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大人可能还未告知二小姐，皇帝最近为暗中平衡朝中势力，在给各家高官的子弟和亲。”


    “而京城如今能与二小姐论的上门当户对有三个人，一个是吏部尚书之子梁围，此人品性恶劣，是秦楼楚馆的常客。”


    “第二个人是睿亲王的嫡子，此人倒是没有太多恶习，就是不近女色，人尽皆知。”


    陆璟衡缓缓道:“第三个就是我。”


    两人视线在此刻碰撞谁也不让，紧张的气氛瞬而飞起。


    “陆将军的意思我苏灵音现在别无选择，只能嫁给你了？”苏灵音淡淡道。


    “在下并没有这个意思，在下是希望能与二小姐结盟共赢，毕竟二小姐也不想自己的婚约真被一道圣旨而困住吧。”


    苏灵音没接话，垂眼沉思，不只如此抗旨的代价她也承受不起。


    陆璟衡的手不知何时放在木桌上，手指开始逐个抬起再落下，每一声都像催促。


    “呵。”一声带着不屑的笑声从苏灵音嘴里发出，不急不慢道:“陆将军如此急迫上门提亲，怕不是皇帝已经为你谋色良妻?”


    一个冰冷的眼神迅速看向她，苏灵音更加从容，“陆将军说是共赢，其实这场结盟你所占的利处更多，毕竟身为骠骑大将军，皇帝恐怕很想控制你的婚姻，若是你的妻子是皇帝棋子，皇帝怕是会很安心。”


    “你觉得呢？陆将军。”苏灵音步步紧逼。


    陆璟衡停下手上的动作，点着头道:“看来在下还是小看二小姐的才智。”


    陆璟衡起身走到苏灵音面前，狭长的眸子微眯像是藏卧在暗处的雪豹，只需要一个机会就能咬断猎物的咽喉。


    “二小姐想要什么？”


    苏灵音不甘示弱的也从椅子上起身，两人此时的距离不到一尺，她毫不避讳的迎上陆璟衡的视线。


    “这倒是好问题，那就请问陆将军有什么了。”


    陆璟衡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姑娘，她的眼睛清亮又灼人，戳穿他的计谋又步步紧逼，她说的没错现在是他急需要那个挡箭牌，越快越好。


    那是他当上将军后第一次的退让，“我的范围内，都可。”


    平日里圆润可爱的杏眼此时满是锐利，听到陆璟衡的话只是淡淡一笑。


    “若是陆将军以后不认可怎办?毕竟我只是一个身处闺阁的弱女子。”


    陆璟衡从腰间拽下一枚玉佩，是苏灵音那晚见的的那枚。


    “这是我母亲的遗物，就算是给二小姐的‘定情信物’，日后拿着它可以派遣我的亲卫。”


    陆璟衡的突然凑过来低着头在苏灵音耳边，轻声道:“或者用它来陷害我，此枚玉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对我的重要性，甚是好用。”


    那语气似乎是诚心在给苏灵音出主意。


    苏灵音有些看不懂这个人，但无所谓能达到她的目的就好，皇帝此行为她确实不知道，但她知道前日柳家小姐被赐婚下嫁给王家三公子，一个拥有六房小妾的烂人。


    她身为丞相嫡次女她的荣辱也代表着丞相府的荣面，并且她可以借机去查黑色圆圈背后之人，那批军械到底是不是眼前这个贪掉的。


    苏灵音收了那枚玉佩，“不过有些事还是要提前说好，我们要约法三章。”


    “你说。”


    “第一，当我提出和离时必须和离。”


    “可以。”


    苏灵音又道:“第二，你不可以碰我。”


    “当然。”陆璟衡回答的很快。


    “第三，我刚刚在我爹面前提的一切条件都作数。”苏灵音眼底狡黠。


    “以上陆将军都同意，这门婚事我就应下了。”


    陆璟衡垂眸顿了顿，“戌时回府，我恐怕不能承诺。”


    有时军中事处理起来回到亥时。


    苏灵音忍住嘴角笑意，这人还真当真了，“陆将军放心，我会视情况而定。”


    “二小姐一言为定。”


    陆璟衡退开些距离，“虽然是假成婚但在外人面前，还请二小姐对我如夫君般对待。”


    “自是当然，我也有句话说在前头，既要在人前无异，聘礼也请陆将军不要懈怠，丞相府虽不缺，但毕竟是嫁女儿陆将军可不要太寒酸。”


    “在下会八抬大轿，红妆十里来迎娶二小姐。”陆璟衡回的肯定。


    “陆将军若无事便可离去，我爹那里我自会去说。”


    既然主人下了逐客令陆璟衡也不会多待，此行已达到了。


    “劳烦。”陆璟衡直接离开了。


    苏灵音手里摸着那块温润的玉佩，后面刻着:陆璟衡。


    将玉佩收好，她来到苏阳文的书房。


    敲了几下木门:“爹，我进去了。”


    苏阳文正坐书桌前，桌上是一摞摞还未处理的公务，看着丧着脸苏灵音，“谈好了?”


    “谈好了，我嫁。”苏灵音嗡嗡道。


    苏阳文重重叹了一口气，“早晚都要离家的，音儿莫要记挂，要不是皇……”苏阳文停住话语。


    “算了，音儿放心，爹会风风光光给我们音儿嫁出去的。”


    正月下旬，从街头至街尾，如陆璟衡所说的，十里长街皆被‘红妆’铺满，朱漆箱的络绎不绝。


    陆璟衡坐于高头俊马之上，一身大红喜袍，金线绣成的麒麟纹在日光下流光溢彩。


    他身姿挺拔，手握缰绳，两侧亲卫都换上喜庆的服饰，却仍挡不住赫赫威仪。


    “你看看那俊马上的新郎官，是不是传闻中的狠厉无情的骠骑大将军陆璟衡。”


    那人望了望一拍手，“可不是嘛！这排场这得多少要钱啊！”


    “啧啧啧，之前怎么没有听说这陆璟衡与丞相府二小姐有过关系，这婚事也太突然了。”


    一个大妈嗑着瓜子凑着过来，“这丞相府二小姐蛮横无理，之前还把我大儿子给打了。”


    “你儿子是？”


    “郭家大郎，长相极为俊俏，哎！听我说我家儿特别有出息……”


    众人没回话，那确实该打。


    苏灵音在婚轿里摇摇欲睡，结个婚太麻烦了，竟还要起个大早。


    花轿一路摇晃，终于落地在将军府，陆璟衡掀开轿帘，看着被蔽膝蒙住的苏灵音，朝她伸出手。


    “到了。”语气平淡。


    苏灵音看不见只能抬手试着寻陆璟衡的手。


    下一瞬被一个温热的手掌抓住，男人的手掌粗糙且有力，她还从未碰过这样陌生的手，不禁想抽出，可被陆璟衡紧紧抓住。


    冰冷的声音再次在她的耳侧响起，“二小姐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苏灵音想起他们要在人前假装恩爱，就任由陆璟衡将她扶下马车。


    二人踏着红毡走进厅堂，在客人的眼中是多么的般配恩爱。


    陆璟衡的步子太大，苏灵音看不清路，暗地用手捏了一下陆璟衡的胳膊。


    陆璟衡想了片刻，步伐的速度降下来了。


    正堂上坐着苏阳文和陆璟衡遗母的牌位。


    随着赞礼官的三声拜礼，苏灵音被送入洞房，陆璟衡则返回喜宴。


    做事做全套，尽管陆璟衡多么讨厌这种环节，为了体现他对这场婚事的看重，他都要去应付一下。


    酒过三巡，章天禄和夏宣明正要架着陆璟衡回了婚房。


    章天禄向后摆手，“好啦好啦，不喝了，你就看给我兄弟喝的，等会怎么入洞房啊？”


    夏宣明没说话，他也贪了几杯，微红着脸只管架着。


    看着那些人还要往上灌酒，章天禄直接借着酒劲将他们推倒，“哎呀哎呀！我陪你们喝好吧，你们这些酒鬼！”


    章天禄撸着袖子就要开干，同时低着头对夏宣明道:“你去将璟衡送回去，这里我来。”


    到了婚房前一秒陆璟衡还是垂着头醉醺醺的状态，跨过了房门醉意全没。


    “宣明你退下吧。”许是喝了一点酒陆璟衡声音相比平常要温和些。


    房门一关，苏灵音便将头帘扯掉，“宴席还没结束？”


    “快了。”陆璟衡淡淡回道。


    看着陆璟衡有些发蒙的样子，苏灵音问道:“合卺酒还喝吗？陆将军。”


    “不用。”


    “我也觉得，毕竟有些戏不做全套别人也发现不了。”


    陆璟衡其实有些不胜酒力，听完苏灵音的话，便看向桌上的两瓣葫芦，站立片刻，抬步朝喜桌走去。


    “不是不用吗？”苏灵音挑眉道。


    被装满酒的一瓣葫芦出现她的眼前，陆璟衡嘴角拉成一条紧绷的直线。


    “麻烦二小姐了。”


    苏灵音接过那杯合卺酒，“不麻烦。”


    正好她渴了。


    前厅声音已经越来越小，夏宣明在门外回道:“主子，喜宴散了。”


    陆璟衡回道:“知道了。”


    他转身去屋中的柜橱里抱出一床被褥，就往门口走去。


    苏灵音叫住陆璟衡问道:“陆将军是要去哪？”


    陆璟衡没有回头，但耳垂微微粉红，苏灵音看到了许是喝酒的反应。


    “我睡侧房，这里留给你。”


    苏灵音看着陆璟衡的背影，没想到他还挺准守规定的。


    苏灵音起身来到陆璟衡身侧，歪着头问道:“新婚当夜骠骑大将军陆璟衡就与丞相府二小姐分房睡，陆将军你觉得会不会成为百姓的饭后谈资?”


    抬手苏灵音托住下巴，轻轻皱眉，杏核眼里却漾荡着一点戏谑的流光，“或者你猜皇帝会不会发现我们假成婚?”


    陆璟衡抱着被褥站在原地，“那二小姐有何高见?”


    苏灵音嘴角轻勾，“今晚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