自有本宫在,无需担忧!”


    “但若伺候不好,想来你也知道会是和下场。”


    鹤浣恭敬躬身行礼:“奴婢明白。”


    出了凤仪宫后,寒风袭来,她眼神才逐渐清明,姜皇后方才的眼神好似冷箭,恨不能将她射穿,她都知道了!


    旧日恩怨埋于心底,仇人近在眼前却不能手刃,还被吓得浑身冷汗直流,鹤浣自觉可笑。


    若三公主方才没有挡在她身前,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小轿摇啊摇,不一会儿就到了延福宫。


    用完午膳后,云露雪坐在延福宫主殿门口歪着头看大雪纷飞出神:


    “鹤浣,你说姜皇后是什么样的人?”


    鹤浣掩下心中厌恶,思索一番后才道:


    “姜后是姜副相独女,高门出身手段了得,后宫之人犯错不论是谁她都不会有所偏颇,赏罚分明,十分受大家敬重。但永寿宫那位从前很爱刁难她,她受了委屈也不羞不恼,反惹得那位有气没处撒。那位气急了曾说,她虽长了张菩萨似的脸,心却比石头还硬,比蛇蝎还毒。”


    一片雪花飘进檐下,云露雪伸手接过,指尖冰冰凉的,十分欢喜:


    “那她待我犹如亲女呢。”


    “何止是亲女!”鹤浣摇头道,“她何时赏赐过五公主这些!今日五公主也在,皇后却只拉着您嘘寒问暖!”


    来送赏赐的宫人一波又一波,鹤浣停顿许久。


    又见五公主不请自来,她才又慎重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殿下还需多提防些才是。”


    云露雪颇觉意外地瞥了她眼,她只垂着头不再言语。


    云相宜小跑至她身前,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后,将头凑近帷帽前的薄纱,傻兮兮地笑道:“阿姐真美!”


    云露雪学着她的样子也道:“妹妹今天真漂亮!”


    姐妹间寻常嬉戏却引得慢几步进来的宁峥眼热。


    云露雪如有所感,抬头四目相对间,十分嫌弃道:“宁副使伤好了?”


    宁峥不觉有异,快步上前拱手道:


    “劳殿下关心,并无大碍,此番特来禀报殿下,归京遇伏一案已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