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其昕目光在几个托盘上扫了眼，最终落在茶具和瓷瓶幽兰隽永的兰色温润釉面上，就算他心里实在不喜欢永德帝，但他很难违心地说不喜欢永德帝给他的这些赏赐。


    可还是那句话，他又不能带走，想到这里，苏其昕的喜欢就变成了满腹的遗憾了。


    反倒是永德帝赏赐的金银瓜子，还有那些珠串，适合带走也适合打赏，反而更实用些。


    见到苏其昕的视线，梁明高也不意外，他拂尘挥了挥，说道：“这些不少都是陛下亲自挑选的，陛下还有一句话要咱家传达。”


    “陛下说了，雨过天青釉不止是珍品，寓意也极好，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


    这个世界毕竟是架空朝代，这句诗也没出现过，梁公公以前也从不知道陛下竟有这样的文采。


    想来是陛下一直没有遇见需要他表现的人吧。


    如今苏公公出现了，陛下便下意识地在苏公公面前展现更好的一面。


    陛下喜欢的，便是梁公公喜欢的，梁公公脸上笑出花来，临到要走了，忽然又停下脚步，追问道：“小苏公公可有什么话要咱家传达给陛下？”


    没有，一句也没有！就算苏其昕这样想，可看着梁公公的态度，他也不能撂梁公公的面子。


    永德帝这时候还不知道他的面子没梁公公好用呢。


    苏其昕想了想，照旧应付几句诸如‘谢陛下’、‘陛下之恩，无以为报’、‘不胜感激’之类的话，之后梁公公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这些赏赐被苏其昕照旧安排放在了寝殿，等这些人都离开后，苏其昕先将那套茶具摆在炕桌上，可以用来品茗。


    至于那两个天青釉花瓶，苏其昕想了想，将其摆在了窗户下面一个紫檀木月牙桌上。


    剩下的其他摆件，苏其昕都原封不动，放在盒子里，小件的玩物，如木制和玉制珠串等等，苏其昕倒是拿着玩了一会儿，才收拾起来。


    等到离开之前，他打算拿一些方便带的珠串一类的小件东西带走，现在放在他的大堆金元宝里就行了。


    苏其昕最后拿出金银瓜子，捧在手心里把玩，玩了好一会儿，才抓了一把金银瓜子，装进了荷包中，接着才放进袖袋里。


    其他的金银瓜子也和他积攒的金元宝、珠串等等放在了一起。


    没想到他有一天，可以拥有这么多值钱的宝贝。


    哪怕苏其昕现在处境糟糕，但还是不妨碍苏其昕眉开眼笑。


    另一边。


    梁明高返回后，便对着永德帝一阵吹捧，他的吹捧本事可比苏其昕强得多了。


    “奴才还从不知道陛下诗才这样出众，若非陛下平日不显山露水，早就诗名传达天下了。”梁明高夸赞道。


    永德帝却没应，只是不在意地笑了笑。他脑子里是记着不少诗歌，但以他现在的地位，也不需要伪装成诗人，用才学显名了。


    “朕只是看中天青釉的寓意，看中那‘将来’二字罢了。”


    霍泽修身下没有子嗣，当时也不受先皇宠爱，所幸他历尽千辛，成功灭了自己的兄弟姐妹，先皇没有证据，膝下又只剩下他一个皇子，最终没办法才让他继承皇位。


    但灭了兄弟姐妹后，宗族还没有灭光呢。他倒是可以诛自己几族，但是完全没有必要这样狠辣。


    他处理了一批人，拉拢了一批人，处理的方法是物理灭绝，拉拢的手段则更简单了。


    他膝下没有皇子，即是他的弊端，也是他的优势，想要他过继皇子，过继谁，可以，表现给他看。


    谁做的好了，谁才会得到他的青睐。至于不听话的，再处理一批就是了。


    至于朝堂上，更好说了，他有那么多精力，兵权又在他手中，在别人没有办法造反的前提下，他能做的事情太多了。


    这个世界于他而言，就是一部游戏，怎么玩完全看他心情，只是因为游戏里他只有一条命，就算能加点，他也不得不谨慎些。


    现在他有了喜欢的人，他更要谨慎了，为苏其昕的余生打算。


    从苏其昕身上，永德帝不由得想到了后宫，他自然从没有碰过后宫嫔妃，那些妃嫔在他这里，就像是人质。


    后宫妃嫔有错，宫外的家族会被牵连，处置。毕竟谁让他们没教育好自己的子女呢？


    至于家族有错，他倒是没牵连到后宫嫔妃身上，毕竟入了皇宫，也算是和家族没有关系了。


    帝王的双标，从来这样明目张胆。


    从他处置了不少嫔妃家族后，有妃子在他后宫的臣子们一个比一个老实。


    生怕哪里得罪了他，喜提消消乐。


    后宫妃嫔本来就没几个人，以往永德帝对此无所谓，现在却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但以前他日子无聊，还乐得去嫔妃那里坐坐，钓鱼执法，前朝后宫一起处置，但现在他有了小苏子，又哪里愿意去其他人宫里？


    永德帝将这些想法放下，又听梁明高绘声绘色或是夸大描述苏其昕收到礼物的反应，他不由得脸色柔和下来。


    只是一些小东西，小苏子就高兴成这样，也不枉费他亲自挑选的用心了。


    永德帝哼笑道：“没见过多少好东西，以前他受太多苦了。”


    说完，永德帝放下笔，唇边漾出一抹笑容，说道：“朕乏了，要去太平池，你叫小苏子来。”


    太平池是帝王专用的洗浴汤池，可惜不是温泉汤池，现在先带小苏子体验一下，等以后他再带小苏子去温泉皇家山庄。


    去太平池共浴，他不会做过分的事情，他只是……永德帝想到那几个小太监不堪的身体，脸色不大对劲儿。


    但那是小苏子，小苏子也不是故意成为太监的，是他遇见他……太晚了，在他最苦最无助的时候，没有出现去保护他。


    永德帝走向太平池，说不出自己心情有多复杂。


    苏其昕的心情，倒不是复杂，而是绝望，在他听见永德帝要他去共浴的时候，他就已经绝望了。


    但该来的躲不过，他只能战战兢兢地去了太平池。


    帝王专属沐浴的地方，果然极致奢华，但此刻苏其昕顾不上欣赏，也来不及嫉妒。


    他刚刚进来，便有宫人将两扇殿门关闭了。


    殿内有蒸腾的热气，苏其昕咽了一下口水，在朦胧的灯光里，一直走到太平池子旁边。


    永德帝已经脱了衣服，进入水中。


    永德帝看他一眼，水汽缭绕间，他看不清永德帝的真实表情，但能感觉到永德帝犀利的眸光，沉沉地压在他身上。


    永德帝也不知道，接下来他会看到什么，但他已经决定了，就算苏其昕的身体一样丑陋，他也不会嫌弃他。


    “愣着干嘛？你要穿衣服进来沐浴吗？”永德帝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苏其昕咬着牙，下定决心，颤巍巍地跪在了地上，将头深埋下去，一看就恐惧到了极点：“奴才不敢和陛下一起沐浴，不敢污了陛下贵体！”


    越是跪得卑微，越是哭的可怜，苏其昕的心里便越恨、越怕、越不满！凭什么他要经历这些？


    每次下跪，他都像是把自尊踩在地上，别说他同永德帝本来没爱，便是有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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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会离开这样一个在权势上碾压他的人。


    永德帝看不见苏其昕的表情，单单是苏其昕的动作，便让他跟着一起疼了。


    他声音轻柔：


    “污不污的，你说的不算，朕说的算，朕是金龙天子，金口玉言，朕说你高贵，你就高贵，朕高看你，没人敢看低你，下水来，别让朕久等。”


    可苏其昕哪儿敢下水啊。他只能跪在地上，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模样。


    苏其昕继续自怨自艾：“不行，奴才是残缺的太监，奴才死也不会下水，我不能脱裤子，不能让任何人，看到我最丑陋恶心的身体。”


    苏其昕一个劲儿哭，他想到他在皇宫里的每一幕，随便想一想自己被欺压的每一天，都能轻松哭出来。


    永德帝再也坐不下去了，他从池子里站起身，走到干净的地面上，他随手从屏风架子上拿了一件香色的寝衣披在身上，他没有擦身体，寝衣也有的地方被水珠湿了，柔软的衣料粘在身体上。


    永德帝走到小太监面前，见小太监只一味哭，他蹲下来，就着这个姿势，手指挑起小太监的下巴，让小太监只能抬头，不能继续磕头。


    之后，他才将小太监搂在怀里，妥协道：“都依你。朕洗完了，你再进去洗，我让人都出去，不让你当着旁人的面洗。”


    苏其昕胡乱地擦了擦脸，没底气地说：“陛下也得出去。”


    永德帝没忍住笑了，他摸了摸小太监的脸，道：“倒是会得寸进尺的，行，朕也出去，朕到寝殿等你。”


    苏其昕松了一口气。


    接着，便有人进来伺候永德帝擦身、穿衣。


    苏其昕见有几个宫人进来服侍永德帝擦身，穿衣，永德帝就跟个巨婴一样，只要伸开手臂，享受服务就行了。


    他羡慕又嫉妒地看着永德帝。但他也知道，就算这些人服侍他，他也会拒绝，他不习惯这些。


    苏其昕不觉得这是自己的问题，分明是这个时代的问题，他经历了那么多年人人平等的教育，无法融入封建时代，是很正常的事情。


    或许也和他不是既得利益者有关吧？


    苏其昕东想西想的时候，永德帝已经穿好了，说道：“朕出去了。你慢慢洗。”


    苏其昕总觉得永德帝说话从语气到表情都有些意味深长，这让他莫名地开始忐忑不安。


    总觉得永德帝要放什么大招。


    苏其昕不再多想下去，等永德帝离开，他干脆穿着衣服下水，毕竟这里不是他的住处，外面也没人把手，他必须要更小心一些。


    反正他也带了一套换洗衣服过来。


    一边佩服自己先见之明，准备充分，一边他又忍不住挑剔上了，他才不愿意用别人的洗澡水洗澡呢。


    他觉得脏，但是他没办法，就像是永德帝满手汁水喂他葡萄一样，他只能接受。


    囫囵洗完了澡，苏其昕换好衣服，这才神色不安地返回太极殿东暖阁。


    苏其昕到的时候，永德帝正坐在龙床上，手中拿着一个茶杯在把玩着。


    听见推门声，永德帝抬眼看去，果然是他心心念念的人，他立刻眉眼带笑，声音温柔道：“过来。”


    苏其昕只能走过去，认命地被永德帝抱在怀里，然后两个人滚在床上。


    不得不说，他适应能力也算是强大的，就算他心里不喜欢和永德帝亲密，但因为和永德帝亲密的多了，他身体已经开始习惯了。


    亲亲碰碰抱抱，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了。


    但是很快，苏其昕发现自己放心早了。永德帝是会得寸进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