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电话

作品:《猎鹿

    闻耘生和陶楚看向门口,随即对视一眼。


    “估计是陶国华。”陶楚说。


    “他没有卡,进不到六层——应该是李跃。”


    闻耘生示意陶楚先进自己卧室,陶楚摇了摇头:“等下看见我从你卧室出来,更说不清了。”


    她看闻耘生依旧不愿开门,轻推了一把他的背:“总不能一直躲在你这里。”


    门一打开,果然是李跃。


    “闻总啊,人家陶小姐的父亲找来我这里,说联系不上女儿。五分钟之内见不到人,他就要报警了。”


    李跃伸长脖子往里张望,看见陶楚后上下扫了一眼,然后挥了挥手。


    “陶小姐,不好意思,打扰你和闻总叙旧——船上的时间还长,要不改日再聊?”


    陶楚低头看了眼手机:“哟,快十点了。一时聊忘了,还麻烦李总跑这一趟。”


    说完她朝门口走去,拨开闻耘生抵着门框的手,却被他反手握住:“我送你。”


    李跃盯着他们紧握的双手,笑得灿烂:“那我就不打扰了。”


    回到房间后,李跃立刻拨通电话:“爸,看到我发的照片了吗?闻耘生和徐为容的女儿有一腿!”


    “老子哪有工夫看照片?直接做掉,手脚干净点!”


    “陶楚他爸和闻耘生都在,现在下手不保险。而且爸,您不是早就看闻韬不顺眼了吗?”李跃猛吸一口烟,兴奋地出谋划策,“不如把陶楚带去您那!”


    李鹏程靠诱人赌博、暴力催债发家,做过不少出格的事,名声一向不错的闻韬不愿和李鹏程太过密切。


    可李鹏程帮周秉诚解决了不少烦心事,深得周秉诚信任。


    不过手下人多路子杂,有几回犯下的事太大,李鹏程自己兜不住,就推到闻韬这里。


    闻韬吃过几次闷亏,后来为了避免惹火上身,就未雨绸缪地给李鹏程使绊子。


    两人虽然没有撕破脸,但是私底下互相看不上。


    李鹏程一向觉得闻韬假清高、真小人——大把的钱照收,遇事推三阻四就算了,还给自己挖坑,连儿子都派来自己这里当监工。


    周秉诚再有几年就要退了,到时真由闻韬说了算,自己哪能落得了好?


    好在闻耘生没他爹那么老谋深算,遇上个小青梅就转了向。


    听了李跃的提议后,李鹏程细想了想——


    陶楚要是死了,徐为容的事就彻底了结,闻韬父子也会翻脸。


    如果陶楚被闻耘生保下来,自己顺势挑拨几句,周秉诚一定会怀疑闻韬是借儿子的手保下证人,好留条后路。


    所以陶楚无论死不死得成,对自己这边都是有利的。


    “行,把她带来吧——动静小点,船上有客人。”


    “我办事您还不放心?”李跃吐出一口烟圈,“闻耘生那小子成天装得人五人六,这回让他掉层皮!”


    陶楚只让闻耘生送到了六楼的电梯口,他回到自己房间后松了松领带,想解开衬衣最顶上的扣子。


    食指勾着领带时,他忽然想起陶楚刚才攥紧缠绕的动作,心跳忽然漏了半拍。


    他慢慢解下领带,握在手心里摩挲几下,折好放在枕边。


    随后他拿起她没有喝完的雪碧,冰块融化后的水滴顺着杯壁淌下,在桌上洇了一片。


    他握在手里一片冰冷,走到阳台上吹着江风。


    喝了一口雪碧,散了气的甜水并不好喝,他胸中的烦闷也难以纾解。


    这场猝不及防的重逢像响亮的耳光扇在他心上,逼得他无法再回避——


    他的父亲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


    为什么要作伪证诬陷徐为容阿姨?


    车祸的真相,父亲究竟知不知情?


    如果徐为容阿姨是被人谋害,那陶楚岂不是危机重重?


    必须要保护好陶楚,让她安全下船……


    至于徐为容阿姨的事……等过两天他要当面向父亲问个清楚。


    陶楚回到五楼,一开电梯门就看到急得团团转的陶国华。


    看见女儿安然无恙地回来,陶国华长舒一口气,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打听到什么了?”


    陶楚摇头示意,等进了房间,她靠墙站着,双手紧攥着手包的链条,小声说:


    “闻耘生他……变化很大,还没讲几句话就动手动脚。还好爸爸你去找李总,我才找到机会逃出来。”


    陶国华心里百味杂陈,他当然不愿意女儿被占便宜,但是如果没打听到新的线索,回到江临市可怎么跟隋立勇交代。


    陶楚看着陶国华叉着腰来回踱步,一口接一口的叹气声入耳,陶楚无措地低下头。


    最后,陶国华食指在空中虚点了几下,走近陶楚:


    “机会难得,楚楚,你还是要好好利用在船上的时间,多套点话——当然,也要注意安全。”


    末尾那句转折,多余得可笑。


    陶楚点头答应,把陶国华应付走了。


    她终于能换下束缚的晚礼服,摘掉假发,双手撑在洗手台前长出一口气。


    一抬眼看见镜子,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稍微变长了一点的毛寸,好像没有那么扎手了。


    手指作梳,从根根直立的短发间穿过,像游鱼穿过卵石遍布的浅池。


    她侧身扳过肩头,去瞧肩背上的几道疤痕,依旧很明显。


    她忽然想,如果闻耘生看见这样的自己,会是震惊,还是嫌恶?


    她回想起刚才近在咫尺的脸,设想他可能出现的表情,随即又觉得自己现在根本不该考虑这些无聊的事情。


    她心虚地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去包里翻出薄荷糖含进嘴里,熟悉的冰凉味道涌入喉中,她稍稍安心,走进浴室。


    痛快地洗了个热水澡,褪去一身寒气和戾气后,陶楚窝在被子里和岑乐打电话说起今晚的事。


    岑乐说李跃发消息约她去房间,自己只当没看到。


    陶楚担心李跃之后还会继续招惹她,岑乐却说这些公子哥的新鲜劲儿来得快去得快,哪有那么执着的。


    刚挂了电话准备睡,陶楚忽然又接到岑乐打来的电话。


    她接通后问:“怎么,还有话忘了说?”


    对面却没有声音。


    陶楚愣了几秒,以为是岑乐误触。


    刚要挂断,她忽然反应过来——是有人正在给旧手机打电话,岑乐是在转播!


    陶楚迅速坐直,不敢再随便开口说话。


    她心头狂跳,左手攥拳,静静地等了十几秒,对方却挂断了。


    岑乐这时候才开口:“是‘HP’打来的!”


    “我就知道!”陶楚捶了几下床,兴奋大喊,“如果‘HP’再联系旧手机,不管是电话还是短信,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岑乐连声答应,又问:“你刚才一接通就开口说话,对方还没袒露身份,应该没事吧?”


    “毕竟那人不确定这枚旧手机在谁的手里,暂时不出声也能理解。等慢慢建立起信任,我就有机会知道更多线索。”


    岑乐这才放心地笑起来:“那就好,夜里睡觉我就把它放枕头边上,保管不错过一条消息!”


    挂断电话,陶楚长出一口气,盯着天花板上的灯陷入沉思。


    她原本计划通过接触闻耘生,来深挖周秉诚一派的内幕。


    可是这其中的不确定性太多——


    一来,经过今天的试探,闻耘生恐怕还没有接触到最核心的内容,一旦他袒露保护自己的立场,肯定会被更加提防。


    二来,即便闻耘生能拿到他们违法犯罪的证据,也不代表他会统统交给自己,毕竟闻韬绝对脱不了干系,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做到大义灭亲?


    相较而言,还是“HP”这边的线索更加直接和安全。


    不过,对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联系自己呢?


    难道是知道自己正在“江上寻梦号”上?


    这个电话会不会暗示着什么?


    她辗转难眠,思索着这通电话背后可能隐藏的含义,直到天光微亮才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