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春随便找人要了壶热茶,谢父就来了。


    谢昭棠先发制人:“阿爹过来,是想问我是不是杀死阿弟的凶手?”


    谢父不是为这个过来的,但确实想知道答案:“那你是吗?”


    “我可以是,但我没有必要,而且阿爹,”


    谢昭棠道看着谢父的眼睛,蛊惑一般道,“照堂死了,我先前要是没躲开你那一刀,我就会被阿爹你亲手杀死。


    你杀我,我的部下会立即将你诛杀,阿娘一下子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儿子和女儿,只怕也会寻短见,到时候我们一家四口都没了,这满府的荣耀又会落到谁手里?”


    谢父似乎想到了什么,身体一晃。


    谢昭棠及时架住他,顺势演一演孝顺女儿,将他扶过去坐下。


    “阿爹,你和阿娘还年轻,还能再生个儿子。等小弟生下来后,我会将小弟记到我的膝下,到时候,他就是名正言顺的侯府世子。”


    “等‘谢照堂’彻底消失后,我再以姑姑的名义亲自教养他。阿爹,我可以终身不嫁,这辈子都扶助小弟,等到他继承靖海侯府,接管东南大营,我会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吃斋念佛,日日替小弟祈福。”


    谢昭棠画的这张饼太香,谢父完全抗拒不了,他张嘴便吃下了。


    他有些愧疚地对谢昭棠说:“棠儿,先前阿爹拿刀砍你,你怪不怪爹?”


    “不怪,因为我知道如果死的是我,阿爹也一定会朝阿弟动刀。”


    谢父又愧疚,又心虚:“……那你好好休养,我先去替你张罗接尘宴的事。”


    望着谢父的背影,报春问:“将军,你都这么引导了,他会不会出手?”


    谢昭棠勾唇:“会。”


    富人家的孩子,争权夺利。


    穷人家的孩子没有这些,他们争的是生存的机会,甚至只是为了争一口吃的。


    谢父三兄弟,还有两个妹妹,一家五个孩子,为了活命,谁不争,谁不抢?


    他们也是因为谢昭棠在战场上立了功,不愁吃喝了,这才兄友弟恭。


    现在,儿子没了,女儿也差点被自己失手杀死,谢父还能跟他们兄友弟恭?


    报春很好奇:“将军,你说,谁会成为第一个倒霉鬼?”


    “重要吗?”谢昭棠淡笑。


    报春也笑了:“不重要。”


    谢父回到住处时,妻子白氏已经醒了,但是眼光愣直地看着某一处。


    谢父喊了几次,她才看过来:“你给照堂报仇了吗?”


    “秋蓉,照堂不是昭棠杀的……”


    将谢昭棠的分析慢慢地讲给白氏听,白氏听完没有说话,还是盯着某一处看,只是眼里多了一丝仇恨。


    是夜。


    谢二叔忙完前院的事已经是二更天了。


    回来看见妻子正在屋里等他,屋里一个仆妇都没有,他有些诧异:“有话跟我说?”


    谢二婶关上门窗,小声问:“照堂那边都安置好了?”


    “安置好了,你怎么突然这么关心他?”


    “我关心他干嘛?我是关心你。这几天早出晚归的,人都瘦了。”


    谢二婶依过来亲了谢二叔一口,谢二叔便拉着她往榻上倒。


    夫妻俩正打算好好温存一番时,房门被拍响:“二爷不好了,锦明少爷出事了!”


    谢锦明是谢二叔唯一的儿子,他死了。


    白氏杀的。


    谢二叔夫妻俩到时,白氏正在那里笑,下人们已经被谢老爷屏退。


    谢锦明躺在血泊中,已经咽了气。


    “锦明!我的儿啊!”谢二婶扑过去大哭。


    谢二叔则朝白氏冲去:“锦明每日恭恭敬敬的喊你伯娘,你为什么要杀他?!”


    “恭恭敬敬?”白氏笑,“照堂不也恭恭敬敬的每天喊你二叔,你还不是一样去害他?!”


    “我没有!”


    “没有?”白氏冷声,“是谁讲,棠儿如果活着,她代弟从军的事就会事发?会连累全家被砍头?”


    “照堂原本可以舒舒服服在家等棠儿回来,又是谁怂恿他跑出城去的?”


    “是你,是你们这对黑心烂肺的夫妻!”


    “你们害死我的照堂,我就杀你们的锦明!一命还一命,天经地义!”


    “谁要是不服,那就报官!我们一起死!”


    谢二叔像是被扼住喉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谢二婶则是扑上去,与白氏扭打在一起:“白氏!我杀了你!”


    这厢的动静传到谢昭棠这边,报春问:“将军,要去凑下热闹吗?”


    “狗咬狗一嘴毛,没什么好看的。”


    “属下看那谢锦明长得眉清目秀了,就这么死了,倒是挺可惜的。”


    可惜吗?


    谢昭棠闭上眼,又一次回想上辈子临死前的情形。


    那个下着暴雪的除夕夜,那些站在台阶上叫嚣着她怎么不去死的人中,确确实实就有谢锦明。


    所以有什么可惜的呢?


    谢昭棠嗤笑一声,叫了个亲卫进来:“连生,你去给我弄一份长安名流的名单,哪些有意与我结交的,先整理出具体的信息给我送过来,我好决定请谁来参加我的接风宴。


    另外,昨晚陛下说过几天要给我办庆功宴,日子还没定,但这种宴会由礼部操持,有一定的规律,你也去弄一份往日参加庆功宴的名单。”


    “是,将军。”


    这一晚,谢昭棠睡了个好觉。


    次日一早准时去上朝。


    朝会上,渊帝总是问“谢爱卿你怎么看”,下了朝还留她下棋,一边下棋一边聊天。


    渊帝是仁帝,但他养着顾清宴这个大杀器,所以谢昭棠少说,多听,就算是开口,也是赞颂渊帝。


    渊帝被夸成翘嘴时,顾清宴来了。


    他浑身冒着血腥味,一看就知是刚刚杀了人。


    “陛下。”


    顾清宴喊了一声,看了谢昭棠一眼。


    渊帝说:“谢爱卿不是别人,你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顾清宴便低声复命,末了道:“昨晚没什么特别事,就是靖海侯家挺热闹。”


    “哦?谢爱卿,你家昨晚真这么热闹?”渊帝下了一子。


    “臣出身贫寒,蒙皇恩浩荡,才得了这么多的赏赐,臣与臣的家人们都高兴疯了,因此闹的动静大了些,让陛下见笑了。”谢昭棠低声。


    “英雄不问出处,靖海侯不要妄自菲薄。”渊帝抬眉。


    谢昭棠眼睛泛红,对着渊帝行了个跪拜礼:“臣,谢陛下不弃!”


    渊帝有些累了,便坐到一边,让顾清宴和谢昭棠对战。


    顾清宴杀人无数,棋风却很温和,谢昭棠棋风凌厉,上来就冲锋陷阵,很符合她的人设。


    两人棋鼓相当,你来我往,看得渊帝大呼过瘾。


    “谢爱卿,下回再与朕下棋,可不许再藏着掖着了,朕虽是天子,输给臣子几盘棋的肚量还是有的。”


    “是,陛下。”


    渊帝看了一眼天色,谢昭棠便起身告退。


    渊帝对她更加满意:“清宴,你替朕送送谢爱卿,今日没有其他的事,你也不必再进宫……去忙些自己的事。”


    “替陛下分忧,便是臣的分内之事。”


    “那就去做些不是你分内的事,比如,跟福安郡主去吃个茶。”


    顾清宴幽幽地看了渊帝一眼:“……臣对福安无意,陛下不要牵错了红线。”


    “朕再给你半年时间,若是还说挑不出,那朕就下旨赐婚了。”渊帝转向谢昭棠,“谢爱卿,你觉得清宴此人如何?”


    谢昭棠:??


    渊帝他这是想干什么?


    她现在可是男人身份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