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月下

作品:《剑来:开局陈平安送我龙王篓

    泥瓶巷。


    夜幕已经全然落下。


    陈平安将宁姚安顿好,仔细煎了药,看着她皱着眉却还是老老实实喝下去。


    他轻手轻脚地退出屋子,来到小院角落,找到了那辆陆沉留下的旧木推车。


    陆沉将宁姚送到陈平安家里,便双手空空离开了小镇。


    这位青冥天下的三掌教在那一天已经完成了他的目的。


    因为他的出现,即便是合道三教学问的齐静春,在这种情境下也剩下两种选择。


    陆沉要为大师兄护道,想揭开谜底、得到答案。


    于是他在小镇里摆了几年的摊子。


    他孤身离开后,这辆木推车便留在陈平安家中。


    车轮有些干涩,转动时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传得老远。


    陈平安推着车,走回那条刚刚经历一场惊天搏杀的小巷。


    空气中还存着尚未散尽的淡淡血腥味,月光被两侧高矮不一的屋檐切割,洒下清冷斑驳的光影,照亮了巷子中央那片狼藉的战场——


    碎裂的青石板、塌陷的墙垣、以及地上那一大滩已经变成深褐色的、触目惊心的血迹。


    袁真页的尸体静静地躺在那里。


    无论生时如何嚣狂,死后依然如夜色沉寂。


    看到袁真页狰狞的面容,陈平安忽然想到了刘羡阳。


    那个被袁真页一拳打碎胸膛、重伤垂死的少年……当然是没死的。


    有林照提供的几十片槐树叶,命自然是保了下来。


    但是却一直陷入昏迷。


    按照阮师傅的话说,刘羡阳大难不死,反而得到了不小的好处,他家那门祖传剑经要被他真正练成了。


    陈平安其实没他听懂阮邛的话,但是知道刘羡阳不会死,整个人便像是被抽空的力气,若不是林照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差点直接摔在地上。


    之后,陈平安和宁姚便走了出来,按着林照的安排,震慑清风城,利诱宋长镜,布局泥瓶巷,围杀搬山猿。


    事实再一次证明,林照不愧是林照,一如过去十余年来那般值得信任。


    虽然想不明白林照是如何知道那些外乡人之间的隐秘,但陈平安也不是太纠结。


    毕竟,连宁姑娘也想不明白。


    反正,按着林照的话去做,不会有错的。


    就比如现在,刘羡阳活着,而搬山猿是真正死了。


    陈平安目光从袁真页的面容上移开,在他的身子上顿了顿。


    他深吸一口气,上前费力将尸体弄上木推车。


    就在这时,一阵极轻的、几乎微不可闻的脚步声从巷口传来。


    陈平安下意识地转头望去。


    只见朦胧的月色下,一位身着青衫、头戴儒巾的中年文士正缓步走来。


    他身形清瘦,步伐从容,夜风拂动他的衣袂和巾带。


    陈平安愣了一下,连忙站直身体,对着来人躬身行礼:


    “齐先生。”


    来人正是坐镇小镇学塾的儒家君子,齐静春。


    齐静春走到近前,目光温和地落在陈平安身上,又扫了一眼木车上的尸体,眼神平静无波。


    他微微颔首,声音温和醇厚:“陈平安,这么晚了,还在忙?”


    “嗯,”陈平安老实点头,指了指车上的袁真页,“林照让我把这运回去。”


    齐静春温和的目光落在陈平安身上,笑道:“陈平安,若是无事,陪我走走可好?”


    陈平安闻言,立刻恭敬应道:“好的,齐先生。”


    他对于这位学识渊博、待人温和的塾师一向极为敬重。


    说着,他便准备去推那木车。


    齐静春见状,却是失笑摇头,轻轻抬手虚按了一下,道:“这尸体暂且留在此处便好,不必费力运走了。”


    陈平安脸上露出一丝迟疑:“可是林照他……”


    齐静春眼眸中含着一丝了然的笑意,仿佛早已看透一切。


    他不再多言,只是伸出右手,对着袁真页的尸体凌空轻轻一拂袖袍。


    只见两道微弱的流光,一青一白,如同受到牵引般,倏然从袁真页那已无生机的身躯内飞出,轻盈地落入齐静春的掌心。


    那是两件微缩的物件,一件形似一枚古朴指环,另一件则像是一块小巧玉佩,皆散发着淡淡的灵气波动。


    齐静春将这两件方寸物递给陈平安,温声道:“这便是林照真正想要的东西,你替他收好便是。至于这具皮囊,暂且留于此地,无人会动,也无人敢动。”


    陈平安连忙双手接过,小心地将其揣入怀中贴身放好,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对着齐静春郑重道:“谢谢齐先生。”


    “无妨。”齐静春笑了笑,转身缓步向着巷外走去,“走吧,陪我散散步。”


    ……


    小镇廊桥。


    月光如水,洒在横跨溪流的古老廊桥之上,为木制的桥身镀上一层清冷的银辉。


    溪水潺潺,倒映着天上的明月和桥的影子,碎银浮动。


    桥心廊下,一人白衣如雪,正凭栏而立。


    他一只手臂随意地搭在栏杆上,另一只手拎着那只银白色的酒葫芦,于月下独酌。


    “方才说到风雪庙,”


    魏晋看着水中月影,语气随意,“说起来,咱们这宗门,在宝瓶洲也算有点名头,是公认的两大兵家祖庭之一。庙里乱七八糟的规矩不多,山头倒是有几个,各自传承都有些不同。”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咱们神仙台这一脉,算是其中比较……不合群的,师父当年一人一剑,硬生生打出的名堂,说是风雪庙的中兴之祖,但实际上和其余五脉也有些矛盾,只是人死道消,去深究那些也没什么意思。”


    林照走上廊桥,来到他身侧站定,也望向桥下溪水。


    他本来也想打一壶酒,却被魏晋抬手拦下,言称小孩子喝什么酒,喝点酸梅汁就行了。


    “至于庙里其他那五脉的人嘛……”魏晋顿了顿,淡淡道:“说实话,我跟他们不熟,也没兴趣去认识,师父仙逝后,我基本就没怎么在宗门待过,也只有日子到了去上两柱香。”


    “你也不用担心,上一辈的恩怨是上一辈的事,扯不到你身上,神仙台的弟子,行事但求问心无愧,剑心通透就好,其他的,都是虚的。”


    魏晋继续道:“我现在处于一个比较关键的关隘前,坦白说,是一个比较难的关隘,我也没什么把握能过去,所以等我带你回去神仙台,去山上那座祖师堂上了香,就要闭关一段不短的时间。”


    闻言,林照心中倒是浮现一些杂念。


    也不知道阿良现在动身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