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顺着剑锋低落，伴随着云朝月这在寂静夜里掷地有声的话语。


    池域瞳孔里通红一片，云朝月的话，就等同于承认是她害死了天剑宗主，令周围的一群人倒吸一口凉气。


    池域下了死手，一腔悲愤化作无穷杀意，两人瞬息间打了数个来回，灵力相撞本就经过动用灵脉全力一击的云朝月直接被灵力冲击了一个后退，径直砸在她的胸口。狂暴的风系灵力化作无形刀锋游走剐刺着她的胸腔，腥锈一片。


    “这是怎么回事？”神缈宗听到动静的各位仙君也纷纷到场，一看到是云朝月，眼皮就跳了跳。


    这都是些什么事？！


    池域不管不顾的朝云朝月命脉刺去，被一而再再而三压着打的云朝月也没了那丁点少的可怜的愧疚之感，看着似疯了般的池域她吐出一口浊血，笑了，只是那笑不达眼底。


    她掩饰在阴影下的神情看不出来什么，化被动为主动，池域再次攻击过来她迎面直上，出手迅速且毫不留情，灵巧躲避开池域猛烈的攻击，她灵动的身形巧妙的夺下池域罡风凌冽的长剑，席卷着灵力的一脚更是毫不留情面的一脚踹上池域腹部，这一脚直接将他整个人踹得倒飞出去强大的力道使得池域砸断了两棵树。


    云朝月神色自若，看着池域的惨状无动于衷。


    夜色冷风吹拂在她身上，周身默默无言着冷冽的肃杀之气，仿佛是堕落人间不近人情冷艳的妖魔。


    池域被砸断了数根肋骨，口吐鲜血，一时间竟是连爬也爬不起来。心中的悲痛欲绝，仇人就在眼前，他却无法取她性命，激荡的情绪蔓延心胸，池域眼瞳中爬满血丝，青筋无声曝起，所有情绪积压着竟是直接被气得胆肝俱裂，吐血不止。


    唯有一双愤怒至极的双眼死死盯着云朝月。


    天剑宗众位长老皆怒目而视，“你们神缈宗简直就是欺人太甚，今日若是不交出云朝月，我们天剑宗势不罢休！”


    天之言温和的脸上神情微促，他看向云朝月一语道破其中关键，“三更半夜，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池域被扶着一步一步走过来，他神色铁青，此前激烈的情绪却是被他强制压下，“因为蕴灵石。”


    “青云大会擂台之上她就曾经盗取了我的玉佩，那玉佩乃是蕴灵石所制，我到达此地时那魔族正好拿着我天剑宗蕴灵石出逃，那是我师傅的蕴灵石！她与那魔族一定有关系！”


    池域越说越激动，愤恨的眼神恨不得将云朝月立即大卸八块。


    场面双方十分剑拔虏张。


    天之言觉得脑壳又有点痛了，月师弟的这仙侍是个会惹事的，这怎么又跟这种事搭上边了？他人倒好，自个儿跑去闭关，现在还得他来料理这烂摊子，他微叹气，神情有些惆怅，眉宇间似有化不完的忧郁，他忙不迭打圆场，“事已至此诸位长老莫要着急自乱，免得中暗处宵小算计，事实如何。”他停顿片刻，扫一眼众人，“倒也简单。”


    在几位长老惊疑不定的神情中，随着天之言一挥衣袖，一枚闪烁着幽绿色光芒的留影石飞至半空中，起起伏伏闪烁着浅色光晕，这是仙门中人最为常见的留影石，天之言解释道：“青云大会各门派人员杂多，为保证良好秩序，每个人的院落都设有留影石，事实如何，只需一看就会明了。”


    众人面色各异，这才稍显安静下来。


    留影石启动，氤氲画面随着波动缓缓显现，黑衣黑袍的魔族之人一出现就布下结界瞬息屠杀满院天剑宗弟子，天剑宗主察觉不对一出来就同那人交上身，熟料不过片刻就被人擒拿住脖子，画面一直在变换，随着后面的画面显现，原本愤愤不已的天剑宗众人，面色表情变了又变，一时间，精彩纷呈。


    这下轮到天言眉头紧锁了，他嘴唇微抿，蹙眉。


    下玄天真的出现了魔族，且实力强劲。


    天剑宗好歹也是数一数二的第二大派，对上此人竟也过不下数招……


    池域一眨不眨的盯着那留影石所展现的画面，他眼睁睁看着云朝月射出的长箭被魔气卷袭着刺入他师傅的心脏。


    天剑宗诸位长老虽痛心疾首，事实却是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们不信。


    看着几位长辈似都接受了这个事实，池域如何能轻易接受，师傅自幼将他捡回，悉心抚育他长大，教导他仙术功法，于他同再生父亲，虽无血脉相伴，胜似血脉亲缘。


    叫他如何坦然接受。


    他字字珠玑，一字一句疏解心中郁结，剖解众人不曾提及的，“师傅修为高深，即便被魔气裹挟着箭捅了心脏，即便是被魔气所杀，以师傅的修行，即便身死道消，也不…”他强制压下哽咽的音序，“也不至于就此神魂俱灭！再无一丝残魂，再没有半点轮回的可能！”


    他心中裹挟着名为仇恨的种子，自从聚拢不到师傅一丝残魂那一刻，他就疯了。


    人走茶凉，诸位长老有所顾忌忌惮神缈宗，他池域不怕。


    池域死死盯着云朝月,“是你那一箭，是你不知道用的什么邪魔妖法的一箭，让我师傅神魂俱灭！”


    “是你！”


    “是你害死了我师傅！”


    池域一句话打破了原本就要缓和下来的场面。


    他直视向姗姗来迟的神缈宗众人，“别说你们一个两个都没有发现这其中的问题，她那支箭根本不是冰系灵力！”


    “整个下玄天，普通的一箭怎么可能会让我师傅神魂俱灭！”


    “你的身份一定有问题！”


    “要么你就是同那魔族有勾结！”


    就像一层薄薄的窗户纸被骤然捅破，平静幽深潭水溅起千层巨浪，沸腾油锅滴入清水。


    云朝月平静的双眸就那样浅浅的看着箭在弦上，绷得极紧的池域，仿佛下一刻就要不顾一切的扑上来将她撕咬开来，开肠破肚。已经…许久许久没有人对她明目张胆的对她露出这种表情了……


    那些人都死了。


    “你待如何？”云朝月浅浅的嗓音道。


    眼睛里无波，无澜。


    看着这个样子的云朝月天之言都有些错愕，这是正常女仙遇见这种状况时会有的表现？


    犹记得上次见面，她还是个娇弱女仙，现在是演都不想演了？


    天之言再次无声叹息。


    他师弟惯会给他找麻烦，从听说月澜雪带回来一个仙侍的时候，他就隐约感觉得到他不会有安宁日子了，他师弟就不是一个会随意带仙侍回来的人！尤其还是一个女仙侍！


    “以命抵命。”


    池域猩红着眸子，一字一句。


    天之言神情都为之一变。


    他观池域面相，似有魔怔之兆，这些个小辈，承受能力还是太差了些，想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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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就容易误入歧途。


    即便有着留影石作证，证明云朝月并非那杀人夺宝之徒，在天剑宗宗主身死，魂飞魄散之下，她那诡异的灵力化箭，她仍旧是可疑的对象，加之池域寸步不让，咄咄相逼，天之言脑壳有些疼的决定，先把云朝月关入地牢，万事等月师弟出来便再说吧！


    不愧是他！


    在天之言冷颜肃穆中，他不言究竟如何处置云朝月，只道一切等月澜雪闭关出来再说，这毕竟是他神极殿的人。


    况且那留影石也证明的云朝月并非是杀人凶手，只是天剑宗如今遭逢此难，还是在他神缈宗的地盘上，天之言到底不好继续多说什么。


    神缈宗的地牢不见天日，符文法阵层层叠叠各成一方圈禁地牢，地牢上方有着一方极为窄小天窗，能看到几颗微闪烁星。


    在池域不甘中，云朝月被送进了地牢。


    她乖乖的待在地牢里，以打坐的姿势运转灵力俯瞰自己的灵脉，那些灵脉交缠绕着红、蓝相冲的灵力，杂七杂八扭扭曲曲，碎得不能够再碎。再俯一瞧自己神识海看去，她的神魂上爬满了裂纹，斑驳可怖，甚至似碎裂瓷片，组装不成其形。


    云朝月其实也很疑惑，她这半死不活的身体，是怎么在死后又活过来的？


    还是说月氏王族的血脉当真如此强悍。


    可若当真如此，他们…又怎么会死呢……


    她睁开双眼，漠然一片的那张似精雕细琢的玉瓷小脸上缓慢浮上疑惑，她抬起头看向地牢上那一片极其窄小的星空。


    其实百年前她与魔主同归于尽后，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神魂在灭灵大阵中神魂俱灭，破碎成无数碎片散落玄天大陆各地，她残留了一抹意识，那道意识依附在月氏王宫正殿前一棵不知道存活了数以万年的血琼花树上，有时候她头脑清晰是有意识的，有时候她意识模糊是没有意识的，星际变幻，斗转星移，春夏秋冬逐日更替交榭，她以血琼花树的视角看着月氏王族的彻底泯灭。


    都说月氏王族之人是天道宠儿，他们强大，俊美，他们傲慢又自矜。高高在上，不曾垂下自己尊贵的头颅俯瞰底下那些拼尽全力只为了活命之人。


    可再完美的作品，在被厌弃后，最终的下场也是被毁掉，被丢弃，被彻底抹除痕迹。


    被天道厌弃的月氏王族，最终的下场竟是神力渐失，天人五衰，被那些被压迫了不知道数以万年的旧债反噬，咬烂了，嚼碎了，吞噬殆尽。


    高高在上的月氏王族，终是被他们的天道厌弃了。


    身为血琼花树的云朝月看着他们在天罚之下惨叫着，悲鸣着，雷光闪烁中，惊雷炸响，是无数洒向血琼花枝干的温热血液。天暗沉如潜渊，滚滚天雷雷霆万钧，那是月氏王族辉煌历史的悍然结束。


    天空仿佛都要被黑暗笼罩，似天道一个雷霆之怒，随手清理掉自己创造出的曾觉得精致无比的木偶。


    突然发现它只空有一副金玉的外表，内里却已经腐败无趣，厌弃了，就毁掉，再创造出一个更好的。


    后来的后来，在那极为黑暗的雷霆万钧中，云朝月又没了意识，不知道过了多久多久，百年后她在另一个人身上又活了过来，玄天大陆也成了全新的模样。


    一分为二，下玄天，上天域。


    那场对月氏王族毁灭性的撞击，开辟出一个全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