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不关你的事！”叶照云越说越气：“你们不是这么多年的好朋友吗？他这人也太不讲道理了！”


    林叙心想，姑奶奶您还是先考虑下自己吧。“夫人不必太担心。顾总真有什么过不去的一般当场就发作了，事后一般不记仇。您可以先在天水区安心住一段时间。”


    车辆缓缓停在文北桥路边，这个时间段车流少了很多。


    林叙下车后绕到后排，为她打开车门，一阵凉风迎面扑来，拂起叶照云额前的碎发。她下车时，一缕长发轻轻擦过他的手腕，带来一丝微妙的痒意。


    叶照云身上的酒气尚未完全散去，车门打开的瞬间才逸散开来，混着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掠过他的鼻尖。


    注意到她肩膀稍稍瑟缩了下，林叙又打开后舱衣架，拿出一件薄款风衣。


    叶照云瞥了眼：“顾修远那件？”


    林叙：“对，顾总下车时换下的。”


    见她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嫌弃，林叙正准备放回去，结果被叶照云一把夺过。“算了，反正是你拿的，我卖林特助个面子吧～”


    说着已经披在了肩上。


    从文北江上吹过来的风更添几分凉意。叶照云把手搭在栏杆上，微微昂起头，慢慢往前走着，高跟鞋踏出清脆的声响。


    林叙跟在她身后走了半程，才开口发问：“您现在心情好些了么？”


    叶照云把被风吹散的长发捋到而后，转身看向他，微微一笑：“好多了。”


    她等待着他的答复，可林叙只是默然点头，一言不发。


    叶照云像是想通了些什么，突然冷笑一声：“所以你带我来散心，还是为了让我处理好情绪就去跟顾修远道歉？”


    林叙：“？”


    等等，这两者之间有什么逻辑关系吗？


    林叙眼底掠过一丝慌乱：“当然不是。”


    叶照云靠在栏杆上望向夜空：“可是你作为顾修远的特助，除了为他考虑之外，还有什么理由对我好呢？”


    “……”


    林叙难得大脑短路，沉默良久才小心翼翼开口：“维护老板的婚姻稳定有助于提升工作效率。”


    说罢意识到对方的情绪变化，又立马解释：“但并不是为了让您去道歉——”


    叶照云黑着脸打断：“那还是为了不让我惹麻烦，换种方式为顾修远考虑呗？”


    “呃……”林叙有些凌乱：“可以这样说。但今晚的事错不在您，顾总那边我会尽力劝说，您不用太担心。”


    叶照云莫名烦躁：“闭嘴。”


    林叙立马改口：“那不提顾总了。”


    叶照云：“不是因为他。反正你闭嘴！”


    林叙：“？”


    她为什么生气？他是不是说了些得罪人的蠢话？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觉得自己快要裂开了。


    但林叙至少清晰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搞砸了，并且不知道为什么。


    叶照云本来平复的心情又烦乱起来，晚风没心思吹，夜景也没心思看，干脆转身往回走。


    “送我回去！”


    难道她就只是个需要被管理的麻烦、被安抚的豪门太太？一个需要妥善处理、以免影响老板工作效率的问题资产？


    无论对错，只要自己牵扯进去，她这个无足轻重的人就成了麻烦。顾修远这么想，李总这么想，所有人都这么想，连他也这么想！


    连他也这么想！！


    买药、散心、安慰——难道最终目的都是为了维护顾修远的婚姻稳定？她但凡得到的一点点好，难道都不是因为她这个人值得吗？


    叶照云越走越快，哪怕穿着高跟鞋，林叙都差点没跟上。


    她钻进后排，猛地砸上车门，然后往后排触控屏上点了几下，降下隔板。


    林叙坐进主驾，习惯性望向后视镜，却只见到了一片白色的隔板。


    像一堵结实的墙，将他彻彻底底隔绝在某个世界之外。


    他轻叹一声，发动车辆驶向天水区。


    到达她的住处，叶照云半句话也没说，自己推开车门，径直走向门口，解锁开门关门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林叙知道自己带她去桥边散步已经耽误了些时候，此时宴会应该已经接近尾声，他立即调转车头去接顾修远。


    好在顾修远一出宴会厅门口，他就赶上了。


    顾修远坐进后排，点了下触控屏升起隔板，发现自己的风衣外套被随意搭在椅背上。“怎么？叶照云连你也迁怒了？”


    林叙往顾家的方向驶去：“没有。夫人只是心情不太好。”


    顾修远提起风衣外套，嗅到上面残留的香水味，莫名顿了顿。“你说……我今晚是不是真的误会她了？”


    林叙目视前方，语气平淡：“顾总，冤枉一个人其实很容易。您在后花园时，应该深有体会。”


    他向后靠在椅背上，双眼紧闭。“她说得对，是我没用。我在洗手间听到唐浩天父子的对话，唐继业承认是他自己做的。又去问了苏念乔，起初她也不承认，后面在我的逼问下才松口。”


    他猛地锤了下腿：“我真不知道乔乔是这样的人！唐总事后也调了监控，发现确实和她无关，还跟我说那会只是权宜之计，让我回去好好安抚叶照云。”


    林叙：“……”


    你不全都知道了吗？还来问我是不是冤枉了她。


    林叙补充道：“顾总，夫人说她知道错了，准备过段时间跟您道歉。”


    顾修远睁开眼睛，坐直了身体：“不行，我去找她道歉。她是真的把我骂醒了，我爸都没这么骂过我。明天，不，这几天我得去国外出差，等我回来给她带那边的珠宝，好好跟她赔罪。”


    “……出差？明天就走？”


    “对，你们走后谈下的单，明早就出发，资料发你，辛苦熬夜整理下行程。”


    林叙应道：“是。”


    林叙心想：逝。


    熬夜整理完接下来几日的行程和会议资料后，林叙低头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


    他觉得眼睛有些酸胀，便摘下眼镜揉了揉，准备关灯睡觉，毕竟明早得赶六点的飞机。


    可闭上眼的前一刻，他还是拿过手机，点开与叶照云的聊天框。


    这个聊天框从她收回那四颗巧克力后，就再无消息。


    昏暗的房间内，失去眼镜的缓冲，手机屏幕的光刺得他眼睛发痛。但他还是飞快打下“对不起”三个字，发送，紧接着锁屏，立刻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死死闭上眼。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次日五点四十，顾修远坐在头等舱里，神清气爽地翻看公司本季度财务报表。见身旁的林叙状态似乎不太好，眼下泛着青黑，还时不时摘下眼镜滴点眼药水。


    “昨晚不是十点就回去了？没睡好？”顾修远放下平板。


    林叙：“……”


    总裁可以十点回家十点半入睡，第二天五点二十出发然后还能在车上小憩片刻。而特助要忙到深夜，一点睡四点起，既要开车赶飞机又要继续整理资料……


    他真的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命赚钱没命花了。


    顾修远拍拍他肩膀：“最近确实事多了点，公司要忙，她们那边又总闹腾，叶照云也辛苦你照顾了。忙完这阵子，给你放半个月假，好好休息。”


    林叙微笑：“谢谢顾总。”


    不出意外的话，就算没有“她们”和夫人，这半个月里他也会不定期收到顾总的工作邮件，基本上要求当天回复当天完成。有时候他都快睡着了，结果邮件提示声又突然响起。


    尽管收入相当可观，但他其实并不缺什么，衣食住行公司基本上都包圆了。


    这份财富在他眼里总是轻飘飘的，仿佛只是一个定时增长的数字。有时他望着那一长串数字，竟莫名有些茫然，不知该怎么花，为谁花。


    灌下两杯黑咖啡后，林叙还是强打起精神继续工作。直到开完会回到酒店，他彻底扛不住，跟僵尸似的直挺挺倒在了床上。


    即将失去意识前，他还是蛄蛹着挪到床头，拿过手机解锁——


    叶照云居然回复他了！


    点开却发现她只回复了一个Q版兔子点头的表情包，配文“嗯嗯”。


    回复时间是早上八点，也就是说她一起床就回了这条消息。


    可是他居然隔了这么久才回复！


    她会生气吗？


    可这个表情包又算什么？


    原谅他了吗？


    虽然他现在也没弄明白叶照云到底在气什么，但她才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


    如果她生气了，问题多半出在对方身上，只是她通常不爱明说。


    ——除了骂顾总的时候。


    困意莫名消散，林叙又坐了起来给她发消息。


    【顾总查清了晚宴那天的来龙去脉，但他现在在国外出差，说回去了会给您带礼物致歉】


    叶照云开完会刚回到办公室，结果一打开手机就看到这么条让人恼火的消息。


    ——谁在乎那个烂货的态度？！


    她回复：【顾修远没有给我发消息，他忙到连这种事都要让你转达？】


    林叙：【顾总说他今早给您转账，然后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叶照云：“……”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似乎穿来没多久就把顾修远拉黑了。


    叶照云连忙把?ATM?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生气归生气，但也不能意气用事，耽误了转账多不好。


    其实顾修远就算是给她买再多礼物，她打心底里也看不起这个烂货，毕竟原剧情他对女主的骚操作，她可都看在眼里。


    林叙也是个大傻叉。超级大傻叉。


    不过看到那句“对不起”的时候，叶照云莫名觉得气消了大半。


    其实归根结底，她也没什么好怪人家的，是她自己想多了，本来就不该期待顾修远的下属能有多偏袒她。


    “林特助”这个角色算不上坏人，但也谈不上什么好人。他存在的意义就是前期给男主顾修远打工，后期给男女主夫妻档打工，拿钱办事，哪用得着什么道德评判。


    要是她能拿这个档次的工资伺候总裁，估计也懒得搭理无关紧要的人。


    叶照云又一次成功说服了自己，下定决心要当一朵冷漠无情、拼命搞钱的铁血玫瑰。除了叶嘉月和周惠以外，再也不真心理会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