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修车间的几个老师傅，围着那份被复印了好几份的图纸，一边抽着烟，一边嘀嘀咕咕。


    “就这么几根管子，东接一下，西连一下，就能省煤了？”一个老师傅怀疑地说道。


    “我看悬。”另一个吐了口烟圈，不屑地说道，“这叫啥改造？这不就是修修补补吗？”


    “咱们厂这么多年，哪任厂长没搞过几回技术革新？最后不都那样？”


    “就是，听着热闹，最后还不是雷声大雨点小。”


    “那个林顾问，看着白白净净的，嘴上说得好听，真懂咱们这傻大黑粗的玩意儿？”


    “谁知道呢，反正领导让干，咱们就干呗，拿工资办事。”


    类似的议论，在电厂的各个角落里响起。


    大部分的老工人，都抱着一种事不关己，看热闹的心态。


    他们见多了新官上任三把火，也习惯了各种折腾最后不了了之的结局。


    在他们看来，林秋搞的这些“小修小补”，跟以前那些领导拍脑袋想出来的点子，没什么本质区别。


    都是瞎折腾。


    对于这一切，林秋心知肚明，却并不在意。


    他知道，任何的豪言壮语，都不如实实在在的结果来得有说服力。


    他要做的，就是让结果说话。


    改造工作，正式开始。


    整个电厂，变成了一个热火朝天的大工地。


    切割钢管的火花，焊接的弧光，敲敲打打的金属碰撞声，此起彼伏。


    林秋没有待在办公室里指手画脚，而是和之前一样，换上工装，一头扎进了生产现场。


    他像一个经验最丰富的总工程师，在各个施工点之间来回穿梭。


    “王师傅，这个法兰的焊接角度，再调整两度，可以减少流体阻力。”


    “李工，那边的管道保温棉，要用高一级的硅酸铝，不然热损失太大。”


    “注意！所有新增的管道，内壁必须做防腐处理！”


    他总能在最关键的地方，提出最精准的指导意见。


    一开始，工人们还只是觉得这个年轻人懂得多，是那种书本知识学得扎实的“学院派”。


    可渐渐地，他们发现不对劲了。


    维修车间的老师傅，正在焊接一根连接三号炉和四号炉的蒸汽管道。


    这是整个“余热回收”系统里最核心的一环。


    林秋走过去，只是用手轻轻地摸了一下刚刚焊接完成的焊缝，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


    “师傅，你这道焊缝，里面有微小的气孔。”他平静地说道。


    负责焊接的老师傅，是厂里有名的“焊王”，干了三十年焊接，技术是公认的一把手。


    听到这话，他顿时有点不乐意了。


    “不可能！”他梗着脖子，自信地说道，“我老张焊出来的活儿，用X光探伤都找不出毛病！”


    周围的工友们，也都纷纷附和。


    “就是，张师傅的手艺，咱们厂谁不服？”


    “小林顾问，你是不是看错了？”


    林秋笑了笑，没有争辩。


    他只是在心里，对脑海中的系统，下达了一个指令。


    “扫描。”


    【叮！检测到管道焊缝（内部存在0.3mm气孔三处），是否进行修复？】


    果然如此。


    林秋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看着一脸不服气的“焊王”老张，笑着说道：“张师傅，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要是这焊缝真没问题，我今天中午请全车间的师傅喝汽水。”


    “要是有问题……”


    “要是有问题，我老张以后见了你，就喊你师傅！”老张拍着胸脯，大声地说道。


    “好！”林秋点了点头，对旁边的车间主任说道：“主任，麻烦去技术科，把超声波探伤仪拿过来。”


    很快，探伤仪被拿了过来。


    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技术员将探头，对准了那道看起来完美无缺的焊缝。


    屏幕上的波形，瞬间出现了几个不规则的跳动。


    技术员的脸色，微微一变。


    “这……这还真有缺陷！”他惊讶地说道，“深度大概在……焊缝中间层，有几个非常细微的气孔！”


    整个车间，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焊王”老张那张涨成了猪肝色的脸上。


    他呆呆地看着屏幕上的波形，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他从业三十年，从未失手过的绝活，今天竟然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用手一摸就给摸出来了？


    这……这是什么神仙手段？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林秋，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解。


    林秋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笑着说道：“张师傅，其实你的技术已经非常高超了，这几个气孔非常小，常规手段根本发现不了。”


    “只是，我们这套系统，对密封性的要求，是百分之百。”


    “任何一个微小的瑕疵，在高温高压下，都可能成为致命的隐患。”


    说完，他拍了拍老张的肩膀，转身走向了下一个施工点。


    只留下老张和一群目瞪口呆的工人，在原地风中凌乱。


    “他……他怎么知道的？”


    “用手摸出来的？这是人手还是X光机？”


    “神了……真是神了……”


    老张看着林秋的背影，嘴唇哆嗦了半天，最终，他对着旁边的徒弟，低声地说道：“去，把这道焊缝给我磨了，重来！”


    从这一天起，再也没有人敢对林秋的指导，有丝毫的质疑。


    因为类似的事情，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不断上演。


    锅炉车间，一个阀门安装后，有微乎其微的泄露，连压力表都反应不出来。


    林秋路过，只是侧耳听了一秒钟，就准确地指出了是哪个法兰的垫片没有压紧。


    汽机车间，一条新铺设的管道，因为一个弯头角度的微小偏差，导致水流声音异常。


    所有人都没当回事，林秋却坚持要求返工，他说这个偏差会让管道的使用寿命缩短至少三年。


    工人们将信将疑地拆下来，用角度尺一量，不多不少，正好差了图纸上标注的两度。


    一次又一次。


    林秋展现出的，是一种近乎于“玄学”的洞察力。


    他仿佛拥有一双可以看穿物质本质的眼睛，任何细微的缺陷和瑕疵，都逃不过他的法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