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安寝

作品:《亡国后被阴湿前夫缠上了

    明凰咬着下唇,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掌心的衣物。


    烛光闪烁,那屏风后的人影定定站在那,正等着她过去。


    她抬起左脚,稍稍往前走了两步。


    又停住了。


    不行,她还是过不去心里那关。


    她虽和慕容君烨并不算真正的夫妻,可裴熠是娶了亲的。


    娶的人,还是她的表妹。


    “还要我说第二遍么?动作快些。”


    隔着屏风,里头传来裴熠略显不耐的声音。


    不过,她这位表妹虽未直接参与宫变,可如今封了公主,是实打实的受益者。


    这踩着亲人的尸骨得来的荣华富贵,明凰犹豫了,真的要因此而恪守这点所谓的妇道人常吗?


    况且,既然裴熠给的选择是伺候他。至于怎么个伺候法……明凰屏住呼吸,不再想下去。


    就在她准备越过那屏风之时,门外传来追风的声音:“大人,热水取来了。”


    她松了一口气,趁机将寝衣扔过屏风,一溜烟跑开了,“小的去取。”


    -


    里头的裴熠漠然地接住那件寝衣,眼中的戏谑很快凝固成不悦。但到底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将寝衣换好,走了出去。


    屋子另一边,穿着常服的女子背对着他站在那,细细地探着水温。


    不自觉地,他脚下的步伐放轻了些。


    似是怕惊扰了这安宁的一幕。


    “大人,小的试过水温了,正好。”明凰甩了甩手,将指尖沾着的水用一旁挂着的方巾拭去,转过身来。


    只见裴熠缓缓向她走来,不知是不是屋内烛光温暖的缘故,那张不近人情的脸似乎变得柔和起来。


    揉洗帕子、递给那人、再洗干净,端着漱盂递给他漱口。


    种种行径下来,这一套流程给明凰搞得够累。


    原来做这些粗活,这般费劲。


    临了,明凰自己也要了热水来洗干净,可望着坐在那窗边罗汉床上的男人犯了难。


    “裴大人,您可要安寝了?”


    裴熠正倚着小案,闭目养神。闻言,他睁开眼:“嗯,时候不早了。”


    “那,那……”


    他垂眸看着站在屋内颇为踌躇和犹豫的女子,精准地捕捉到她耳尖那点红晕。这是她感到羞怯时才会有的表现。


    “那便安寝。”


    他起身,大步往床榻走去。


    明凰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那人起身走向床榻,只觉内心忽然风起云涌一般,翻腾起来。


    不就是做那种事么?又不是没做过。


    躺在那眼睛一闭一睁罢了,有何难?况且这裴熠长得很可观,她当初为何对他一见钟情,还不是见色起意。


    她亏不到哪里去。


    正欲抬脚走过去,那边的裴熠掀开被子躺下,吩咐道:“灭灯。”


    真麻烦。


    她收回脚,转身走向烛台。


    掀开罩子,那烛火烧得正旺。烛心噼里啪来爆开,烛泪沿着所剩无几的烛台流下,落尽下头的灯油里。


    不知怎的,她突然想到了洞房花烛。


    宫变那日,本是她和慕容君烨大婚的日子。


    她凤冠霞帔,喜洋洋地等着夫君来掀盖头。不曾想,等来的却是冰冷的刀刃。亏得身边养了那几个死士,拼了命将她送出了寝宫,又幸得遇上逃跑的宫女,跟着钻狗洞出了宫墙。


    她倒也不是非要洞房花烛。


    只是,人都容易对将得而未得之物思绪万千。


    罢了。


    如今这境地,还想这些无用的做什么。


    明凰一一将屋内的烛火灭了,眼前陷入一片昏暗。


    月光透着窗棂落进来,映在铺着绒毯的地面上。


    这长明灯,她注定是点不了了。


    明凰摸索着,在黑暗中缓慢地挪动着脚步。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应付这裴熠。


    她抬脚迈上榻前的矮梯,走到那红木雕六柱架子床前。


    那里此刻躺着裴熠。


    最要命的,他居然睡在外侧。


    她只能轻脚轻手、十分小心地跨过他,往里侧的空间去。


    提心吊胆地,终于是来到了床榻的内侧,明凰掀起内侧的锦被,极缓慢地躺了下去。


    一片昏暗与寂静中,身旁的那人安静得仿佛不存在一般。


    她往墙沿贴近了几寸,侧过身,面朝着墙面的方向。


    心里七上八下,心跳声鼓动着耳膜,虽从前与慕容君烨有过肌肤之亲,可她总觉得和对裴熠的感觉完全不同。


    和慕容君烨同床共枕时,似乎更多是因为那夜喝多了酒,兴意所致。这才导致许多愉悦的感觉被放大了,丝毫没有如同现在——这般地忐忑不安。


    这会子,她自己也分不清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她对他还余情未了。


    若是后者,那她真是该死。


    睁着眼等了许久,久到她以为裴熠是真的睡着了。那边却传来一句低低的男声,“怕我?”


    “没有。”


    “那你为何缩成一团?”他轻嗤,“从前也不曾见你这样过。”


    “天凉了,这样有助于取暖。”


    “哦?”


    这一声疑问由远及近,片刻后,明凰只觉后背有人靠近了。


    腰间忽然被人揽住,她整个人被拖着往后靠了几寸,直直地撞进了温热的胸膛。


    那人的手臂箍在她腰间,耳畔落下温热的气息,“这样,岂不是更有助于取暖?”


    心脏跳动得不像话,浑身的血液仿佛一瞬间冲上了天灵盖。明凰咽了口唾沫,愣是不敢再挪动分毫。


    喉咙也发紧得厉害,耳根简直烫得像被火灼一般。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到底也是经历过鱼水之欢的人,怎会连这点小场面都应付不来。


    紧紧贴着那胸膛,藏在锦被之下的手指也攥住了被角。


    她不断地在心里告诉自己,裴熠这是举止轻佻、卑鄙小人的行径,万万不可动了不该有的念头。


    他是故意在羞辱自己,他一个有妇之夫做这些,是个顶不要脸的玩意儿。


    那颗心脏强有力地在她后背跳动着,心脏的主人仿佛能听到她的心声一般。


    裴熠只是低低叹了口气,将头靠在离她颈间不远处,“安心睡罢,我不碰你。”


    这叫不碰她?


    明凰面上不说,心底却在编排,都这般了,还想如何?


    可到底是累坏了。


    这数日来的颠沛流离,再加上被这狗东西吓晕过去,那股疲惫之意仿若从骨子里渗出来一般。


    锦被和床褥太过柔软,她昏昏沉沉地,竟也就这样闭上眼,随他去了。


    其实,对裴熠的感情,她也说不清。


    慕容君烨很显然对她更体贴也更上心,可当被背叛时,她对裴熠的恨却远远地大过他。


    她恨慕容一家,恨这个黑心夫婿,若是要她有机会能杀了他们,她能做到毫不犹豫、手起刀落的决绝。


    然对于裴熠,却总会多出一些犹豫。


    总觉得,那愤恨之下,掺杂的更多的是痛彻心扉的酸涩与委屈。


    她恨这样的自己,恨自己对裴熠居然有着这样的感情。


    更要命的是,她控制不了。


    或许……


    她很快便能放下他,将他放到和慕容家一列,杀之而后快。


    明凰抱着这样的希冀,睡了过去。


    -


    窗外的月色更浓了,皎洁的月光照在屋檐的青瓦间,照在堂前。


    夜深了,暗紫鎏金容纱的床幔隔绝了大部分月光,帐内光影暗淡,将一切都染上了柔和。


    这一片诡异的祥和,竟发生在他们之间。


    男子睁开眼,借着微弱的月色凝着眼前的女子。


    她已然睡熟了,那平日里惯常拧起的柳叶眉安静地躺在那,眉头处还长出了几根杂乱的细小的绒毛。


    顺着那小巧而高挺的鼻梁往下,便是略有些深刻的人中。朱唇亦是小巧的,尤其是上唇的那点凸起的唇珠,看起来像一颗诱人的樱桃。


    他忍不住探出手,轻轻戳了戳那点樱桃。


    许是今夜的月色太柔和,连他一贯冷厉的眉眼间亦变得柔情似水。


    若她没有退婚,若她嫁的人是他,是不是如今这一切都会完全不同。


    女子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眼睫动了几下,蹙起眉。


    他像是被烫到那样,极快地收回手。


    还好——她只是呢喃了几句梦呓,并未醒来。


    他便又细细端详着她,目光贪婪地在她眉眼间、露出的雪白的脖颈间流转。


    无论如何,她如今在他身边,便够了。


    至于那些伤害她的人,他会一点点帮她报仇。


    只要,她像现在这般听话乖顺,只看着他就好。


    除了他身边,哪里都去不了。


    除了他,谁都依靠不得。


    -


    明凰醒来时天光已然大亮。


    她下意识扭头,身侧已空无一人。


    长长地舒了口气。


    万幸,这裴熠倒还说话算话,倒也真就安稳地睡了一觉。


    她未立刻起身,只拥衾倚着屏风,目光空茫地投向窗棂。


    只见那雕花的窗格之上,糊着的浅色纱帛已透出一片鱼肚白的暖意,渐转为淡淡的金晖。光线透过繁复的棂条,空中有细微的尘埃如金粉般浮动。


    昨夜,竟然一夜无梦。


    许是半月来的颠沛流离太过辛苦,她睡得十分安稳。


    起身时,一眼便看到那放在桌上的白玉瓷瓶。


    又想起为裴熠擦药时,他那句“错了,不是这边。”


    既然都看不出来,那说明打得压根不重,也根本没有擦药的必要。


    真是矫矜,明凰这样想着,往门口走去。


    隔着窗纱,门外两个丫鬟的身影若隐若现。


    她推了推门,竟是锁着的。


    外头的丫鬟出声询问道:“小姐,有何吩咐?”


    这声音,倒像是从未听过一般。难不成,换了人了?


    “我要洗沐。”


    “昨夜您晕过去后,已有人仔细洗沐过,您放心。”


    明凰顿了顿,“我要出去。”


    “您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只一样,大人交代过您不可踏出房门半步。”


    这便软禁上了?


    明凰轻嗤。


    “裴熠呢?我要见他。”


    “大人不在府上,许是去上朝了。”


    倒差点忘了这茬,明凰回忆起昨晚曾听丫鬟叫他“枢密使大人”。


    看来裴熠如今不仅是驸马,还成了掌管军务的从一品官员。


    怪不得平民百姓看见【裴】字,这般地惊慌失措。


    他还真成了当今圣上跟前的红人,明凰心中暗嗤,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也有他裴熠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一天。


    如此看来,她如今最该做的,正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外头若有什么,少不得从裴熠那打听。


    就是不知道他抽什么风,既对她出言羞辱,又连被打也不过多计较。


    搞得她压根摸不透他。


    裴熠是一直这样,还是近两年才这样的,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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