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喇叭声轰鸣而来，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啸声。


    车灯惨白照在路中央人的脸上，没有反应时间，来不及躲闪。


    危急之间，一股推力从后背传来，那人不自觉向前倾去，躺倒在路边。


    “喵——！”猫声拖着长音嘶嚎，凄惨又尖锐。


    小猫在受到撞击后，在地上滚落了几圈。


    霎时，四周又归于宁静。


    医院里。


    床上人指尖微动，五感渐渐恢复。


    刺鼻的消毒水一瞬侵袭鼻腔，简宁缓慢睁开了眼睛。


    目之所及皆是一片白色，他挣扎着坐起身，眩晕恶心袭来，脑袋的疼痛后知后觉涌入神经。


    “嘶……”简宁捂住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车祸，猫叫。


    片段式的记忆一一回归，在脑中拼接起来。


    是一只猫救了自己。


    “猫？”简宁向四周看去，“猫呢？”


    声音嘶哑气短，他猛地咳嗽几声，从病床上下来。


    衣服上掺杂了些尘土，简宁顾不上整理，他推开门，走廊上来往着形形色色的病人，几个白衣护士正在一一安排住床。


    简宁见一个护士得了空立马上前：“你好，我想问一下你有没有看到我的猫？它被车撞”


    还没等他说完，护士震惊地抬头看向他，厉声：“你怎么坐起来了？快，快回去。”


    “啊？”简宁懵懵的，又被护士推到床上。


    “你这是脑震荡，不要随便乱动。”


    护士拿起旁边的笔式手电，扒开简宁的眼皮照进去。


    刺眼的灯光让简宁下意识躲避，瞳孔立刻骤缩。


    护士照过左右眼，这才放下心松开手，她抽出病历夹，在上面写写画画。


    简宁不敢动头，静静地等着。


    护士余光扫了眼简宁。


    青年黑瞳澄澈，一双小鹿眼被光照射后激起水雾，眼圈一周红红的，但还是一板一眼乖巧地躺在床里。


    她不自觉软下声：“你刚才问什么猫？”


    简宁眨眼：“我被车撞的时候有只猫救了我，它呢？它也在医院吗？”


    “猫救了你？”护士皱眉，默默在病历本上写了起来。


    “真的……”简宁声音渐弱，也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脑子。


    护士利落按笔插进工具袋里，嘱咐：“脑震荡需要静养，尽量不要动脑思考，更不要晃动头部。”


    简宁：“好的，姐姐。”


    护士笑了一下，柔声：“猫没有，人倒是有一个。”


    她指了指隔壁病房：“那边有个跟你一起进来的，你明天可以看看，今天还是不要乱动了。”


    “谢谢姐姐。”


    护士收起东西出了门。


    简宁缓缓滑进被子里，将脑袋藏进去。


    人？


    他才不要看撞他的人呢。


    ＊


    第二天，简宁直接睡到了中午，除了护士查房基本就没醒过。


    他没有什么东西，拿着手机就可以走了。


    出了门还看到了昨天的护士姐姐。


    护士正在写记录，看见他拿着笔就往隔壁指：“人家大早上就走了，你见到没啊？”


    简宁含糊：“嗯嗯，看到了。”


    护士笑了，打趣：“梦里看的？”


    简宁右脸鼓腮，杏眼看着可怜巴巴：“我走了姐姐。”


    事故发生在A大，救护车送的医院是离A大极近的附属医院，简宁没两步就走到了宿舍。


    他推门进去。


    门吱嘎一响，两道目光就闻声寻来。


    郑玄一个迈步上前：“怎么样宁宁，好点没有？”


    简宁站立不动，任由郑玄左看右查。


    边上的杨辰拿着柚子叶就往简宁脸上扫，嘴里念念有词：“宁宁别动啊，去去霉运去去晦气啊。”


    柚子叶带着一股清苦味，草本香气扑面而来，简宁感觉脑子都清醒了不少。


    他乖乖发问：“怎么这么大阵仗？”


    郑玄：“你不知道吗？你昨天跟曜哥都车祸了！”


    “这么小的概率，竟然发生在同一天！”


    杨辰肯定点头：“对，我们326竟然一天之内被撞了两个人，达到了惊人的二分之一，必须柚子叶伺候！”


    池曜？


    简宁侧过头，视线落到了在桌前看书的人身上。


    阳光透过阳台玻璃为池曜镀上一层光辉，连睫羽都泛着金色。


    那人浅唇抿着，侧脸眉骨鼻梁高耸，阴影薄薄一层打在脸上，煞是好看。


    嘁。装什么。


    简宁默默撇嘴。


    每次都在自己回来的时候装没听见，看得有那么入神吗？


    简宁讨厌池曜。


    A大里出了名的学霸系草，简宁既不讨厌他聪明也不讨厌他帅，就是讨厌他那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依他看来，应该是出了名的装哥才对。


    奈何人家真的有实力有脸面装，简宁也没办法。


    简宁讨厌池曜。


    简宁凑上前去，笑眼弯弯：“曜哥，你没事吧？”


    当然，也只是偷偷讨厌。


    “嗯？”池曜放下书扭头看去，“你说车祸吗？”


    声音清透冷冽，一如既往地欠扁。


    “对啊。”简宁眨眨眼，黑瞳里满是担忧，“你怎么样了？”


    池曜抬了下手，手臂随着动作显露，整个小臂缠绕着绷带，一直顺延到手腕。


    他云淡风轻：“骨折，不是什么大事。”


    “这怎么能不是大事呢？”简宁直起身子反驳：“这也太严重了，医生怎么说啊？”


    “就是啊，而且还是右手，”郑玄走过来，拍拍胸脯担保：“最近曜哥有什么事不方便直接喊我啊。”


    池曜一双桃花眼，直直地盯着简宁，黑眸幽深，没什么表情：“我忘记了。”


    简宁：“……”


    又来了，不想说就不说呗，还忘记了。


    简宁耷拉着杏眼，一脸心疼：“肯定很痛吧，我们会照顾你的曜哥。”


    池曜嘴角微不可查地向上勾一下：“不用了，谢谢。”


    简宁无语凝噎，不是很懂怎么跟池曜这种装哥沟通，随便说两句就回床了。


    走之前，他视线扫过池曜桌上平躺的书上。


    里面字密密麻麻的，却让人一个也看不懂。


    一本心理健康书，反着的。


    池曜把书拿反了。


    哼，果然是装的。


    为什么连车祸也要跟池曜同一天。


    讨厌。


    ＊


    简宁简单收拾了一下，换了件衣服，背着书包就出门了。


    听到动静，杨辰从电竞椅探出头来：“宁宁？你去哪啊？”


    简宁拿上手机：“喂猫。”


    池曜笔尖一顿，黑笔水晕开成团。


    一旁郑玄插上话：“你注意安全啊，昨天就是喂猫被撞的。”


    简宁：“好，一定不会了。”


    他轻声关门离去，简宁还是觉得昨晚的猫叫不是幻觉，他得回去找找小猫。


    简宁经常喂猫的地点是A大小树林尽头的湖边。


    小树林的石板小路狭长蜿蜒，茂盛的枝桠又向着路面生长，将路灯的光束尽数遮蔽。


    是一条不便人观察的小道。


    这才让他出了小路就被车撞了。


    简宁步行过去，现场已经被施工标志围住了。


    听说车祸的事昨晚就上了贴吧，一众人吐槽这边太黑不方便，学校立马出来补救。


    施工还未开始，简宁弯腰钻了进去，远处看路面上空无一物，没有小猫。


    他跑近，来到了小道口。


    黑色的柏油路上有一小片浓重的深色，还挂着一丝黑金色的毛。


    简宁蹲下细看，修长的手指将其抹起，黑红的液体顺势沾到了指腹上，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他没有伤口。


    真的有猫。


    简宁呼吸急促，所以昨天晚上真的不是错觉。


    他急忙站起身四处寻找，地上的血痕浓重一滩，他的心悬起来，不敢深想。


    简宁找了一圈，终于在一旁灌木丛的枝上找到了一团猫毛。


    猫毛黑色混金，血块凝固后黏在毛上，简宁伸手捻起来，血液一下子洇到了手上。


    简宁将猫毛放进塑封袋里扎好，扭头跑进石板小路里。


    树林郁郁葱葱，阳光从叶片缝隙中打下光柱，照亮了整个小道。


    路的尽头是一面蓝色湖泊，光线照射下反出频闪的碎金，波光粼粼。


    简宁把背包放下，拿出猫罐头，抬手摇晃。


    猫粮撞击铁罐，发出清脆的沙沙声。


    不一会儿，小树林里冒出一只猫头、两只猫头、三只……


    群猫围了上来，将简宁圈入猫猫海洋中，每一只都仰着头喵喵叫。


    猫声喵喵来嗷呜去的，简宁蹲下来开了几盒猫罐头，倒进碟子里递过去。


    一堆小猫埋头扎进了碟子里，它们互相推挤着，屁股都要掀起来栽进碟子里了。


    简宁拿出猫毛一个个细心对比起来。


    手上这团猫毛应该是来自一只狸花猫，这里有几只狸白。


    小猫正吭哧吭哧吃猫粮，简宁没有把它们单独拎出来，自己静静蹲在一旁观察。


    不是、不是、不……


    没有一只是身上有伤流过血的。


    简宁向后仰，坐到草地上，轻声：“猫猫到底去哪了？”


    旁边是咔嚓咔嚓猫粮被咬碎的声音，清风拂来，带过湖泊，发出细碎的飒飒声。


    这以往让他闲静的时刻，简宁却无心欣赏，他内心焦急又自责，他昨天晚上就该出来找的。


    “喵？”似乎是感觉到他焦灼的心情，一只三花猫从猫堆中挤了出来，凑到了他的跟前。


    三花猫白黑黄三色相间，双眼莹绿如宝石。


    它低下头，拿毛茸茸的脑袋蹭着简宁放地上的手。


    “人咪，你在哭吗？”


    声音软萌带着奶气，像个小孩子。


    “嗯？”简宁扭头看过去，背后的小道空无一人，只有树影在地上婆娑。


    错觉吗？脑震荡影响这么大？


    “喵喵～”眼前的三花躺在草地里打滚，将白绒的腹部露出来，黄黑尾巴在地上一甩一甩。


    简宁知道三花是在安慰他，他笑着抚上三花的绒毛：“花花，谢谢你。”


    “不客气喵～”


    简宁被吓了一跳，猛地站起来：“谁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