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话放这儿，今天，这台轧机要是能正常转起来，我……我当着全厂人的面，给他鞠躬道歉！”


    这番话，掷地有声。


    周围的老工程师们，纷纷点头附和，仿佛已经看到了几分钟后，林秋灰头土脸，方案彻底失败的场景。


    他们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安静的环境里，还是清晰地传到了前面马国邦和钱厅长的耳朵里。


    钱厅长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马国邦的脸色，则瞬间沉了下去。


    他猛地回头，用冰冷的眼神扫了李工一眼。


    那眼神里的警告意味，让李工心里一突，后面的话顿时咽了回去。


    但李工的脸上，依然是一副“等着瞧好戏”的顽固表情。


    就在这种冰火两重天，一半是紧张期待，一半是幸灾乐祸的诡异氛围中。


    车间内部，传来了林秋平静而有力的声音。


    “总装完成！”


    “所有管路连接完毕！”


    “润滑油泵启动，压力正常！”


    “电气系统自检通过！”


    “所有人员，撤离到安全区域！”


    随着一声声指令的下达，车间里的工人们，迅速而有序地退了出来。


    最后，只剩下林秋一个人，站在那台巨大而崭新的控制台前。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


    数千道目光，聚焦在了那个年轻的身影上。


    紧张的空气，几乎凝固。


    顾雨晴站在人群的最前面，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她的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指节都有些发白。


    她不懂技术，但她能感受到现场那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巨大压力。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己的丈夫，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信任。


    而在她旁边，顾雨欣则完全是另一副模样。


    她的小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拳头攥得紧紧的，眼睛里闪烁着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的光芒。


    “姐夫！加油！”


    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在心里疯狂呐喊。


    “你一定可以的！”


    林秋站在控制台前，深吸了一口气。


    他没有理会周围那些复杂的目光。


    他的眼中，只有眼前这台宛如重获新生的钢铁巨兽。


    他能感受到它体内奔腾的力量，能听到它心脏即将跳动的声音。


    他缓缓地，抬起了手。


    伸出食指。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在那一双双或期待，或紧张，或不屑，或崇拜的目光中。


    他平静地，按下了那个绿色的，代表着“启动”的按钮。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慢放键。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甚至连心跳都漏了半拍。


    李工的嘴角，已经挂上了一丝准备看笑话的冷笑。


    他甚至已经在脑海里，预演着轴承烧毁时发出的刺耳尖叫声。


    然而……


    预想中的尖叫和爆炸，并没有发生。


    一秒。


    两秒。


    三秒。


    “嗡——”


    一声沉闷，却又无比厚重的轰鸣，从轧机的机座深处，传了出来！


    这声音，不像旧机器启动时那种声嘶力竭的嘶吼。


    也不同于金属摩擦时那种刺耳的尖叫。


    它低沉，有力，充满了澎湃的生命力！


    就像一头沉睡的巨鲸，在深海中，发出了苏醒后的第一次呼吸！


    紧接着，那根比人腰还粗的巨大主轴，开始缓缓地，平稳地转动起来。


    一圈……


    两圈……


    越来越快！


    整个过程，安静得不可思议！


    没有一丝一毫的震动！


    没有一丁点的杂音！


    只有那“嗡嗡”的，如同交响乐般和谐悦耳的运转声！


    控制台前，负责监测数据的技术员，看着仪表盘上不断跳动的指针，整个人都傻了。


    “报……报告！”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得结结巴巴。


    “主……主轴转速，达到额定800转每分钟！”


    “轴承座温度……38摄氏度！天哪！比室温高不了多少！”


    “震动烈度……0.01毫米每秒？！这……这不可能！这比瑞士手表的机芯还要稳！”


    “油膜压力……稳定！完美地建立起来了！”


    一项项数据，从技术员的口中报出。


    每一项数据，都像一颗重磅炸弹，在人群中炸响！


    正常运转的滚柱轴承，温度至少在七八十度！


    而林秋这个，只有38度！


    这意味着，它的内部，几乎没有任何的摩擦损耗！


    正常的轧机，在空载运转时，震动都大得吓人，人站在旁边都感觉地在抖！


    而林秋这个，震动烈度，几乎为零！


    这意味着，它的平衡，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完美境界！


    所有参数，不仅全部正常！


    而且，每一项，都远远优于德国原厂的设计标准！


    这不是维修！


    这是升级！


    是脱胎换骨的重生！


    轰！！！


    当最后一项“完美”的数据被报出来后。


    整个红星基地，彻底沸腾了！


    “成功了！”


    “天哪！真的成功了！”


    “呜呜呜……我们成功了！”


    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声来。


    下一秒，雷鸣般的欢呼声和掌声，如同山崩海啸一般，席卷了整个车间！


    工人们疯了一样地拥抱在一起，又笑又跳！


    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师傅，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用那沾满油污的袖子，拼命地擦着眼泪！


    这台轧机，停了整整一年啊！


    他们压抑了整整一年的憋屈，彷徨，和绝望。


    在这一刻，随着那强劲有力的轰鸣声，被彻底击碎，烟消云散！


    “好！好！好！”


    省工业厅的钱厅长，激动得满脸通红，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他一把抓住马国邦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声音都有些颤抖。


    “老马！你们红星基地，立了大功了！你，找来了一个天才啊！”


    马国邦的眼眶，也湿润了。


    他看着那个站在控制台前，依旧平静如水的年轻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赢了！


    他赌赢了！


    这个年轻人，真的用一己之力，创造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工业奇迹！


    而另一边。


    李工和他身后的那群老工程师们，已经集体石化了。


    他们一个个，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呆立在原地。


    脸上的表情，从不屑，到错愕，到震惊，再到匪夷所思。


    最后，只剩下了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