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以筝正在摆弄小机器人模型的时候，面前的灰色玻璃瞬间变成了透明的。


    她一怔，隔着玻璃，对上了来人墨绿色的眼眸。


    打工多年的状态回归，秦以筝下意识扬起营业式微笑，“您好，客人，我是小筝。”


    出来打工用什么真名？当然是起个艺名随便叫叫啦。


    男人坐下来，动作不知为何透着一丝僵硬，他的眼睛紧紧盯着秦以筝，眉头也皱得紧紧的，没有说话。


    秦以筝等了半分钟没等到男人回应，通过他露出的上半张脸的表情，心下凉了半截。


    完了，第一次就接待不好搞的客人。而且貌似他心情很不好，要是投诉她怎么办？


    秦以筝不想被投诉，于是她尽可能笑得更亲切，柔声道：“客人，您最近有什么烦恼想和我说说吗？或者是想和我分享的事情，都可以。”


    “……不要说‘您’。”男人终于开口了，第一句话就让秦以筝有点摸不着头脑。


    客人的要求都照办，秦以筝顺从地改了字眼，继续说：“那……客人，你还有什么要求吗？小筝都能满足哦。”


    话说出口，秦以筝才后知后觉似乎有点歧义，连忙补充道：“或许客人也可以告诉小筝您……你的名字。”


    男人沉默半晌，直到秦以筝快要尴尬到开启下一个话题时，才说：“叫我卡梅洛。”


    “好的，卡梅洛大人……”


    “不要说‘大人’。”这回卡梅洛的反应倒是很快。


    秦以筝深吸了口气，保持微笑：“好的，卡梅洛……”


    秦接连两次被卡梅洛说“不要”，秦以筝深感自己在被投诉的路上一去不返。


    “你有什么想和我分享的吗？”她问。


    “分享？”卡梅洛重复了这个词，眼眸中露出一丝疑惑。


    “对，比如你今天做了什么，或者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情，和我说说，或许心情会好很多。”


    秦以筝迅速无师自通了“心灵疗愈”的流程，就算和她想的有所出入，面前这位卡梅洛看上去也是第一次来，肯定看不出她的失误。


    为了防止这位穿着打扮上就很神秘的卡梅洛有疑心，秦以筝说：“请放心，你所说的一切事情，我都会严格保密，绝不外传。”


    卡梅洛倒是没想到这一层，他低头沉吟片刻，想到了什么，再次抬头紧盯着秦以筝。


    “我今天杀了人。”


    秦以筝：……？


    哈？


    大哥，我让你分享烦心事，你一上来就自爆杀人，这对吗？


    一直盯着女孩的卡梅洛自然没有错过她神情中的困惑和犹疑，甚至有几分慌张和害怕。他垂在膝上的手不自觉紧握起来，下意识说：“我不喜欢杀人的。”


    “呃……”秦以筝卡壳了一下，“嗯，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杀人呢？”


    秦以筝简直想跪下来求自己别问了，瞧瞧这问的什么烂问题。


    “会很吵，有时候血会弄到身上，我不舒服。”卡梅洛认真地说。


    吵？杀人吵？


    难道是被杀的人的尖叫声吵吗？


    血弄到身上会不舒服，这就是你穿一身黑的原因吗？


    “这、这是你最近的烦恼吗？卡梅洛。”秦以筝内心流泪，余光瞟了一眼玻璃右下角的倒计时，还有55分钟。


    居然才过了5分钟！她怎么感觉已经过了起码半小时了。


    怪不得薪资这么高，如果天天面对的都是这样的客人，员工挣得也不容易啊。


    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女孩用清灵的声音念出来，卡梅洛感觉自己的身体更僵硬了，紧张表现在他的面部上，就是一副狠戾的神色看向秦以筝。


    又是等了一分钟，卡梅洛没有回答，还这样恶狠狠地看她，秦以筝有点扛不住了。


    她笑得比哭还难看，声线有些颤抖，“……是我哪里说得不好吗？卡、卡梅洛，小筝和您道歉。”


    秦以筝本想怂怂地称呼他“卡梅洛大人”，可他前脚才说不要叫“大人”，顿了一下，还是只称呼了名字。


    隔着特制的玻璃，卡梅洛无法感受到这个Omega女孩的信息素，可她的表情和肢体语言告诉他，她在害怕他。


    卡梅洛感觉心脏有点难受。


    他不想让这个女孩害怕他。


    秦以筝正绞尽脑汁思考该怎么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却见卡梅洛向她张开手掌，一朵精致小巧的白莲静静地躺在他手心中。


    “这是你自己做的吗？”秦以筝惊讶地微微张开嘴唇，不自觉凑近了玻璃，五指贴在玻璃上，想要更加清晰地欣赏那朵实质上是由金属材料拼装组合成的白莲。


    卡梅洛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女孩贴在玻璃上的手掌，不到一秒的时间，已经足够他分析出繁多的信息了。


    比如她的手指纤细白嫩，生活中大概没受过什么劳苦。


    她的手很小，卡梅洛感觉自己一只手就能包裹住她的两只手。


    再比如……


    察觉到自己的想法正在往一个不可控的方向倾倒，卡梅洛垂眸，面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并没有被女孩察觉。


    “是的，这些材料还可以组成其他的东西。你……你喜欢什么吗？”卡梅洛敏锐地察觉到，女孩的状态放松了下来。


    她喜欢这种小玩意儿吗？


    比起从未见过的机械花，更让秦以筝感到惊讶的是，卡梅洛居然会问她喜欢什么。


    卡梅洛似乎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不耐烦。


    隔着玻璃和遮住了大部分表情的面罩，秦以筝并不能确定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她眨眨眼，下意识想到了自己喜欢的花。


    “波斯菊……可以吗？”


    卡梅洛动作一顿，他迟疑了几秒，才缓慢地说：“抱歉，我不知道波斯菊是什么，也是一种花吗？”


    “啊，是我不好，可能这里没有这种花。”秦以筝反应过来，也跟着道歉，“我也不太清楚这里有些什么，卡梅洛，你还有其他什么喜欢的花吗？”


    卡梅洛摇摇头，“不，就波斯菊吧。小筝——”


    意识到自己念出了面前女孩的名字，卡梅洛感到有什么东西在重重地敲打着自己的心脏，迸发出一种又酸又麻的陌生情绪。


    他垂在膝盖上的另一只手不自觉地虚握了一下，又放开。


    “小筝，波斯菊的样子，可以描述一下吗？”


    墨绿色的眼眸认真地注视着秦以筝，刻意放柔的声音听起来无比挠耳朵。


    这气氛怎么感觉不太对……


    秦以筝单身多年的雷达让她只能感受到现在的氛围非常之怪异，让她想要立刻拉门走人。


    但时间还剩50分钟！


    秦以筝只能强迫自己脚趾扣地，用尽全力维护自己的职业素养。


    “波斯菊看上去是很普通的花，它一般有8片一模一样的花瓣，像舌头，比较长，均匀地分布在中心周围，颜色一般是粉色和紫色，不过白色我也很喜欢。”


    随着秦以筝的讲述，卡梅洛手指翻飞，精密的零件被他拆分又组合，最终，一朵白色的波斯菊出现在他手掌心中。


    “真漂亮……”乍然看见了自己最喜欢的花，秦以筝的神色柔和下来，眼睛亮晶晶的。


    此刻的秦以筝褪去了工作时伪装出来的亲和，她显露出的情绪是真实的，柔软是真实的，笑容也是真实的。


    卡梅洛一眨不眨地盯着秦以筝的笑容，心脏处的酸涩感不知何时化作了另一种悸动。


    卡梅洛没有再探究这种悸动究竟是什么。


    他只是说：“是的，很漂亮。”


    ——


    下班了！


    秦以筝乐呵呵地来到试炼旅馆，对小机器人就是抬手一刷，显示屏一闪，她的房号和订购时长就显示出来。


    跟着小机器人上了传送仓，几秒后，仓门打开，面前的门上挂着她的房号。


    开门，扑倒在床上，秦以筝深深吐出一口气，觉得自己今天真的太幸运了。


    她今天上了3小时班，全程都在和卡梅洛聊天。


    准确来说，应该是卡梅洛在一边向她展示机械组合和拆分，一边和她讲解要点。


    秦以筝对这个很感兴趣，况且卡梅洛也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吓人，还挺好说话的，秦以筝问什么问题他都会详细地回答。


    这个班上着上着倒不像心灵疗愈了，更像名师在线。


    钱也赚了，知识也进脑子了。


    而且卡梅洛出手真的很大方，本来他只订了一个小时的心灵疗愈，结果时间到了，当时她还没怎么理解零件颜色的变换，卡梅洛直接大手一挥，不仅包下了她之后的两个小时，还打赏了她3000星币的小费。


    3小时怒赚5000星币，还要什么自行车？


    不敢想象如果每天都接待像卡梅洛这样的客人，她会有多幸福。


    夜未央也不错，打款超级快，她一出休息室就立刻结算工资了。


    幸运的一天！


    秦以筝摸摸肚子，感觉有些饿了。


    不知道试炼旅馆提不提供餐食？


    通过光脑呼唤了小机器人过来，秦以筝对照着光脑上显示的名字，向小机器人打了个招呼：“你好，小炼，请问旅馆内提供餐食吗？”


    机器人小炼的显示屏上露出个笑脸，“您好，客人，试炼旅馆目前提供有营养剂，品牌及价格已为您显示，您看喜欢哪个？”


    小炼的脑袋上展开着光屏，里面就三种牌子的营养剂，最便宜的是15星币一支，最贵的高达200星币一支。


    秦以筝不认识这些牌子，她决定三种都各买一支来尝尝鲜。


    支付成功后，小炼的左手顿时打开了一个口子，里面推出来三支试管，里面装着颜色各异的浓稠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