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走进屋，拿起注射器，对成才道：“第二针，要不再考虑考虑？”


    “想打便打。”成才几乎连抬头看他的力气都没了。


    第二针。


    疼痛，剧烈的疼痛。药效不断增强，意识变得越发模糊。


    “成才，告诉我，你的任务。”


    成才无力地摇头。


    “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


    “今天、是个好天气。”成才有些大舌头了，“作为忌日、挺不错的。”


    “你不怕死？”


    “怕……”


    死的时候真的很冷、很痛，但如果可以，如果能用自己的命换这些兄弟的命，让他做什么都行，死一百次一万次都没问题。


    他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事，就是没有按照上一辈子的路线走，一个人死和一群人死划不上等号，不划算。


    “死和泄密哪个可怕？”狮子还在问话。


    “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人，我宣誓：服从中国**的领导，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服从命令，严守纪律，英勇战斗，不怕牺牲，忠于职守，努力工作，苦练杀敌本领，坚决完成任务，在任何情况下，绝不背叛祖国，绝不叛离军队。”这一段入伍誓词，成才说得断断续续，每个字都似乎用尽全力，这已是他最铿锵的表述。


    吴哲问袁朗：“至于吗？这样对成才，他还这么年轻，他不过只比我小两个月，你甚至不会这样对我们。你告诉我们要零伤亡，却让他经历这样的痛苦。”


    袁朗道：“我们是军人，军人要面对的战场瞬息万变，为了保证眼前你所看到的这种情况不发生，我们需要做到更大的努力。作为本次的考核教官，你不能意气用事，想想自己的最终考核吧少校。”


    使用试剂，并不是袁朗的本意。这一切，都是铁队的意思，也是上面的意思。


    考核团队意识，是否有报效祖国的流血精神，是否有随时为队友牺牲的准备。正如誓词所述“绝不背叛祖国，绝不叛离军队”。


    袁朗在测试前和铁队争执过：“他不需要再测试了，他的心理素质比任何人都强，报效祖国的决心更不比任何人弱，我相信，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摧毁他的意志。”


    铁路道：“他心理素质强我知道，但是，我要百分百地放心。”


    袁朗道：“抗压测试对他不会有效的。”


    铁路道：“我需要一份数据。”


    袁朗沉默着，继而有力地道：“是！”


    数据，为了一组数据，把成才几乎逼疯了。


    唯有意志。


    狮子把玩着手上的注射器，道：“成才，第三针，这针打完，你就算不死这双手也算是废了，没有哪个狙击手的双手会一直发颤，这一针下去，你就再也摸不了枪了。还记得银行击毙匪徒时的快感吗？一枪，砰，血肉模糊，一条生命的去留就这样掌握在你手中，我可以给你时间慢慢想。”


    成才道：“不必了。”


    “你可想好了，拿枪的快感和狗屁的正义，你选哪个？”


    “选择……可供我选择的路实在太少了，每次选，每次错。”成才摇摇头，“不选了，尘归尘土归土，让我去陪他们吧，挺好的。”


    “冥顽不灵。”


    第三针，狮子打完这针便出去了，关闭了所有的灯，走之前给还成才留下一个念想：“如果你撑不住，可以求救，我们等价交换，用老A的消息换你的命。”


    房间里瞬间黑了下来，门窗被都封死，透不进一丝光线。


    成才的身体每处筋脉越发地叫嚣着痛楚，脑部神经在痛，连到指尖也在痛，让他一刻也分不出神来放松。


    真安静啊。


    除了自己的喘息声，竟什么也听不到了。


    这种伴随着静谧而来的窒息感，真是像极了上一世他在A大队的狙击手训练。


    成才记得，他曾被关在一间黑屋子里，屋子里暗无天日，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吃喝拉撒全在这里解决，什么都听不到，连风声都没有。


    那个时候，他是怎么撑下来的？


    是因为队长吧，是了，他不想看到那个人失望的表情。或者说，不想看到那个人，看吧，你果然放弃了，的表情。


    唯有意志。


    但……那个人……现在不在了。


    成才一直记得他爸对他说，做人要有目标，可现在目标没了，他该怎么办……


    成才又想起许三多，成才曾无数次在下榕树的小山坡上，啃着根黄瓜，指挥一群蔫坏的狐朋欺负许三多。


    “好好活就是做有意义的事，做有意义的事就是好好活。”


    还有吴哲……堂堂军事、外语双学士，光电学硕士，和他同岁的副营级少校，就这样……没了。


    “平常心，平常心，39号，吴哲。”


    吴哲在他最脆弱的时候拉过他且扶着他不让他往下坠，是吴哲教会了他什么是平常心。


    成才又想到了伍六一，这一世虽然没见到面，但那是他永远的兄弟。


    “成才，七连在的时候，你和许三多，是我最不喜欢的两个人，七连没了，你们两又是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人。”


    当然，还有连长……


    “成才，在你身上，我感悟了很多。我看得出来，你喜欢部队，如果你真的想留在部队，就不能怕出头，要敢抢，敢拼，敢争。”


    连长对他掏心掏肺，更把曾经被打断的他一点点拼起来过，他却什么都回报不了。


    连长，不是他的目标，他还是找不到目标。


    成才脑中画面一张张闪过，最后又落到他爸身上，披着军装，给乡里乡亲介绍：“我啊给我家成才起这个名字，以后他准定成才。我家成才，成！打小就成！”


    成才，叫成才，也不知道成个什么才。成才自讽地笑了，也好，死了就不会梦，也不会痛了。


    没有值得他在茫茫中寻找的目标，他不需要再瞄准，锁定，不需要再击发。


    不需要了……


    又不知过去多久，成才感受着身体一点点失温，力气也在一点点流失，身体开始不自主地抽搐。


    我是中国陆军的一名狙击手，我将忠诚国家和军队，不论何时何地，我们都将并肩作战，同生共死。


    我也很揪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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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